Part28 皇帝的命运
是她。都是她的妒嫉和一时冲动毁掉了改变他命运的可能。如果她能再冷静一点，如果她能……
林倩再次回过神来，少女早已消失。她的目光再次扫过皇帝的脸，正好看到从他脖颈间露出来的那条染血的红石榴石项链。她想了想，将那条项链解下来，挂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林倩抬头望去，只见那个熟悉的身影正站在城墙上，挥舞着弯刀进行着最后的殊死抵抗。那浅褐如羊绒般柔软的头发看起来有些纷乱，身上的铠甲和衣服也几乎被鲜血染成了暗红色。黄昏落日的余晖，仿佛为他的身上笼上了一层神圣的光环。
“你要去哪里？我送你去。”少年笑着向她伸出了手，“上来吧，公主殿下。”
就在她犯愁的时候，一匹骏马忽然从她身边飞驰而过……她也顾不得那么多，连忙大叫，“那位骑马的好心人，请停停，请停停！”不知是不是听到了她的叫声，那匹马果然折转了头，放慢了速度向她走来。刘倩揉了揉眼睛，这才看清了骑在马上的人。那是个相当英俊的金发少年，他居然也有一双如爱琴海水般蔚蓝的眼睛。
“陛下一定还活着。”普罗柯语气坚定地说倒。
皇帝静静地躺在那里，仿佛已经没了声息。就在这个时候，他忽然听到了一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声音，“叔叔！”那声音带着无限的悲怆和懊悔，仿佛让人的心都要碎裂成一片片。
“对不起了，交换命运的机会只有一次。”叶宴笑着说着无情的话语，“接下来，就看你是要继续索菲娅原有的命运ｈｅtusｈｕ.cｏm•cｏm，还是陪这个皇帝一起死了。不过不求同年同月生，但求同年同月死这种话我听得多了，我个人以为后者比前者容易，因为分享毁灭本来就被分享幸福容易的多。”
“去罗马？”少年低头再次问她，温暖的气息喷在了她的头顶上。
“如果我没看错，你是拜占庭皇帝的侄女索菲娅公主吧？”少年的嘴角带着笑意，笑容如花瓣般盛开在阳光下。
也是在这一瞬间，她忽然明白，她已经无法再改变什么。他的命运，和圣城是紧紧相连在一起的，无论什么，即使是死亡也无法将他们分开。
“我要来取我想要的东西啊。”叶宴轻轻拉扯着自己的头发，“在我还没拿到之前，可不想见到你死。至于之后嘛，那就随你便了。不过就是有点同情索菲娅罢了，原本好的让人羡慕的命运就这么被掐断了。”
“我想要拿得啊……就是你内心深处的妒嫉。”叶宴摘下了自己的手链，其中一粒砗渠自动掉了出来，化为一道白光直入林倩的胸口，又飞快回到了叶宴的手中。她眨了眨眼，又说道，“宁静使身体健康，嫉妒是骨中毒瘤。这是伟大又智慧的所罗门王告诉我们的。”
“陛下！”普罗柯撕心裂肺地喊了出来。他猛一回头，发现公主已经跌跌撞撞地往那个方向冲了过去。
“圣母玛利亚……”他用尚存的一点力气说完了人生中最后一句话。
“以前在拜占庭的宫廷宴会上见过你一次。”少年的脸似乎红了一下，“你可能不记得我了，我ｈttps://ｗww.hｅｔｕshu•ｃoｍ•ｃｏｍ是伊凡，伊凡·瓦西里耶维奇，来自莫斯科大公国。”
“上帝啊！奥斯曼人已经攻入了君士坦丁堡城内！陛下！陛下！”普罗柯翻身下了马，迫不急待地朝城里走去，走到一半又折转回来，“公主，现在里面的情形一定很危险，我们要万分小心。”
当那张面容越来越清晰地浮现在他的眼前，皇帝消散的意识逐渐聚集起来，他挣扎着睁开眼，看到了那双含满泪水的眼睛，仿佛整个人也渐渐融进了这片水光里，融化了他的意志，哀伤，不甘，绝望……终于，他满足的笑了起来。是的。是索菲娅来了，他的索菲娅。他所深爱着的……索菲娅……
那一天，在颤抖的烛光中，他的指尖穿过了她的发间，他的气息萦绕在她的周围，他柔软温热的唇印在了她的额上，温柔而深沉，仿佛蕴含着千言万语，虔诚得几乎神圣。
她痴痴地看着，好像怎么看也看不够。
逐渐远去的她，似乎并不记得那段被记载的历史。在罗马教皇的支持下，拜占庭的索菲娅·帕列奥罗格公主和莫斯科大公国的伊凡三世联姻，最终，公主的儿子瓦西里在父亲退位后登基成为了瓦西里三世。索菲娅也将拜占庭的双头鹰标志带到了俄罗斯，这个标志，从此也成为了俄国的国徽。
林倩眯了眯眼睛，虽然不记得他是谁，但明显少年并无恶意。在这种情形下，或许也只有他才能帮她了。
皇帝的死亡也终结了拜占庭人的抵抗，留在城中的奥斯曼士兵开始大肆抢掠财物和_图_书，屠杀臣民，林倩在普罗柯的保护下好不容易冲出了城门，却和他在半路上被逃亡的人群冲散了。前路漫漫，除了石榴石项链她身无分文。虽说条条大路通罗马，难道真要这样走到罗马吗？
