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误入浮华

作者:不经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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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第69章

连着数星期,苏沫再没见着王居安,项目组交给其他高层负责,例会上的位子也空着,总经理办公室大门每天紧闭,似乎昭示那人的无奈和决心。
王居安转身回屋,吐出一个字:“滚!”
工作人员道:“你说的是戒毒所,我们这里是康复中心,她情况不严重,所以被警察送到这里,在康复中心,病人和病人的家属都能随意进出,我们这里的特点就是为病人提供心灵上的自由……”
时间一天天过去,心口就像压了块大石头。
苏沫无法躲避。
底下的人也心照不宣,不敢多问。
苏沫一时听不明白,愣愣问:“没了什么?”
苏沫擦干泪,尽量委婉地说:“汽车产业园的事,其他的股东也觉得,不是很可行,还需再商议。”
暗淡的阳光落在他身上、肩上、发上和脸颊边,他看上去一如往常,却又有无法言明的变化,她下意识地仔细打量,依旧说不上来。
早先,他已开车去过戒毒所,里面的人说冯瑜已被家人接走。
王居安问:“然后呢?”
王居安一把将她推开,掏出一根烟点起来抽了。
他吞下最后一口,摔掉酒瓶,“是你太自私!”
“有时候,我还是很欣赏你的,觉得你还算个人才,”王亚男表情平静,“公司的事,工作上的事,时间、项目、效益,都不等人。”
他眼神阴鸷,苏沫不敢作声。
老张说:“老板有时候会出门办事,夜里到家就在游泳池边坐着,有时候我早上过去,就见他衣服也不脱,睡在旁边的瓷砖上,跟前一打空酒瓶,这都一个月了,我怕他身体熬不住,你直接去家里找他,正好也能劝劝。”
不得已,苏沫又给老张打电话。
冯瑜的胳膊快被他拧折了,疼得直嚷:“不关我的事,不关我的事。”
“什么事?”
王居安向她伸出手:“拿过来。”
王居安抬头看她,竟然笑:“你哭什么?”
https://m.hetushu.com.com王居安上前,直接把人拉下来,又扔给司机两张钞票,“你直接开走。”
王居安把东西放进后备箱,想去上坟,到了山脚,却又停车,无论如何也迈不出那一步。
大门虚掩。
苏沫这才道:“孩子怎么就没了呢?”
苏沫起先还怀疑,这下子忽然就信了,眼泪止不住往外冒,强忍住,心想:“老天这是什么意思,那孩子还那样年轻,生活才刚开始,好好地怎么就没了?”又懊悔,“我为什么要和他说那种话?早知道,宁愿不管这闲事……”
苏沫走近,文件夹递上去,猛然间心里哽住,仍是怀疑,低头再看。
她害怕见到王居安。
老张哪会知她曾经说过什么,这会子忙安慰:“和你没关系,天意,都是天意,老天爷要收人,拦不住的,”他言语悲切,“我现在去买些纸钱,再给孩子多烧些,他从小就娇惯,我怕他在下面过不好,他爸,一次也没去坟上。”
他使劲咬合着牙关,跪在地上,重新把衣物散落回去,试图和先时一模一样。做完这些,才想起要去关窗,楼下,那个女人一瘸一拐走出大门,消失在暮色里。
一晃又是几周,秋天已过,王居安不出现,公司里人事照旧,王亚男的脸色却一天差似一天。只要是不涉及饭碗的事,苏沫也懒得再打探,工作上的斗志渐渐不如往常,回忆这两年的遭遇,偶尔会想,不如离开是非地,从此再也见不着这些人。
第二天,王居安又去找冯瑜。
一时间胡思乱想,觉得这事多少都和自己,还有钟声有些关联,她非常不安,想给老张打电话问明情况,又不敢。
“可不是,谁知道呢?多好一孩子,都这么大了……”
