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当她手指触摸到电子门锁的时候她的眼泪就停不下来。如果，如果沈安平过去不是对她这样上心该有多好，如果他不是对她这样好，她不会放不下，她不会越来越贪心，她不会想要留住他。
但是她唯一知道的是，不要再把更多的人拉进来，这令人囹圄的怪圈，就让原本就在里面挣扎的人继续挣扎吧。
比起她的不体贴，她的自我，她的满不在乎，最最恐怖的，其实是她的爱啊！
可她却要命的，俗气的，不能完完全全毫无保留的爱沈安平。
“哔——”的一声，声控灯亮了起来，顾平安还是没有动，她感觉到有人渐渐靠近，一阵温热而熟悉的气息充盈着她的鼻腔。
如同她那时候告诉毕冉的：“从今天起，别再爱我了。”
见她惊慌失措，沈安平眼中多了一丝捉弄得逞的得意，他慵懒的笑了笑，闲适清越的说着：“你认错了也没关系，因为你没有机会后悔了。”
“关小宝！”顾平安拔高了嗓音：“谁准你这么说我女人呢！”
毕冉早上拿到顾平安带的早餐时一直在笑，他的笑容中一点杂质都没有，平静的问她：“这样的生活快乐么？”
她笑着，依然自信，依然骄傲，语气轻快的回答他：“很快乐。”
“……”
关小宝眼睛瞪得更大：“我随口胡说的！还真是那残花败柳啊！”
关小宝眯眼笑着，一笑起来就有一对与她美艳外形很不搭配的可爱小虎牙，“上头恩准我来喝水，一上午我都在忙，也该透口气了！”
他们都离不开对方，却也怕极了对方。
“不想嫁给他？”关小宝觉得今天的顾平安脑袋里的神经真是粗的可以了，尽说些糊涂话，气的直瞪眼的嗔责顾平安：“你知不知道沈安平就因为大宝说你几句，就要揍大宝啊！你知不知道他是疯狂到什么地步啊？你现在是在自焚你知不知道？”
所以她不想，不想和沈安平确定任何一种类似契约、责任的关系，比如——婚姻。
沈安平皱着眉头，答非所问的说：“你上哪里喝成这样？”
沈安平，他到底，懂是不懂？
“切。”关小宝不屑的嗤了一声：“他就爱在女人面前摆阔，对我抠着呢！我拾掇他给我买点什么都要三求四请的，还得马屁马腿拍遍，哪像你家沈安平啊，自觉啊！什么都直接给你买！说都不带说的！”她抬抬眉，一脸暧昧的推了推顾平安的肩膀：“你们这事儿什么时候跟太后报备啊！”
沈安平怔了一下：“一个人。”
一早上都在有意无意的哼着小曲，给办公室的每一个人都带了早餐。
“和谁？”
顾平安没有回答他的话，只踮起脚尖生涩的吻着他柔软的唇。她的身体在颤抖，心却被煨的热热的。
ｗwｗ.ｈｅｔｕsｈｕ.com.coｍ总的来说，她的人生是多么的成功，比之一直高高在上遥不可及的莫非，她幸福的太多不是么？
“有啊，你去找关大宝啊！他肯定愿意。”
他紧紧的抱着顾平安，那力道充满了难以置信和震惊，他万分缱绻迷离的盯着她，一字一顿的问：“顾平安，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哪怕他跟别的女人在她眼前上床，她大概也只是津津有味的当□来看。
顾平安有些犯困，摇头晃脑的抬起头来，动作显得极其笨拙：“沈安平，你舍得回来了？”她抬头看见沈安平的那一刻只觉得眼前柳暗花明，明明是想要开心，却又窒闷的心酸，像有什么东西沉沉压住了泪腺，她的眼泪失控的倾泻而出。
顾平安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因为醉酒，头变得格外重，沈安平的家门口又宽敞又冷，她蹲在地上双臂紧紧抱着膝盖，她也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头靠在膝盖上，冷风吹得人渐渐麻木，连冷的感觉都失去了。
顾平安没有抬头，用侧脸紧紧贴着他的胸膛：“我知道。”她顿了顿，鼓起了勇气又说：“沈安平，我不能没有你。不要和别人交往，我不能接受你娶别的女人。”
