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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憋不住笑出了声，那妇人有些不好意思：“我想给人介绍一下……”

苏沫仍是不放心：“在门诊让江教授看过，又说是肺炎又说是哮喘，让住院的啊？”

陆程禹偶尔回头，向实习医生询问，声音不大，脸色也并非严峻，却教人紧张忐忑。待对方回答完毕，他总能迅速做出回应，抓住回答中的弱点，言辞温和冷静，逻辑严密，被问的人若是准备不足，言语间难免闪烁，他从不刻意给予批评，不逼人入墙角，却使人自觉羞愧。

陆程禹不由仔细看了她一眼，继而看向别处，想是盘算着要说什么，却终究没说出来，只是嘴角稍许上扬，淡淡一笑。

老人略显无措，连声道谢。

苏沫立即红了脸，当下便不言语。

陆程禹见她将信将疑也不以为意，接过病历翻了翻，一看之下却不由皱了眉，沉吟道：“怎么给这么小的孩子用激素？”略一思索，又说，“住院治疗无非也是用抗生素，和门诊没区别，效果不大，用多了也不好，只是孩子太小，痰化得慢，药吃多了对消化系统不好，可以用化痰的仪器试试。做家长的不必过于担心，病毒性感冒有个自愈过程，痰液也会被人体自行吸收。当然，如果你们想住院的话也不是不可行。”

陆程禹随意道：“我哪里心狠手辣了？”

苏沫的心勉强落下一半，问道：“肺里没有杂音吗？怎么呼吸的时候还是这么大声呢？”

“什么？”男人看起来饶有兴致。

佟老太瞪了儿媳妇一眼，转脸对江教授赔笑：“她向来不会说话，现在也是急糊涂了，这和_图_书针也打完了，您看是不是再开几针呢，真是麻烦您呢。”

女医生娇俏的向陆程禹一伸手：“病历呢？”

……

涂苒一看到她，就觉得似曾相识，一时又想不起来，可是直觉使然，内心又催促着大脑不断的回忆，如此愈加有些觉得急躁。

妇人拍着腿叹道：“可惜了，我早一年来住院就好了”

佟老太看她那模样，叹了口气：“你不行，还是我和你一起，别又说什么话把人给得罪了。”罢了，就敦促着儿媳妇与人联系。

每当此时，年轻的医师，嘴角扬起浅笑，用目光鼓励着对方，耐心而专注。

待涂苒说明来意后，陆程禹抱起孩子来瞧，看了看口腔，又仔细听了心肺，说道：“不碍事，上呼吸道感染，痰多粘稠，肺部没问题。”

陆程禹点了点头：“跟我来。”

陆程禹解释道：“因为咽喉部位有粘痰，孩子太小，痰液在呼吸时发生的震动传到肺里，所以听上去像是肺部的问题。”

室内，稍显压抑的氛围顿时一扫而空。

苏沫等了半日，早已心急火燎，口不择言道：“江教授，我孩子前几天在您这里看了，开了几针吊瓶，还是咳，昨晚又吃了您开的药，像是咳得更厉害了些。”

女医生在陆程禹跟前表现得似乎不大自然，她稍稍掂了掂脚，这个动作使她看上去像是普通女孩在对男友撒娇一样，她看着眼前的男人问道：“找我？”

涂苒站在那里，如同上次一般想要走开，这种潜意识里的抗拒不过在两三秒之后转逝而去，却又显得有些漫长，漫长到她可和_图_书以为自己的逃避想法觉到可笑。

陆程禹点头道：“赵老，我想过个两三天，您就能回家带孙子了。”

那是在一年前的婚礼上，第一次见到她时，涂苒印象中的自己是浓妆艳抹娱乐众人的小丑，而她气质优雅自然洒脱，周小全当时便说：你不及人好看。

女医生似笑非笑：“又是你的孩子？”

女医生不知何时把目光移向了她，两人竟是极有默契，都不说话，只是相视一笑。

苏沫和佟老太顿时傻眼：“那怎么办？”

涂苒先向公司请了半天假，再到医院门诊找着苏沫母女以及苏沫的婆婆，拿了病历和诊断书以后，一同来到后面的住院部大楼。

老者不由笑逐颜开。

江教授不搭理，依旧冷着个脸，拿听筒听了几下孩子的背心，说道：“这小孩体质太差，感冒引起肺炎，肺炎引发哮喘。”

又听得苏沫在问：“大夫，怎么称呼您呢？”

江教授说：“怎么办？我是看不好的，去住院吧。不过现在生病的孩子多，一直没床位，你们去别家问问。”

许是住院期间的病人，往往不自觉地对医生产生一种微妙的敬畏和依赖之情，更何况是遇到陆程禹这样不苟言笑，行事严格细致的主治大夫，因而当身穿白衣的队伍所到一处，那里便是非比寻常的安静和严肃。

陆程禹看了她一眼，神色莫名：“不是。”

女医生顿了顿，低头翻阅着手上的病历，嘴里却低低说了句：“要看对方是什么人。”

女医生瞄了眼处方上的签名，“扑哧”一声乐了：“又是江红，”她只看着https://www.hetushu.com.com陆程禹说，“你知道她在我们科的绰号是什么吗？”