停了一会,又说:“后来我和他在一起,我想,反正他也不肯回家,不如我们多凑点钱去别的地方租个大一点的房子,这事,你和-图-书儿子也同意的,我就想起尚淳说的话,想去找他要点钱。我知道王翦恨尚淳,就没敢跟他说。我偷偷去找尚淳,对了,当时你弟也在的,尚淳说,给钱你还不是买那玩意,不如直接给你货,他真的大方,给了我好几包。我拿回去,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心里痒,瘾又上来了,王翦看见,说要把东西冲进厕所……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会自己拿着。”
“那些天他天天和你在一起。”
苏沫略微低头,没做声。
始终没忍住,给老张打电话。那边很久才接,老张语气惨淡无力,只开口应一声“苏小姐”便不再说话。苏沫想到那孩子的模样,不觉哽咽道“张师傅、张师傅……”却无论如何问不下去。
王亚男偏生派她去做事。股东会议上有几份提要仍需王居安签字,又有几样决策需向人转达,苏沫翻阅那几样文件,没一样是能让他瞧起来舒心的,不觉提醒:“王总最近心情肯定不好,是不是……”
她忽然有些喘不上气的难受,抬头看向天边晚照,原以为是光线投落,现在才看清那浓密发丝里夹杂根根白发。
对方摇头。
他已两鬓染霜。
文件夹被人随手扔过来,纸张半明半暗的夜空里纷纷散落,文件夹的硬角砸在苏沫的额角,她没防着,踉跄退开,鞋跟踩歪,她崴了脚,差点摔进池里。
苏沫无法,收拾好东西,硬着头皮过去,到了半山临海那住所跟前,又踌躇良久,夕阳无力散尽,那房子里没有灯光,被郁郁葱葱的树林围绕,一片死寂。
苏沫从门口经过,他的秘书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像在抹泪,见着她,把人拉住,说:“这回出大事了。”
他站在路边,望向林子后面,远处的海水波光闪烁,他忽地抬手,使劲捶击身旁的树干,直到手上钻心疼痛,方得以缓解。
冯瑜哭起来:“他死了我也很难过,我真心喜欢他,所以今天来看和-图-书他,我要是真想害他,不会跑来看他。”
“听说王总的孩子没了,他现在连公司也不回。”
王居安起身,将文件夹摊开放在一旁的桌上,拿笔,沉默着,一页一页在项目交接上署下名字,翻到最后一页,顿住,问:“还有什么事?”
“我姐妹说,那段时间他特别疑神疑鬼,总是跑去那谁跳楼的地方,不知道找着了没有。”
她捂住嘴,眼泪仍不受控制地落下,忍不住呜咽出声。
那女孩又哭:“早知这样,我就不该听他们的,我恨死那个姓尚的……”
问不出事实到底如何,也不敢告诉钟声,担心小姑娘背上心理包袱。
王亚男沉吟,瞧向她,反问:“你的意思,他看了这些东西心情会更糟糕?你很了解他?”
他回头,望见她。
他拿了瓶白酒从车里出来,就地洒在路边,说:“王翦,我一直觉得你还会回来,所以我就不上去了,以前不让你喝酒,你还不高兴,现在让你喝高兴了,我原说给你买台车哄你高兴些,车子提回去,没人开,样子和颜色只适合你们这个年纪……再有两个月又要过年了,你说,你说说看,”他仰头喝酒,“究竟是我无能,还是你自私?”
苏沫已泣不成声,勉强开口:“对不起……对不起,我很抱歉……”
老张叹气,不愿多说,“这种事他爸不肯对外人讲明,我也不好做主乱说……”
听见这消息,苏沫像是被人狠狠拍了一耳光,她不信,故作轻松道:“不会,家里的游泳池怎么会淹死人,还是那么大个孩子。”
眼前却只剩空旷的泳池。
老张听出来,只说:“小家伙没了,老板每天只待在屋里,有什么事,请同事们帮他打点下,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缓过来。”
王居安想起一件事,对冯瑜道:“赶紧滚,不准上去见他。”
苏沫把脸侧开,伸手抹泪,仍然无法自已,过了好一会,才说:“我和图书也有孩子……我,不该跟你说那样的话……”
“闭嘴,”他怒,“我问你,那东西是不是你的?”
