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你说什么？”男人看着她。

傅云深坐到她身边，在又暗下来的空间里静静地、专注地、放肆地凝望她，这个他爱的女人啊，真的真的特别善良体贴，哪怕她此刻难过，想要黑暗的包围，可顾及到他，让灯光亮起来，也让他免于爬楼梯。

朱旧忽然扑到他身上，紧紧地抱住他，一遍一遍点头。

他说出这些话的时候，自己也觉得讶异，这样傻兮兮的话，他以前从没有讲过，甚至想都没有想过。从前他一直觉得，人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哪里有什么天堂，也没有另一个世界。

傅云深已经走进那团混乱中，他试图拨开那些拉扯，将她带走。然而蒙蒙母亲情绪早已失控，歇斯底里地挥打着，他被重力推着踉跄后退了几步，身体晃了晃。

“是谁说过的，心情再差，也不能让胃跟着受苦。”他顿了顿，说：“朱旧，你打起精神，别让你奶奶担心。”

见主角走了，看热闹的人也陆续散去。

“原来真的是这样？我就知道不对劲……明明好好的啊……”女人说着又哭了，泪眼中浮hetushu.com.com起强烈的愤怒。

他说：“我们去食堂吃吧。”

一直低着头的朱旧忽然抬头，侧眼便看见他急切靠近的身影，四目相触，他眼中所有的情绪她都懂，她忙做了个“别过来”的手势，他却置若罔闻。

她走在他前面一步，一边轻声说：“不管他说什么，你别跟他起冲突。”

蒙蒙父母还想再多问几句，周母却什么都不肯再说，急匆匆地离开了，还嘱咐他们，别说是她说的。

她想起先前傅云深脸上焦急的表情，从她身边经过都没有发现她，眼中心中都只有那个女人。她打听过了，那个叫朱旧的女人，才来这医院不久。自己那个傻女儿，这么多年来傻兮兮地跟在他身后有什么用呢！

大厅里一下子变得空荡荡的，只有蒙蒙父母站在那里，女人哭倒在丈夫的怀里，抽泣着，一下一下捶打着丈夫的肩，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将心中的伤痛挥洒出去。男人咬着唇，紧紧搂着妻子，眼睛里空茫茫一片。

那么那么地无力。

夜色渐深，楼梯间最后一丝淡hｔtｐs://m•ｈeｔusｈｕ.coｍ•ｃｏm薄的光线也消失殆尽。朱旧忽然拍了拍手掌，站起来：“很晚了，你快回病房吧，你家阿姨应该送饭过来了。”

罢了，追过去干吗？去确认他对她的维护吗？周知知，你何苦自我找虐！

虽然觉得困扰，但如果她见了他们就逃走，显得她真的做了亏心事一样。

她叹口气，她哪里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找他，她只是不想他卷入到朱旧的事情里去，不希望他受到伤害。

她摇摇头：“我不饿。”

分明是这样近的距离，他眼睁睁看着她处于风暴的中心，被责骂、被指点、被伤害，他心里又焦急又愤怒，却不能第一时间飞奔过去张开双臂将她保护。

傅云深在外科的楼梯间找到朱旧。

几个护士虽然被蒙蒙母亲的凶悍吓到了，但依旧试图想要平息纷扰，哭闹的女人拽着朱旧，护士们去拉她，女人尖叫，蒙蒙父亲愤怒地呵斥护士们。

他轻轻说：“蒙蒙啊，一定去了一个很美好的世界，那里没有寒冷，没有病痛，不用打针，没有她讨厌的消毒水的味道，也和*图*书没有这个现实世界里的冷漠、欺骗、残忍，那个世界里，有她喜欢的小狗，有她爱吃的麦芽味棒棒糖。”

天色晚了，楼梯间很暗，她就坐在最上面一级台阶上，瘦瘦的一抹身影。她听到拐杖的声音，微微叹了口气，拍了两下手掌，声控灯应声而亮，然后走下来，在第三阶台阶坐下。

围观的人潮，对着朱旧窃窃私语，指指点点。

场面更加混乱。

傅云深远远地看着她，那种很久没有过的无力感又深深地涌上来了，他扶着墙壁站稳，前一刻心急下意识加速了步伐，他差一点就摔倒在地。

他们乘电梯下到一楼，这个时候正是饭点，大厅里几乎没有什么人，所以站在门口踱来踱去的男人十分打眼，是蒙蒙父亲，他看起来很焦虑。

她跨出电梯一步，想追过去，脚步忽然顿住，最终又退了回来，按了关门键。

他一步步朝她身边慢慢走过去时，心绪涌动，多年前曾遭遇过的感受，此刻又卷土重来。

她使力挣脱蒙蒙母亲的钳制，退开两步，看着蒙蒙父母，说：“我也很遗憾，很难过。ｈｔtps://ｍ.hｅtusｈｕ.ｃom.com对不起。请节哀。”

她走到傅云深身边，轻声说：“别跟来。”然后快步离开。

他已经错肩而过，朝大厅走去。

她叹口气：“走吧，你请我，我要吃最贵的！”

所以，他懂她心里的难过。

傅云深皱了皱眉，这家人，真是没完没了纠缠到底了啊！他拉了拉朱旧，示意她从另外一边的小门出去，她却摇了摇头，“没关系。”

男人比妻子冷静一点，看了眼周母，质疑道：“你是谁？怎么会知道这些？听谁说的？”

傅云深一眼就看到微微低着头的朱旧，她抿着嘴唇，一言不发，任哭闹的女人揪着她的手臂，咄咄质问。他看见她的手背上，被抓出了一道淡淡的血痕。

“云深……”

他忍不住笑了：“尽管点。”

她感激他没有像别的人那样，对她说些“你已经尽力了，不是你的责任”之类的安慰的话。他懂她所有的难过，他懂。

这时，一直静静站在大厅一角的周母，朝那对夫妻走过去。

一直没有说话的朱旧忽然大声喊道：“别碰他！”

“我听说，你们女儿的死亡，不是意外。”周母说ｍ•ｈeｔusｈｕ•ｃｏm.coｍ。

她走到门外，才放慢脚步，嘴角勾起一抹快意的笑，怀疑的种子已经种下，不需再多说，他们失去女儿的伤痛，就是那阵风。种子见风就长，怒火终会燃烧起来！

两个人都没再说话，静静地坐了很久。

蒙蒙父亲已经看到了他们，快步冲过来，傅云深正盯着他看，所以他脸上愤怒的神色他瞧得真真切切，不止愤怒，还带着一股狠戾！他心里一个咯噔，还来不及细想，迎面冲来的男人忽然抬起手，他手中闪烁的银光惊得傅云深急喊：“朱旧，小心！”

“我女儿是这医院的护士，就在外科上班。”周母瞟了瞟四周，声音更低：“本来这是机密，但我实在是看不过去了，孩子这么小，多可怜啊！我也是个母亲，能明白你们的心情……”她说着，叹了口气。

傅云深立即跟了过去，可她实在走得太快了，转眼就不见了踪迹。

“这不是意外，是术后医疗事故。明明手术很成功，不是吗？我听说，好像是之后主治医生粗心大意，用错了药。”她凑近他们，压低了声音。

他妻子听见这话，也猛地转身：“你刚刚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