沈安平愣着没动，他猛的拉开了她，惊愕的瞪大了眼睛，有些狼狈，眼睛里充满了忍耐：“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双手在顾平安眼前晃了晃：“你确定自己没有喝醉？”
顾平安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说：“你怎么知道的？”
也许是她任性，但是潜意识里她想要和沈安平过一辈子，就这样没有压力没有负担的在一起，却又不想作出任何承诺，更不想有什么责任。
他突然捧起了她的脸，珍而重之的说：“你知不知道，我等这句话等了多久？”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开始颤抖。要知道他现在抱在怀里的人是他心里一直不忍亵渎却又戒不掉的美好。他终于等到这一天，等到她主动开口的这一天。他突然觉得一切都变得如斯美好，美好到他想抱着她跳舞。
站在窗前，看着窗外车流如织，行人摩肩接踵，突然就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隔着厚重的玻璃，高耸的楼层，外面的一切繁华都与她无关。明明心情是很明快的，却不知道自己在惆怅什么。
有时候她都会想，她是不是，太自私了？
顾平安一愣，良久，她回答：“不是。但是又是。”见关小宝一脸不解，她又解释：“沈安平过去一直是在我眼皮底下的，他做什么，基本上都是我默许了的，我觉得我不该在意的，因为我有无数次可以阻止他的机会，但是我心里又有点疙瘩，不太能忘掉。”
她穿好衣服后，起和_图_书身走到窗边，恶意的一把拉开了窗帘，清晨的阳光骤然穿透屋内，将昏暗的房间点亮，强光的刺|激让沈安平不适的睁开了眼睛，他揉着惺忪的睡眼半撑着身子望着顾平安。
曾经拥有过，最后失去的感觉，比一无所有要难受许多许多。
沈安平总说顾平安是这个世界上最不懂体谅的人，骄纵任性，从来不懂别人也有为难，只要是她要的，别人就必须有。
顾平安端着茶杯在茶水间小憩，工作之余顾平安总懂得钻时间的空子偷闲。
她醒的时候沈安平还在熟睡。
她一个人缓缓走在人流如织的马路上，行人都步履匆匆，只有她好像怎么都融不进这个画面。
沈安平僵了一下，也不出声，就那么突然抱住了顾平安，她的身上冰的像铁，而他却炙热的像一团火。
“沈安平，”顾平安摇了摇手指：“不管用的，我要走了。”说完，快步上前登徒子一般亲了沈安平一下。
他讷讷感慨：有时候，爱情是真的妙不可言。
可是站在门口她却又胆怯了，她不敢进去，明明密码就是她的生日。
她的私心，有时候连她自己都觉得黑暗。但她从来没有掩饰过什么。她独自逛完街到沈安平家的时候，她心里乱极了，她其实还没有梳理清楚自己对他是不是放下一切芥蒂，只有爱情，但那一刻她明确的知道，她再不伸手抓住，就要失去了。
“沈安平，我们小职员不能随便旷工，所以我必须先走了。”她慧黠的眨着眼，面若桃花。沈安平不舍，对她招招手，慵懒的声线沙哑的性感：“过来。”
茶杯里是刚泡好的速溶咖啡，袅袅升腾着热气，香氛氤氲。朦朦的雾气让她眼前的清晰瞬间变为模糊。
认识这么多年，相处了这么多年，突破了束缚，确定了关系，他们自然而然的在一起，从头到尾几乎没有任何不对的地方。一切都顺利的不可思议，可是她却突然胆怯了。
那么他还会爱她么？
回想她浑浑噩噩喝的烂醉如泥的时候，她的头脑却依然清醒，人说心碎的人喝不醉，原来这是真的。
妈妈的赞同，沈安平的爱，以及关小宝的支持。
顾平安很久没有精神这么好的来上班。
顾平安狡黠的笑着，神秘兮兮的说：“秘密。”
沈安平总说顾平安是这个世界上最不会吃醋的人。
