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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风知我意2

作者:七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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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除夕夜的雪与记忆中的吻 第四节

第三章 除夕夜的雪与记忆中的吻

第四节

原来他都听见了。
他其实在伸手问她要药膳方子时,有过片刻的犹豫,可他听不得她的叹息声,那些顾虑与犹豫,立即被心里的不舍打败了。
朱旧醉得很厉害,他将她抱回她公寓,用保温瓶泡了蜂蜜水放在床头,写了一张便签条压在保温瓶下,然后才离开。
“方子给我。”他将拐杖夹在腋下支撑着,腾出手来朝她伸过去。
在异国漂泊十多年,终于要回家了。
因为那个人在她所不知的时间里,默默做的那些事情,令她放在心底多年从未忘记的感情,再次汹涌而出。
她看了眼他腋下的拐杖,撑得微微吃力,而他讨要方子的手还固执地伸着,她将纸条折了折,塞进他的大衣口袋里。
他将她抱回车内,却没有立即开车,车子停泊在公路边缘,直至夕阳隐没,他才驱车离开。
朱旧忍了又忍,才没有跟姑姑吵起来。
她以为他是为了取笑她而胡说的,其实,那晚的月色下,她的眼泪打湿了他肩上的衣裳。那是他第一次看到她的眼泪,惊得久久没有动弹。
他只想帮她分担一点点,只想帮她拂平眉眼间的哀愁。
中药房的医生也看见他了,笑说:“和*图*书傅先生,你的药熬好有一会儿了,你再不来取我正准备让人给你送过去呢。”说着将一个保温瓶递了出来。
她从回忆里抽身,掏出手机给姑姑打电话。
从旧金山到中国,相隔一万多千米,时差有十六小时。
朱旧微微犹豫。
三天前,因为她让姑姑多去医院照顾奶奶,两人闹得不愉快。朱芸在她电话打到第三遍才接起来,语气也不太好,问她有什么事,自己正在上班。朱芸的工作分早晚班,每月有半个月都需要通宵达旦,拿的却是这个城市最基本标准的薪水。
她没有给,说:“你要帮我做?”
她想起以前在海德堡,自己面对着他做的色香味俱全的食物时,一边食指大动一边使劲儿夸赞,心情好的时候也会让他教她做菜。他太了解她在这方面就是个白痴,从不教她,甚至还调侃她说,做菜呀,不是谁都可以的,需要天赋。
既是主治医生,又是患者家属,这双重身份令她心里难受,因为病人的每一个状况她都太过清楚,想安慰自己都找不到理由。
厨房里充斥着一股难闻的味道,她站在炉子前,看着又烧焦了的食物,沮丧和_图_书地关掉火。
夕阳渐隐,一点点落入波澜壮阔的蔚蓝海平面上,最后消失不见,夜色降临,深秋夜晚的海风已带了点冷,她抱了抱手臂,忽然肩头一暖,他的风衣已披在她身上。
那是医疗组一个同事过生日,难得大家有时间聚在一起,买了很多肉与酒,晚上就在沙漠里开篝火Party。那晚月色极美,大家热情高涨,每个人都喝了很多酒。她酒量不太好,最后喝醉了,拉着季司朗说了很多清醒时压根儿难以言说的话,那些埋藏在心底的记忆,她第一次同人诉说。关于那晚,最后的模糊记忆是,她趴在季司朗的背上被他背回营地,絮絮叨叨地说了一路。
可她在烹饪上实在没天赋,几乎没有自己动手做过饭,以前觉得没什么,到照顾起奶奶来时,才觉得遗憾。
“你醉了。”他用手背探了探她绯红的脸颊,滚烫一片。
