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爱如风，看不见，心间过
第一节
她停顿片刻，又敲了敲，说：“傅先生，你好，我叫朱旧，Leo让我过来见你。对不起，我迟到了。”
正当她抬手准备第三次敲门时，里面终于传来了声音，语调冷淡：“十分钟。”
客厅里的灯竟然再一次关了。
“傅先生……”
朱旧瞪着它，心里两个声音在交战，留下or离开？万一真的被咬一口怎么办？但离开，她有点不舍得，这份工作薪酬优渥，更重要的是，被一条狗吓跑失去一次机会，很！丢！脸！
枯叶落了一地，天边最后一抹阳光已沉入内卡河里。
朱旧站得近，差点儿被门撞到鼻梁。她后退一步，深吸一口气，转身就走。
海德堡的深秋气温并不低，她站在这个屋子里，却觉得有一点冷。
朱旧并不怕狗，相反她很喜欢狗，可此刻她不敢动弹，因为她不确定，这只狗会不会咬人。
Leo的电话是在她刚走出院子时打来的，听完朱旧的话，他说：“Mint，拜托你留下来，我实在找不到一个合适的人了。当帮学长一个忙，就三个月，和*图*书好不好？我表弟那边我给他打电话。”他顿了顿，说：“Mint，你不是很想春节回家看望你奶奶吗？”
闭上眼，你就会听见。
“嗯？”
朱旧忍不住皱眉，这个屋子里的人都怎么回事？节省能源么？
变脸可真快呀！朱旧被它气笑了，真想不管不顾扑过去跟它打一架！
整个空间死一般寂静，朱旧开始怀疑，自己先前听到的那个声音，是不是幻觉。
她轻轻敲了敲门，里面没有回应。
她接着一怔，这只狗，叫……梧桐？
朱旧吓得失声惊叫，身体往后仰，慌乱中她还留有一丝理智，伸手撑住墙壁，才避免失足跌下楼去。
安静的空间里，忽然响起的声音令朱旧微惊。那声音很淡很冷，幽幽远远地传来，不带一丝情绪。
她其实方向感算好的，可这栋房子地处位置实在有够隐蔽，而内卡河畔半山腰上的别墅群全都长得一个样，朱红色外墙，坡屋顶，肃穆的黑色铁门，典型的德式风格。她又是第一次来这个区域，小路曲和_图_书曲折折的，分叉口又多，像个迷宫一般。
她咬牙，刚一迈开步伐，那只可恶的狗也站起来，冲着她狂叫，表情凶悍。
朱旧一个哆嗦，又后退了一步。
她一惊，下意识就想闪身，可立即又想到身后就是楼梯，犹豫的瞬间，那团阴影已经扑到了她的身前，伴随一声“汪汪”的叫声，它双腿已经趴到了她身上。
她有点郁卒，更多的是可惜，自己没有得到这份工作。还好，在尘埃落定之前，她谨慎地没把之前的两份兼职给辞掉。
朱旧跟了过去，她的眼睛已经适应了昏暗的走廊，她走到尽头左边房间门外，门半敞开着，里面也没有开灯，暗沉一片。
里面又不讲话了。
朱旧看了眼那堆被翻得乱七八糟的中药材一眼，这大概也是Leo选择她的原因之一，医学院里她是唯一通中医药理并且会熬中药的学生。
“你迟到了十分钟，我不需要一个没有时间观念的看护。”
“砰”的一声，门忽然被大力关上。她从动静上听出是先前那只可恶的狗气势汹汹地撞在了https://www.hetushu.com.com门上，它还很得意地“汪汪”大叫两声，仿佛在说，滚。
爱如风，看不见，但到来时，那阵风如此轻柔，又如此强烈，从你心间吹过。
她抬手按门铃，很快就有人来开门，圆圆胖胖的中年妇人，倒是有个好听的名字，叫卡琳罗。她德语讲得飞快，也不管朱旧听不听得懂，将她带进屋子，指了指楼上，然后又匆匆地跑进了厨房。
最后一句直击朱旧的软肋。她挂掉电话，想到三个月后，领到这份丰厚的薪水，她就可以毫不犹豫地买下一张回国的机票，先前那一点点郁卒立即就消失了。自从来到德国，她一次也没有回家过，对于靠课余打两份工来赚取生活费的她来说，国际机票实在太过昂贵。离家一年，她真的好想好想奶奶。
“对不起，我……迷路了。”
她去厨房同卡琳罗告别，听见她要走，她一把拽住她，夸张地喊：“噢，亲爱的，你可不能走！我搞不定它们！”她指着流理台上一堆中药材苦着脸说道：和-图-书“Leo走之前答应过我的，今天一定会有看护来！”
这一次她的德语讲得缓慢语速很慢，朱旧一字不差地听懂了，听懂了，所以她更加不敢动弹。
往前走，离开。
楼下大厅里的灯亮了起来，卡琳罗询问的声音响起。
她一退，它又悠悠闲闲地坐下来，不叫了，吐着舌头望着她，它这个样子，又显出几分憨憨的可爱来。
朱旧站在一栋庭院前，再三对比铁门上方小小的门牌号与自己手中纸条上的地址后，轻轻舒了口气，总算找到了！
下楼的时候，她想起Leo对她讲的话，你要做好心理准备，我表弟那个人，不太好相处。这哪里是不太好相处，迟到是她的错，可仅仅因为这个原因，先是让狗狗吓她，再让狗狗关门赶人，未免有失风度。
2000年，深秋，海德堡。
一人一狗，在暗中对峙着。
卡琳罗走过来，看见朱旧那个别扭狼狈的姿势，竟然乐了起来，一边笑一边往后退，说：“我怕它，对不起，不能帮你。傅先生在走廊尽头左边那间房。”
金毛狗狗听到呼唤，唰地
www.hetushu.com.com起身，扭头飞快地跑回了房间。她解释道：“不是我不想留下来，相反，我很渴望这份工作，是傅先生不愿意接纳我。”
“梧桐。”
朱旧转身打量了下屋子，天色将晚，室内却没有开灯，只有厨房里透出一些光来。这别墅有些年头了，装修十分古朴，屋内家什都是深重的颜色，落地窗外暗淡的天光照进来，映衬得整个屋子沉寂又清冷。
她抱了抱手臂，拾阶而上，楼上也没有开灯，比楼下更暗，一条幽深的长廊，两旁是紧闭的房门。她停住脚步，有片刻的茫然，正想下楼问问卡琳罗她要见的人在哪个房间时，忽然有什么东西从走廊尽头的方向扑过来，速度极快。
房间里还是没有回应。
朱旧站在阶梯上，拍着剧烈跳动的胸口，瞪着楼梯上的元凶——一只体格庞大的金毛狗狗，它蹲在楼梯口，吐着舌头，黑漆漆的眼睛也瞪着她，仿佛有一点恶作剧得逞的自得。
算了。她想，这份工作Leo开给她的条件虽然很诱人，但她也不是个爱死缠烂打的人。他拒绝的态度如此明显，想必工作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