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长安浮华录
第三章 嫁不出去的女人
“很可惜，她觉得这全是你的错。对一个女人来说，比起摧残她的人，更让她憎恨的是夺去她爱人的人。”司音站起身来，指了指门外，“你先回去吧，等事情解决的时候，我自然会通知你。”
我愣愣地站在原地，脑子一时还没有转过弯来。
飞鸟也立刻露出了那抹迷死人不偿命的笑容，“小隐说得对，我怎么会生你气呢，高兴还来不及呢。对了，”他看了看司音，“这位就是我的师父，”
想到这里，我故意不出声，一动不动地趴在他的背上。
如此繁华，如此美妙，又怎不叫人心潮澎湃，激动万分……
“米兰小姐，你真的没事了吗？真的能当之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吗？”我低声问道。就算可以以前世今生为借口，但那些所遭受的伤害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忘记的。
虽然司音美到不可方物，但安仪刚才的反应也太夸张了一点，同样是惊天地、泣鬼神的帅哥，她见到撒那特思时就完全没有那么大的反应，真是奇怪。
“哥哥，如果你爱上一个人，会为她献出所有，包括自己的生命吗？”
司音的手指微微一颤，那片蘑菇从筷子上滑了下来，“是吗？”他很快又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与他平淡的神色成反比的，是飞鸟极其震惊的表情。
还有，那个熟悉而陌生的吻……
他略带惊讶地看着我，又笑着拍了拍我的脑袋，“有那么夸张吗，我还想留着这条命享受生活呢。”
她抿了抿嘴角，“小姑娘，这个世界上，本来就有很多无奈的事，有许多你不愿意却不得不做的事。”
司音凝视着我，金眸里闪动着淡淡的光泽，沉淀着似曾相识的温柔，“不错，就算——永远都得不到她，也要尽自己所能地保护她。”
想起撒那特思那悲伤的眼神，我的心又有些隐隐作痛，不知撒那特思——他，什么时候回来呢？
“不害怕吗？小隐，他是吸血鬼……”飞鸟的海蓝色眼眸里写着疑惑。
“什么？”她显然大吃一惊，“冤有头，债有主，为什么不诅咒那些人贩子，那些摧残她的人，为什么偏偏是我？”
“小姐，他都问了你好几遍了。”我忽然对她的这种目光十分不爽。
我心里咯噔一下，桂花般的香气似乎就在周围浮动，耳畔还有他低低的声音依依缭绕，一字一顿，一声一叹：我爱你，小隐。
“安仪姐，到时来我家做客！”在被他拉出房门前，我还不忘喊了一声。
唐朝的长安，中国历史上最繁华的时代，当时世界上最昌盛的国度、最旖旎的时节。在时间与空间的坐标上，唐朝和长安交会而成的，是一个让美恣意盛开的地方。如日中天的国力、血脉旺盛的生命力、八面来风的宏大气度共同酝酿出让后世惊叹的盛唐文明。
“米兰小姐，我们已经依照约定为你解决了这件事情。”司音淡淡道。
“为什么？”我
和_图_书吃惊地问道。
我正想爬下来，忽然多了一个心眼，如果现在我装睡着，不知道司音和飞鸟会不会说出一点我所想知道的事情呢？
“他也不是——那么坏。”我定定地看着她，从嘴里勉强挤出了这句话。
我一看他消失，立刻拉着飞鸟来到了湖边的长凳上坐了下来。
“什么？”
为了给我压惊，飞鸟非常体贴地早早在湖畔居给我订了座位。今晚，居然连司音都一起来了。看来美女受惊，还真是非同小可啊。
司音只是点了点头，又垂下了眼眸。
“可是我怕掉下来啊。”
“笨蛋，我可从来不带任何女人回家。”飞鸟低声说着，连忙伸手捂住了我的嘴。唯恐我再说出什么让他郁闷的话来。
我无奈地点了点头，一去也不过几天而已，等回来的时候，也能见到撒那特思了吧？
“师父，总是有他的道理的。再说，”飞鸟微笑的弧度微微改变，“虽然安仪是个好女人，但她也不过是我的众多女朋友中的一个。”
“哥哥，你就真听他的吗？”我愤愤地推搡了一把飞鸟。
她摘下了墨镜，好似松了口气般笑了笑，“多谢了，怪不得他在十多天前好像忽然转了性，真的多亏你们了。”她又看了看我，“辛苦你了，我的前世一定给你添了不少麻烦吧。”
“飞鸟，你跟我到院子里来，”司音顿了顿，“顺便替她盖条毯子，免得着凉。”
