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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一玫抬起头，愣怔地看向沈放。沈放对着小个子女生微微颔首：“你叫什么名字？”

那一刻，赵一玫忽地觉得心中痛楚，像是有千万支绵针细细地扎在她的胸口。她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她想要捂住耳朵，不想再听到丁点陈砂的声音。为什么她的歌声会让自己那样悲伤？

气氛正尴尬着，宋二揉了揉鼻子，又得来帮这两个人收拾烂摊子。宋二拿起吉他，对赵一玫说：“赵小妹，我给你伴奏，不要嫌弃哦。”

陈砂选的歌是王菲的《人间》，倒不让人诧异。正是王菲如日中天的年代，KTV热门金曲榜前十都是她。

陈砂一开口，周围嘈杂的声音就都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呆呆地看着这个小女孩，她身体里像是蕴藏了无数的力量。

赵一玫盯着海报上的他的脸，觉得十分讨厌。因为他英俊的五官依稀让她想到沈放。

“等一下！”

“我。”

“但愿你的眼睛，只看得笑容，但愿你以后每一个梦，不会一场空。”

全场死一般的寂静，乐队别的成员吞了吞口水，感觉山雨欲来风满楼。

陈砂此时唱完了www.hetushu.com.com最后一句：“但愿你会懂，该何去何从。”

“跟我进来吧。”

可万万没想到的是，第一个报名的人，居然是赵一玫。

赵一玫看着沈放，心头冒出一股怒火，愤怒地将话筒一摔，道：“谁稀罕你和你的破乐队！”

他推开门：“下一个。”

沈放见迟迟无人进来，从里面推开门，就和赵一玫撞了个正着。

爱情，又是什么？

赵一玫没说话。

宋二用胳膊肘捅了捅赵一玫：“赵小妹，该你了。”

赵一玫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他拒绝，面子上挂不住，愤怒地问：“为什么？”

音乐戛然而止，陈砂将话筒搁在讲台上，双手插在衣兜里，头也不回地推门离开。

赵一玫茫然地摇头，宋二叹了口气，安抚她：“那就让陈砂先吧，她之前参加歌唱比赛进过全国赛，觉得没意思就退出了，音色和唱功都很厉害的，要不你听听看？”

“为什么？”沈放不怒反笑，“赵一玫，你说为什么？”

可只有她和他知道，这道疤是从何而来。

等到赵一玫不情不愿地走过去，和*图*书宋二小声问：“想好唱什么歌了吗？”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灰姑娘的梦还是要有的，万一成真了呢？

赵一玫跟在宋二身后，满腹不服地进了阶梯教室。乐队的成员都在，沈放是架子鼓手，没有把乐器搬来。陈砂的个子真的很矮，裹在松垮垮的校服里。可她却径直走到沈放面前，淡淡地开口：“你可以帮我伴奏吗？”

“我要报名。”赵一玫从凳子上站起来，看着他的眼睛。

“陈砂。”女孩淡淡地说。

赵一玫搬着凳子，颇为狂妄地往音乐教室门口一坐，排在后面的女生个个都噤了声。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赵一玫下意识地抬头朝着沈放望去，他靠在窗台边，似乎在听，又似乎没有。

沈放看到她，整张脸阴沉下来：“你……”

“完了吗？”

赵一玫赌气跑出去，走到街上，才发现下雨了。雨来得突然，她只能躲在屋檐下，身后的商场在放谢霆锋的歌，报刊亭外清一色挂着他的巨幅海报。

她只管放肆而鲜明地活着。

她连十八岁都没有，沈放望着窗m.ｈｅtｕsｈｕ•cｏｍ.cｏｍ外，淡淡地想，她根本不知道什么叫悲欢离合，什么叫阴晴圆缺，什么叫此事古难全。

赵一玫回过神，看到沈放已经把吉他还给吉他手，走到窗边，事不关己地望着外面。他的态度十分明显，他只为陈砂伴奏。

赵一玫突然没由来地感受到一种恐惧。因为她还认识一个人，有着同样淡漠疏离的眼。

她的眉梢还贴着一块白色纱布，她骗了所有人，说是自己不小心从楼梯上摔下去了。医生说再等几天就可以摘掉，没什么大碍。她不是疤痕体质，所以不用放在心上。

“不是所有感情都会有始有终，孤独尽头不一定有惶恐。”

沈放终于回过头，漆黑的双眼对上赵一玫的目光，他面无表情地点点头。

赵一玫猛地转过头，愣怔地看着沈放。他手上弹着吉他，坐在阶梯教室的长桌上，抬头凝视陈砂。

被无视的吉他手在一旁敢怒不敢言。

她穿了一件黑色的长毛衣，马丁短靴，露出一截光洁白皙的小腿。全校只有她一个女生这样特立独行。头发散散地在脑后绾了个髻，三七分的刘海遮住了眼睛。她和_图_书站在逆光的位置，漫不经心地将话筒在话筒架上固定。

尾音淡出：“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她伸出手，撕掉橱窗外的海报，撕掉那张和沈放极其相似的脸。

雪白的脸，很黑的发，很黑的眼，淡粉色的唇，她似乎毫不介意赵一玫的打量，直直地抬起头，一双深似幽潭的黑眸撞入赵一玫的眼底。

沈放绕过她，冲着身后畏畏缩缩的女生问：“都是来试音的吗？”

彼时正是2002年，沸沸扬扬闹了两年的锋菲恋终于狼狈地结束了，这场年龄相差十一岁的姐弟恋，结束得让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各家媒体沾沾自喜地评价——这才合情合理。

“Eagle”找主唱的消息一发布，高三（七）班立刻在全校火了，每天下课或是放学后都会被女生们围得水泄不通。

其中百分之八九十都是冲着沈放来的，他长相英俊，为人冷漠，许多同班的女生几年都没和他说过一句话。

他语气冷淡，加上刚才和赵一玫硝烟味十足的对峙，后面的女生一时也没人敢上前。

赵一玫任性地说：“我也要唱王菲的歌。”

然后她弯腰拿起自己heｔushu•ｃom•coｍ的背包，头也不回地走了。她越走越快，越走越快，巴不得早一点离开这个乌烟瘴气的地方。

情理是什么？世俗是什么？赵一玫盯着海报上穿着红色上衣的谢霆锋，盯着他桀骜不羁瞧不起全世界的眼神。

沈放和陈砂都没说话，面无表情地看着赵一玫。赵一玫心中惶恐，一咬牙，决定无赖到底：“我是不会让开的。”

赵一玫横挡在教室门口：“凭什么！是我先来的！”

沈放冷笑道：“不行。”

“好好好，”宋二笑眯眯的，“哪一首？”

赵一玫心中暗自得意，想着沈放定会让她下不来台。谁知沈放却伸出手，一把捞走了吉他手的乐器，拨了拨，冲陈砂点了点头。

于是她脱口而出：“《但愿人长久》。”

包括沈放在内的众人一起回头，只见一个个头矮矮的女生站在最后一排。旁人下意识地让开路，她走上来前，赵一玫这才清了她的面容。

沈放冷冷地看她一眼，正准备开口，宋祁临就走了出来。看到这架势，不用猜都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他笑嘻嘻地上前，勾住沈放的脖子，再笑嘻嘻地冲着赵一玫招手：“赵小妹，过来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