苏沫穿过客厅,瞧见他的背影,他独自坐在泳池边上,池里的水早已被抽干,她在身后站立良久,王居安才问:“谁?”
他上楼,经过儿子的房间,起了风,吹着里间的窗户不断开合,砰然撞击。
王居安胸膛起伏,半天才道:“尚淳知道你吸毒,让你勾引我儿子,然后他知道你俩在一起,特意给你们一堆白粉?”
苏沫忍着泪:“我那天不该和他爸谈。”
冯瑜抽噎好一会,才道:“我一个小姐妹是尚淳的二奶,有一次我们出去玩,他们起哄,说要是我能钓上安盛的小开……就是王翦,尚总会给我很多钱,我那会子特别上瘾,就答应了,可是,可是你儿子好酷的,上次他们打架,我才得手,可是,我是真喜欢上他了,”她呜呜痛哭。
那司机愣愣瞧着他俩,不放心,欲言又止。
“可能是吓唬他的吧?”
他低笑,迅速签下最后一个署名,说:“回去别忘了和你主子汇报,你们这些人,休想在这个时候扳倒我,”他拿起文件夹点着她,“休想。总有一天,我挨个找你们算账。”
这天,他再次扑了空,汽车驶出巷子,路边有家卖香烛纸钱的商店,他停下,直到后面有车按响喇叭,这才拨动方向盘,慢慢靠边。进了商店,店主问是不是烧给老人,他不答,买了一大包,又问:“有笔记本电脑吗?”
他接着问:“抱歉什么?”
他没理,拿酒瓶喝酒,一边继续看文件。
王居安坐回车里,正要调头回家,才刚起步,后面上来一辆出租,一晃眼,后座那人看起来特别眼熟,他想了想,立时超上去,连按喇叭,司机不解,怕出事,慢慢停下,冯瑜瞧见他却大惊失色。
他赶往那姑娘以前的住所,邻居说,自那天被抓,她再也没回来。
王居安说:“记住我m.hetushu.com.com的车牌号,有事你报警。”他把冯瑜拉到路边,问:“王翦身上的白粉是你给的?”
苏沫听见这话,到底没忍住,眼泪悄悄地流出来。
王居安问:“怎么这么快就出来?就算出来了,不是有监控管制吗?”
他缓缓坐到床边,低头看向手中物品,这些东西已经不会再有人使用,已经失去意义,他的过往一如它们,失去意义,至于将来,他已没有将来。
老张说:“我今天在外地,帮他办点事,可能后天才回。”
冯瑜蹲在地上哭了半天,又道:“我听我小姐妹说,尚淳也有把柄在别人手上呢?他玩我,人玩他。”
苏沫也知,如今说什么都为时已晚,然而内疚却一天一天啃噬内心。
王居安弯腰收拾衣物书本,手里塞满,却一时不知该放在哪里,毫无头绪。
苏沫想,只怕他看见我更痛苦,就问:“张师傅,他可能不希望有人打扰,你能不能帮我送几份文件?”
他合上窗户,放下卷帘,带上房门。
苏沫头脑发蒙地回到位子上,呆坐半天,又接到王亚男的传唤,到了董事长办公室,另几位副总和助理也在,王亚男坐在大班椅上,双眼已是哭得红肿,她清清嗓子,压抑语调宣布了几项工作重新分配的消息,至于理由却不多讲,只说王总最近有家事拖累,抽不开身。
那秘书抽出纸巾擤鼻子,道:“我也是才听说,那孩子一时不小心,掉进家里的游泳池,淹死了。”
他在门外呆立半晌,推门进去,王翦的衣衫仍是随意散落,抽屉半开半合,笔记本的电源灯仍然闪烁,足球明星的海报,签过名的队服覆在墙上,所有一切铺天盖地,仿佛那人随时都会回来。
“听说他有个二奶跳楼了,人家死前给他电话,说有什么证据,他接电话的时候,正好我姐妹也在边上,说他脸都白了。”
王居安问:“什么把柄?”
王居安想了想,道:“跑这么多趟,肯定没找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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