轻轻松了一口气，又闭上了双眼，终于又回来了，这座——叫做前世今生的茶馆。
“笨蛋，你刚才居然就这么睡着了，干脆再睡会儿吧，很快就到家了。”飞鸟侧过头，双手微微用力托了托我的身子。我牢牢地钩着飞鸟的脖子，嘴角浮起一丝微笑，哥哥背我回家哦，真幸福呢。
司音转过头，并没有搭理我，只是望着飞鸟，飞鸟迟疑了片刻，还是点了点头。
回到家里的时候，刚进门，就听见了司音的声音，“回来了？”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他的身份的？”在我吃得正欢的时候，司音忽然开口问道。
“师父……”
“美得你！”飞鸟的魔爪又扣在了我的脑门上。
街上车水马龙，两旁店铺林立，商贩云集，宽阔的街道上行人往来如潮。头戴襆头，脚登云靴的翩翩公子们不时从身边而过，红衫窄裹小缬臂，绿袂帖乱细缠腰的长安女子们，偶尔在经过的马车内掀起一角帘子，留下一抹醉人的笑颜，浓艳与奢华恣意绽放，乱花渐欲迷人眼。
“你的宿命根源，在遥远的大唐盛世，在那个繁华的时代，你是唐太宗宠爱的女儿——高阳公主，早已嫁作人|妻的你，仗着自己尊贵的地位，在外却和别的男子有染，但你却拆散了你丈夫和他侍妾的姻缘，并逼着你的丈夫将那侍女赶出了府。”
“可是……”
“这个故事还没有结束。”司音喝了一口茶，“对那位被赶出府的和_图_书那位侍妾，你依旧没有放过她，而是将她交给了长安城的人贩子，令她流落异国，受尽摧残而死，她在临死前，诅咒你的每一个轮回转世，无论为男为女，都得不到一份好姻缘。”
还差两件了，只要集齐剩下的两件，一切都结束了。
转眼已经过去三天了，撒那特思一直还没来，但让人出乎意料的是，火精灵族首领的转世却在第四天清晨来到了这座前世今生茶馆。本来我还以为发生了这么多事，司音会暂缓一下我的任务，没想到他看起来似乎根本不在意那些事。
走出湖畔居的时候，司音忽然停下了脚步，凝望着波光粼粼的湖面，像是有话要说。
“我也想到了这一点，但是上次他消失太快，我会再找到他。”
司音抬眸望了安仪一眼，浅金色的眼眸里微光一闪。安仪显然吃了一惊，居然还倒退了一步，半晌，才吐出几个字，“你好，我听飞鸟提起过你。”
“不要，不要！”
“我只是觉得奇怪，其实在我看来，那个男人不也一样该死吗？娶了她，却又不能保护她，甚至还沦为帮凶断送了她的性命，可是她却丝毫没有怪他，不是很奇怪吗？”
怎不叫人怀念，怎不叫人向往……
“怎么可能啊，你再用力我的脖子都要被你勒断了。”
“总之现在还是要抓紧时间解除圣物的封印，至于他们的下落，我会派人寻找。”司音望向了那棵桂花树，神情难辨。月华如练，月冷似霜。银盆般的满月悬于苍茫的夜空之上，照得大地如同撒了一层微霜。
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外，我也不由得轻轻叹了一口气。
那这么说来，她的前世是在——中国的古代？太好了！这次的任务地总算回归到自己的地盘上了。
她似乎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好吧，那就拜托你了，我可不想一个人孤独终老。”
原来是这样，我仔细打量了她一番，正如她所说的，她的模样清秀，肤色白皙，气质也不错，这还真有点令人不解，不知她的前世做了什么……
他们一定知道什么，只是不想告诉我罢了。
“所以，有时我也不明白人类的心思。”司音脱口道。
“师父，难道他真是天……”飞鸟的话刚说了一半，就被司音的眼神阻止了。
此时此刻，那位火精灵族首领的转世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司音，我在帮她算着时间，好像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眨过眼睛了。喂，大姐，虽然司音是美到惨绝人寰，可是你也不要丢了我们女性的面子嘛，这么赤|裸裸的目光简直想把他一口吞下来，连我都看不下去了……收敛一点，收敛一点……“说说你想要我们解决的事情。”司音的脸皮堪比铜墙铁壁，在她的逼视下依旧面不改色心不跳。
“那个叫安仪的女人，以后不要和她接触了。”他淡淡道。