在颠簸的马背上不知坐了多久，终于远远地闻到了硝烟的味道。林倩也顾不得浑身像是散了架般疼痛，只希望能再快一些，更快一些……她的心里还存着小小的侥幸，希望情况还没变得那么糟糕……已经无法改变君士坦丁堡陷落的命运，但，无论是生，是死，都要和他在一起。
十米，五百米，一千米……君士坦丁堡几乎已经近在咫尺了，空气里弥漫的硝烟也越来越浓重……
在罗马教皇的支持下，拜占庭的索菲娅·帕列奥罗格公主和莫斯科大公国的伊凡三世联姻，最终，公主的儿子瓦西里在父亲退位后登基成为了瓦西里三世。
陛下，这样，我就能和你一起分享幸福了。那个少女说得没错，分享毁灭要比分享幸福容易的多。
感谢圣母玛利亚，让他能在死亡前再看到她的幻像。
你，羡慕过别人的命运吗？
她毫不犹豫地朝他伸出了手，在被他紧握住手的那一刻，仿佛也做出了选择。既然交换了命运，那么就以索菲娅的身份去接受命运的挑战吧。
林倩咬了咬唇，“我……你……你要拿什么？”
他是神的儿子。他是拜占庭的君王。即使在这样绝望的困境下，他依然保持着帝王该有的尊严，他还有一颗想要守护国家和臣民的赤诚之和图书心。
不远处忽然传来了激烈的拼杀声，普罗柯急忙将林倩拉到一边。这时有人大声叫道，“奥斯曼的军旗已经在拜占庭飘扬，拜占庭的皇帝只是在做无谓的最后挣扎！大家去城墙那里吧，皇帝正在那里！捉到他就能得到数不尽的金银财富！”他的话音刚落，就有大群人像是被灌了鸡血般朝那个方向冲去……
她摸了摸脖子上的石榴石项链，也微微笑了笑，“对，去罗马。”
“砰！”从那个方向忽然传来一声巨响，一发炮弹正好在皇帝不远处爆炸开来。
林倩点点头，失魂落魄地跟在他的身后。城中满目疮痍，充斥着一股难闻的由血腥味汗味等各种气味混合而成的怪味，令人作呕。小巷里横七竖八地躺着不少血肉模糊的尸体，有的是拜占庭士兵，有的是奥斯曼士兵。她的脑海里，浮现出了书中的记载——奥斯曼军队在城破后入城，随即展开了残酷的巷战。一个个街区相继沦陷，已无退路的拜占庭皇帝君士坦丁十一世帕里奥洛古斯下令全体皇家御卫队以死相拼——他们确实做到了。他们全体战死……包括皇帝本人。
林倩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怎么……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曾想过要改变自己的宿命吗？
“看！公主！真的是陛下！”普罗柯的声音里带了几分激动，几分伤感。
“嫉妒……是骨中毒瘤。”林倩喃喃重复了一遍，“我想重新再来一遍，可以吗？可以吗？这一次我一定不会嫉妒她了，一定不会。”
你，抱怨过自己的命运吗？
她有些疑惑地看着他，“你是？你和*图*书怎么认识我？”
林倩双手紧紧握着他的肩膀，逐渐感觉到他的身体渐渐变冷变僵硬，无边的悲恸充斥着她的全身，他的笑容，如同突然破裂的光环，在眼前变得四分五裂……
只是，原来她努力了这么久，命运却似乎还是依照着原有的轨迹在运转着……
原来这是最初也是最后的亲密。
林倩下意识地点了点头，“他不会那么轻易就死的。一定不会。”
“陛下，我就是为了你而来。没有了你，我在这个世界还有什么意思？”她伸出手捡起了他掉落的弯刀。
普罗柯抬头遥望，顿时就变了脸色。林倩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高高的城墙飘扬着的不是拜占庭的双鹰旗，而是奥斯曼土耳其的星月旗！紧握着星月旗的是一个被射成刺猬的奥斯曼士兵，在星月旗的周围，竟不下有三十多具已死去的奥斯曼士兵，无一例外都是身中数箭。看得出，都是为了守卫自己的国旗而亡。
愿圣光永远照耀着你，陛下。
林倩和普罗柯对望一眼，也小心翼翼地跟在了他们的后面。
皇帝的目光掠过林倩的头顶，定格在了那面破损的双头鹰旗上，他笑得那样安详，仿佛天主的圣光仍照耀着圣城，仿佛罗马帝国的辉煌仍未消逝……
战争，总是惨烈的，无论是胜的一方还是输的一方。
“怎么？你想陪他一起死？”一声轻笑忽然从她头顶上方传来。林倩大吃一惊，手里的弯刀已经掉落在地。她抬起头，只见一位少女正悠闲地飘浮在半空中冲着自己笑，她的黑发比最深的黑夜还要深沉，她的金眸比最纯的黄金还要绚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