陆程禹并不介绍随行的人，只说：“这儿有个孩子上呼吸道感染，想住院治疗，有床位没？”

一不小心的，涂苒就被那阳光晃了眼，也晃了神。

话音未落，众人都笑了起来。

大多时候，陆程禹似乎更愿意倾听病患自己诉说。

又有一性格随和泼辣的半老妇人忽然探过头来问道：“陆医生，我想问您一件事儿，您有对象吗？”

苏沫听了，赶紧把女儿抱过去。

病床上，一位老者抓住他的手道：“陆医生，我感觉自己好多了，你看，你看，我可以下地走路啦，”他一边说着一边努力地从床上站起身，并且示范性的往前挪动步子。

这天天气很好，阳光从大扇的玻璃窗外跳跃而入，洒在那人乌黑的发上，照耀着他年轻醒目的眉眼，以及生动的笑颜。

那女子温言道：“我姓李，李初夏。”

记得以前读过一篇报道，关于“时间膨胀”，说的是人在受到威胁的时候会觉得时间的脚步变得缓慢甚至停滞。而此刻，给她带来类似感受的，竟然是一个年轻女人，一个让人一见便能顿生好感的女人。这一瞬的想法很是微妙，有时她并不清楚，这种情绪究竟是太过自尊抑或自卑。她只好再次把自己当成旁观者，沉默，观察，比较，再沉默……

陆程禹站直了身，只是从容一笑。

那女子生的清丽婉转，稍大的制服越发能显出她的纤秀身段。

第二次再见，两人皆是寻常装束，寻常打扮，只不过有的人，心里却不自觉低了几和_图_书分。

苏沫有些拿不定主意，扭头看了看婆婆，才低声道：“还是她在医院里我放心些，这几晚都咳得睡不着觉。”

苏沫精神不济，脸色发黄，眼眶浮肿微黑，想是数日来操心着急的缘故，她此时也并无心思有过多言语。只是怀里的孩子倒是比做母亲的看起来好些，转着溜黑的大眼珠儿四处的瞧。涂苒轻轻挠了挠那孩子的下巴颏，小家伙便咧开嘴笑，小手晃来晃去的挣着让她抱。孩子的嗓间依旧呼哧作响，过一小会儿就是一阵猛烈的咳嗽，小孩儿顿时满脸通红，喘不上气。

苏沫小声说：“要不去儿童医院吧?”

女医师搁了电话，抬眼看了看苏沫：“什么情况？”

几乎相同的称赞，一模一样的神情，涂苒的脑海里，忽然就浮现出一个人来，心里没来由的“咯噔”一下。

涂苒看见陆程禹的时候，他果然是在查房，身后跟着好几个年轻恭谨的实习生和护士。

女医师冷笑：“吃了我开的药还病重了，这里这么多家长，他们的孩子一直在我这儿看病，还没人说过这样的话。看你长得斯文秀气，怎么连话也不会说呢？”

苏沫亦是不敢催促。

她昨夜一宿没睡，今晨又起了个大早，和佟瑞安商量了，就约上婆婆，带着女儿排队拿号，专家门诊的号贵了点，也是极为抢手。轮到她时，前面已经过了三四十人。那位中年女医师对着哭闹的孩子已是满脸麻木，开起处方来像是工厂流水线上的女工，不假思索。期间还接了数次电话，可能才买了新房，正在和谁商谈装修事宜。一旁等候多时的孩子家长却也无半点和图书怨言，个个敛眉顺目，陪着笑脸。

陆程禹微笑道：“阿姨，我早了一步，去年才结的婚。”

那女医生便问：“孩子呢？”

一行人下楼去到儿科病房，陆程禹敲开办公室的门，一位医生模样的年轻女子走了出来。

去之前打过电话，仍是没人接的，看时间，大概是在查房。

一时两人皆不言语。

陆程禹见他一只脚上鞋带散落，极其自然地蹲□去，替他系好。

苏沫忙轻拍女儿的背心，两道秀气淡眉也不自觉拧紧。

身后一群人里，也有讶异的目光投来。

苏沫低着头不吭气，想了半天，忽然想到了涂苒，于是说：“要不您回去，我一个人就行了。我有个同学的老公是这里的医生，看他能不能帮一下忙。”

“激素王。”女医生摇头道，“这种工农兵大学出来的内科医生，比起你这位外科的还要心狠手辣啊。”

两人抱着孩子从里面出来，佟老太埋怨苏沫：“你刚才怎么说话的，当着那么多人，把人给气着了，现在人也不给我们看，吊瓶也不开，你说现在怎么办？”

陆程禹把病历递给她：“看看你们科同事开的处方。”

涂苒去医院找陆程禹，在婚后还是第一次。

女医生看着孩子笑道：“宝宝长得挺漂亮的。”

佟老太不耐烦：“那么远？我一会子还要回去做饭，囡囡马上就放学了。”佟老太嘴里的囡囡，是佟瑞安哥哥的女儿，佟家第一次得的孙女，从出生开始就跟在爷爷奶奶身边，佟老太之前也没养过女儿，因此视若珍宝。

直到从病房里出来，陆程禹才看见她。这位做丈夫的不禁讶异的微微扬起了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