安仪温柔地笑了笑，“其实我也是刚刚换了这和*图*书个新工作。”她似乎有些不安地望向了飞鸟，“你不会生我气吧？”
他金眸一暗，“不要再继续这个无聊的话题了，今晚我就送你前往贞观年间。记住，改变那个叫做小蝶的侍妾的命运。另外，你也不用担心了，除了我，没人能再操纵这串水晶手链了。”
这曾经引人无限遐思的辉煌岁月，四海来朝的煊赫景象……
“你叹什么气？”司音似乎觉得有些好笑。
坊间还有不少棕发碧眼的大秦人，腰佩弯刀的大食人，身材矮小的高丽人，深目高鼻的突厥人……一时之间，我产生了一丝错觉，仿佛进入了一个梦幻般的世界……
“好吧，好吧，我看我可能会为了妹妹送命……”
“撒那特思，他不是坏人，在那种情况下，他一直都没有吸我的血，就算我把手送到他的面前，他也没有……所以，”我低声道，“我不怕他，就算他是吸血鬼，我也不怕。”
“不用担心，他还没这么弱，不过可能需要一些时间来恢复元气。”飞鸟侧过身，轻轻摸了摸我的头发，温柔地笑着，“过几天你就会看到他了。”
“哥哥，我不想再有人为我受伤了。”我享受着他的头顶按摩，眼前开始有点模糊，淡淡的乏意也随之袭来。
“我师父就是这个样子，我们先回去了，到家再打电话给你。”飞鸟拖起了我，微笑着朝她告别。
他们的脸上，也似乎被晕上了一层薄薄的霜，泛着淡淡凉意。
她沉默了片刻，“就算是这样，我不过是将她赶出了府，又没有杀了她，比我罪孽深重的人数不胜数，为什么这一世偏偏我要承担这样的结果？孤独终老的惩罚会不会太重了？”
在他们俩往院子里去的时候，我立刻睁开眼睛，骨碌一下爬下了沙发，轻手轻脚地跟着他们而去。
“那就好。”她的唇边绽放出一抹职业化的笑容。
米兰小姐离开的时候，司音就将地精灵族的圣物……地之灵，放入了我的体内，它能恢复我的——听觉。
人类？我怎么觉得这个词怪怪的。
她顺手戴上了墨镜，将那双妩媚的眼睛隐藏在了镜片后，“听说过法国作家大仲马说过的话吗？肉体上的伤口会痊愈，而精神上的伤口可以被掩盖，却永远不会收口，永远鲜血淋淋地留在心头。”
“真的？”
无视飞鸟震惊的表情，我朝她笑着打招呼，“安仪姐！原来你成了这里的领班！”
司音蓦地抬眸看了我一眼，眼中极快地掠过了一丝淡淡笑意。
接下来的气氛好像有点糟糕，三人默默无语地吃完了这顿饭。飞鸟准备买单时，服务生将领班带了进来。
“他当然不会吸你的血。”司音淡淡说了一句，喝了一口羹汤。
和前几次一样，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我清楚地知道自己，又——穿——了！
“可是……”我咬着筷子，“那样的空间移动也太匪夷所思了哦，如果这样的话和_图_书，那我不是可以经常到处免费旅游了？连护照、签证全省了哦。”
“司音你，有很重视的人吗？”我迟疑地问道，他这样温柔的表情是非常少见的。
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竟然趴在飞鸟的背上，“哥哥……”我含糊不清地喊了一声。
“可是，我还听见那个人叫撒那特思另外的名字……”
飞鸟拍了拍我的脑袋，“笨蛋，师父的魔法可是很厉害的哦。”
“如果没有猜错，那个人才是最难对付的，到底都是些什么人？”司音的表情也不复往日的平静。
“他的身份，我也不清楚，但唯一肯定的就是，他一定和天界有关，不然是绝不可能会操纵这串水晶手链的。上次我听小隐说了之后已经给手链加了封印，没想到他不但轻易破除了这个封印，还借力将小隐转移到他的地方。他的能力，恐怕已经超过了一个圣级血族之王的能力。”
“阿斯克。”
“为什么啊，安仪姐又漂亮又温柔，她有哪里不好？”我困惑地辩解道。
“既然娶了她，爱了她，就要保护她，尽自己所能地保护她。难道不应该是这样吗？”我抬头看着他。
司音那金色的眼眸在月光下显得阴晴不定，在凝视了我几秒钟后，转过了身，往家里的方向走去。
“会不会和您父亲失踪有关？”飞鸟试探地问道。
“嘻嘻……”
“其实我还听见了奇怪的声音。”我放下了筷子，将自己所听到的对话原原本本地向他们复述了一遍。
“师父，那个卡尼斯到底是什么人？”一到院子里，飞鸟就迫不及待地问了起来。
“呃——那你给我下来！”