老太太的病情因为化疗,暂时得到了缓和,但也仅仅是有所缓和,让病灶的蔓延速度更慢一点而已。唯有等到匹配的肝脏进行移植,才有活下去的可能。
世界很小,世界也很大,一万多千米的距离,此后真正是,山长水www.hetushu.com.com阔了。
第二天朱旧醒来,看到他写:我们都不喜欢送别,就不去机场送你了,保重。
她想了想,拿着奶奶开的药膳方子去了医院的中医房,问医生能否帮忙做药膳。当值的医生挺为难的,说:“我们这边倒是可以代煎中药,可药膳顿顿都要做,不太好操作呀。”
意料之中的答案,她还是不死心,又追问了两次,可女医生还是拒绝了她。
她点点头。
朱芸的提议她不是没有想过,她工作忙,其实没有很多时间照顾奶奶,但请一个看护,花费可不少,她现在每一分钱都是算计着用。
她叹口气,转身时,忽然一愣。
傅云深接过,“谢谢。”
他没有回答她,问:“是要给你奶奶熬药膳么?”
她掐掉电话,无奈地叹了口气。她知道,当年姑父因为欠下赌债被人追讨时,姑姑求助过奶奶,可奶奶没有伸出援手,最后导致姑父与姑姑离了婚。那正是她出国念书的那一年。姑姑因为这件事,一直怨恨奶奶偏心,把积蓄都花在了她身上。而其实,她出国念书的钱是她父母留下来的。但姑姑不信,与奶奶闹了隔阂,经年累月的,越积越深。
朱旧挺www.hetushu.com.com理解姑姑的,所以声音放得又低又软,请姑姑帮忙做药膳。朱芸一听就说,药膳最需要时间来熬,她天天上班,连周末都没有休息,哪里有空。末了还说,你不会做,就给老太太请个看护,外科医生不都挺有钱的嘛!
“我没有……”话没说完,人就往一侧倒,季司朗忙拉住她,看她闭上的眼,他摇头失笑,噢,就这么点酒量,还大口喝酒呢!
他看了她一眼,没同她争论,感慨道:“真有点想念在非洲的日子了。”
她歪头看他,身体微晃,眼中醉意醺然:“季司朗,这辈子能跟你做朋友,真是我的福气……”
朱旧说:“你怎么自己来取药?”
“反正她每天都要来医院给我送吃的,顺便,不用有负担。”
人心真是不由自己。
而今,她就要离开这座城市了。
她握着纸条发了会呆,此刻,心里才有了离别的怅然。
朱旧晚上的航班回国,飞机跃上云层,她往窗外看,旧金山城越来越小、越来越远。
朱旧很快办理了入职手续,她负责的第一个病人,是奶奶。
是,就算奶奶没有生病,她原本也是打算在年后回国的。
她想起在贝克海滩季司朗问她,Mhetushu.com.comint,你决定回国,不仅仅是因为你奶奶吧?
傅云深拄着拐杖,正站在她身侧。
一轮轮的化疗下来,奶奶昔日丰润的脸庞已瘦了一大圈,面色极差。更令病人难熬的是,治疗带来的诸多副作用。奶奶食欲不佳,睡眠也差,头发大把地掉落。她看着心疼不已,只能想方设法给奶奶减轻痛苦,还让奶奶教她怎么做药膳。中医药膳有一套针对肝癌病患的食疗方子,对奶奶的病情有所帮助。
此举也许会再次让她心生希望,可他还是做了。
他们一起走回住院部,在三楼分别时,朱旧跨出电梯,忽然转身伸手挡住将要关闭的门,嘴角扬起一抹大大的笑容:“没有负担,我挺开心的,云深。”
酒,越喝越凉。
在非洲的一年里,他们并肩作战,同甘共苦,朝夕相处,每一个日出到日落,几乎都能见到彼此。
她站在电梯外,目送他,她的笑容渐渐被闭合的电梯门遮挡住,终于消失不见。他盯着门,傻傻笑起来,仿佛那端还站着她。自从她奶奶病后,她的眉眼间染了几许愁绪,多久没有见她这样发自内心地笑过了。
他笑了:“只怕心有余而力不足。我家做饭的阿姨厨艺很不错,给我方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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