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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云雀脑上滚过一滴汗，她擦了擦，“继续走，扦泥城，向西还有几百里。”说到这里，小云雀觉得自己再没可能回家了，她吸吸鼻子。指了指另一个方向，“这边，运气好，六七天就到丝路。驿站有水喝，有东西吃，再去扦泥城。”

他步步接近小云雀全军覆没的商队，却完全没有发现小云雀的存在。随即他从商队的残骸旁踏过，坚定地向前走去。

小云雀说话声音很大，又因为是外族人，汉语发音很奇怪。

小云雀想抬起手，但四肢却动弹不得。他的视线似乎掠过了小云雀，又似乎没有。随即，他又回身，沿着自己方才的线路，继续向前。小云雀拼命地想要发出声音、移动自己，只是想吸引他的注意、让他改变自己行走的轨迹。可一切都是徒劳。

一行人从扦泥城出发，沿着走过千万次的商道，和-图-书却遇到了来势异常凶猛的空心风。几十个人在眨眼间被吞噬，旋转的沙墙，飞舞的黄沙，众人无法呼吸，被卷离地面，随即再被狠狠抛下。

她不由上前了几步，将他叫住，“有毒，蝎子。”她伸手指了指，“它们是‘晃’色或者‘签’绿色的，和沙子，混在一起，像小石块。但那边，小沙穴，它们藏。你和马，很危险。”

他“嗯”了一声，接过披风，往马上一扔，随即站起身来，打算离开。

小云雀并不想死。家中的母亲得了重病，还等着她和大哥走商的钱来治疗。

见了他，小云雀更加肯定自己处在一个梦里。

他转头指指身后，“我从阳关走直线过来，大约行了千两百里。”

醒来时，早已不知身在何方。

男子顿了顿，还是转头向商队这边扫了一眼。

小云雀再和-图-书醒过来的时候，沙漠里已是漫天繁星。

小云雀怔了怔，看着他执着地又沿着早些时候的路线前进。

他的声音也好像流水一样，不高不低，不冷不烫，令人莫名地安心。

“原来你还活着。”

小云雀看着他，焦急地想把刚才一直想说的话说出来，口中嘶哑了很久，才说，“蝎子、有毒……”可终究还是眼前一黑，彻底昏了过去。

无边无际黄沙的另一侧，年轻的男子牵着马，步履轻盈地走了过来。

小云雀反应了一下，连忙走了几步跟上他，“不，去扦泥城。”

小云雀躺在黄沙里。

她连忙把披风叠起来，小心地抱着走过去，“谢谢。”

“你认得去扦泥城的路？”

他是汉人。一身洁白的汉服饰以水色的衣带，腰间挂着冰之结晶般剔透的宝剑、碧湖般的翠玉挂坠，就连他黑色的https://m.hetushu.com.com头发也好似温和的溪水，流畅地束起在脑后。

脑海里是母亲慈蔼的样子，小云雀拼命地咬着牙，不哭出来，不想浪费身上宝贵的水源。

小云雀看着他牵着马，继续头也不回地往那个方向走。但所幸他似乎想有意绕开毒蝎出没的地方。他走出去了数米，好像很无奈一般地叹了口气，终于转过头来问，“你去哪里？”

男子拉了拉马的缰绳，执拗地指向前面，“我走这个方向，要在七天内赶到扦泥城。”他站在原地等了一会儿，然后转头对小云雀说，“你坚持去驿站？”

但他依然礼貌地等她把话说完，随即拱了拱手，“多谢，那你多小心。”

小云雀怔了怔，“扦泥城。”

周遭是商队人们七零八落的身影，伴随着骆驼、牛羊、货物、破碎的水罐、散乱的布匹一并落在沙里。如同烈火www.hetushu.com.com般炙热的太阳已在慢慢西沉，繁星在天空的另一侧悄无声息地升起。

就在此时，耳边传来了若隐若现铃铛的声音。声音就好像舞|女脚腕上的银铃，清脆而轻盈。小云雀明知这可能是幻觉，但她还是竭尽全力转过头去。

小云雀所有的比喻都与水相关，不仅因为她真的很渴，也是因为这个男子就好象水一般，周身散发着平静、自如、清凉的气息，就连他象牙色的皮肤也没有丝毫晒伤的痕迹。他在这干涸燥热沙漠中的存在，是极端不合理而且虚假的。

小云雀仰头看了看星星，“我知道，但遇上空心风，不知道现在在哪里……”

小云雀没有叫住他。

她已竭尽全力，可声音却好像风吹过干枯的老树，虚弱而难辨。

可她的视线还是不由紧跟着他的步伐。看着看着，她突然挣扎着发出嘶哑的声音，“别、别往前……”m.hetushu.com.com

她身上盖着件夜色的披风，嗓子觉得润了很多，脸上甚至还带着点水水的湿意。她轻轻地张口，总算是发出了声音。在这干涸的大地上，水就好象宝石一样珍贵，不知道那个人给了她多少水才救回了她这条命。她坐起身，那个穿着汉服的人就坐在她不远处，若有所思地看着遥远的方向。

商队里照顾着自己的大哥，用身体全力护着自己。他摔得血肉模糊，而她才勉强活了下来。黄沙上染着同伴们的血，体力与水分一起，从她身上缓缓流逝。靠她自己，却是绝对不可能走出去。

小云雀艰难地眨了眨眼睛，想将这最后的景色牢牢地记在脑海里。

绝望之时，突然有人将她半埋在黄沙的身体拉了出来。沙子簌簌而落，她用尽力气抬起眼，却正是刚才那穿着汉服的男子。

入夜，沙漠变得阴凉起来了。风卷起黄沙正将这破碎的场景慢慢埋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