“喂，哥哥，你怎么老欺负我啊，再怎么说，我也是大难不死啊。”我用筷子报复性地往他手上戳，脑海中，却又浮现出撒那特思的声音，“如果要我依靠伤害你来继续存活，那是我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
我也随着他笑了起来，忽然想起了撒那特思，心里有些惆怅，胸腔里好像塞满了东西，又好像空落落的，泛着奇怪的滋味，“也不知道撒那特思回来了没？”
“小隐……”飞鸟示意我别说了。
“这丫头，居然又睡着了。”飞鸟无奈地将我抱到沙发上。
“也许只是你的幻听而已。”司音伸筷夹起了一片蘑菇。
飞鸟应了一声，侧头道：“小隐，到家了。”
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我不由得吓了一跳，居然已经躺在了自己的小床上。
“可是哥哥，你真正地爱过别人吗？”我忽然感到有些困惑。
站在街角，望着着已经逝去的盛世重现在眼前，我忽然有种想流泪的冲动……
司音的眉宇间透着一分担忧。
一抹惊讶的神色在司音眼中掠过，就像湖水中飘入了一片花瓣，在泛起了一个淡淡的涟漪后稍纵即逝。
“听小隐说，似乎还有一个人？”
“什么？”
亲爱的哥哥，就让我任性一回吧……ｈｔtps://m•ｈｅｔushｕ•ｃom.cｏｍ让我把所有的不安、担心、困扰暂时全都抛到脑后……
“好了，小隐，”司音轻轻打断了我的话，“米兰小姐，能随我进来一下吗。”
“当然——没有。”
“不要，我怕掉下来。”
“既然这样，你也打算一直忍耐下去吗？”我惊讶地看着她。
他的金色睫毛微微一颤，忽然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胸口下方，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痛色，随即又被冷漠的神情所代替。
“哦，哦，对不起，是这样的，”她的魂儿终于回归本尊了，“是这样的，我叫秦韵，我的感情生活一直都很不顺利，一直都找不到合适的对象，也不知相了多少次亲，托了多少朋友，可就是从来没有成功过。眼看着我就快三十五了，家里人每天都催促我，我真的快被逼疯了……”
晚风拂过他的面颊，他那头漂亮的金色头发被吹得有些凌乱，他伸手按住了飞扬的金发，犹豫了几秒，又轻轻笑了起来，“怎么会呢，因为爱人——是件很辛苦的事。”
她顿了顿，皱了皱眉，“我真的不明白为什么，我的长相也算端正，也有份不错的职业，可是，居然连条件比我差许多的男人都看不上我！为什么找个丈夫就那么难呢？为什么我怎么都嫁不出去呢？”
米兰笑了笑，跟着司音进了他的房间。
第二天清早，那位著名的主持人米兰小姐在司音梦的召唤下，再次登门拜访。这次见她，她的精神状况明显比以前好了很多。
不远处，苍黑的山头上露出弯弯的一钩眉月，几缕银色月光像游丝一般垂落到湖水里。湖中的荷花依旧盛开着，厚实的花瓣粉红晶莹，还带着夜晚的露水，风中有淡淡的幽香飘了过来。
“师父，你怎么了？”飞鸟不解地问道。
如棋盘交错的街道，让我有种莫名的熟悉感，这里正好是草长莺飞、春光烂漫的时节。满城碧树堆烟，青青的颜色像画家随手涂抹的淡彩，轻爽可人。红红白白的杏花，宛如天女裁出的冰绡霞帔，掩映在层层叠叠的飞檐画栋中。
“Tremere族亲王的身份。”
我的筷子僵在了半空中，讪讪道：“我很早就知道了，可是，你们又怎么知道的呢？你们又怎么找到那个吸血鬼城堡的呢？”
“怎么会呢，你一定也是为了能多看到哥哥呀。”我扯了扯飞鸟的衣袖。
随着包厢的门被打开，一股淡雅的香气飘了进来，从门外走进了一位清秀的美人。
“小隐，你的手别勒得那么紧好不好？”
我瞪了他一眼，才不管那么多，继续说：“就算你是我哥哥的师父，也不该管那么多，都什么社会了，哪还有干涉恋爱自由的，说出去都笑死人……”
“前世之因，后世之果，这一世你是注定要孤独终老。”司音将手指放在了她的额上，在袅袅白烟中，出现了一行飘逸的字体。我轻呼一声，这字体可是我再熟悉不过的了，居然是——繁体的中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