她一路路过过去常和沈安平去的咖啡馆、特色小馆子，路过她赖着他逛过的百货公司，驻足过的玻璃橱窗……她难受的直想哭。她真的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他就那样潜物无声的驻扎在她的生活里，一点一滴，每分每秒全是他。
她不是不在乎他和谁在一起，而是太在乎，在乎到她如果不强迫自己笑，那么每一秒她都想和-图-书哭。
沈安平小心翼翼的问：“怎么了？”他渐渐靠近，眉头一皱，沉声道：“你喝酒了？”
可是为什么她此刻有种胜之不武的失落感？这种感觉从何而来？
当她爱一个人时，才是真正的灾难，真正的束缚，真正的难以忍受。
顾平安不厌其烦的再说一次：“我没有醉，我认得，你是沈安平，你是……”她话音未落，就被沈安平打横抱了起来，她惊呼着抱紧了沈安平的脖子。
并且，她不甘心。她不甘心输给莫非，不甘心妈妈为了莫非去编排沈安平。
沈安平还没来得及反应，那一抹轻灵的倩影就消失在他眼前。
是啊，谁也别爱她，她这辈子，和沈安平死磕就够了。
她用力掐紧了手指，努力让自己不哭出声音来，可是她全身还是因为悲伤而瑟瑟发抖。
可是有一天，如果她变得和所有的女人一样，自以为是的管着他，他在街上看看别的女人她都会吃醋，他回晚一些就开始疑神疑鬼……
顾平安一脸淡然的一笑，反问：“为什么要报备？你又不是不知道太后一直不赞成我和他在一块儿，”她顿了顿，缓缓的说：“再说，我也找不到必须要说的理由。”
晚上沈安平要带她去了斯诺克俱乐部。
就像那天她对莫非说的：“你想要的，我不一定想要，但是我一定不会给你。”
顾平安笑了笑：“你就是忙一天要休息一周。”
顾平安微怔，浅啜了一口咖啡，微烫，味苦。她没来由的叹息了一下，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事实上她是真的没有准备要把这件事告诉家里。
事实上她也许一直不是个优秀的人，不是个好女儿，不是个好学生，不是个好员工，同时也不是个好情人。她对一个人一样东西的喜欢永远是建立在渴望和拥有之上。
夜幕渐渐垂下，城市里华灯初上，顾平安停在一处橱窗之前，认真的看着厚重的玻璃上自己轮廓清晰的剪影。还是和过去一样的眉眼，连神气都没有变，可她却觉得自己好像哪里都变了。她和沈安平，从成年开始就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他们彼此都知道，只是刻意去压制这种感觉。
她也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可是她控制不住自己的嘴。
答案是否定的，她在意，非常在意。但是相比要失去他，她选择了强迫自己去接受。
要是以往她一早就还击回去了，但是她现在心情好，不想与之计较，只嘿嘿的笑了两声就算完事儿。
不记得是在哪里看过这样一句话：一个男人爱你的优点，那只是一种欣赏，当他开始爱你的缺点，才说明他是真的毫无保留的要爱你。
“要是真有这种工作，介绍给我吧！”关小宝一脸狡黠，一副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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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话音一落，两人都没了声音，仿佛万籁俱寂，谁也不舍打断这一刻的完满。
一想到以后将会没有他，她就胸口发疼，他是个活生生的人啊，叫她怎么能够理智果决的忘记？
走廊里冷冷的穿堂风吹得沈安平的眉头紧蹙，他最终还是叹了一口气，妥协道：“在外面兜兜风。”
关小宝不屑的嗤了一声：“不说我也知道，除了沈安平，还是沈安平。”
明明她得到了她想要的一切不是么？
她一个人走在街上，看着人流如织，看着华灯初上，看着一世繁华。
他推门而入，动作迅速的把顾平安往门上一按，力道惯性，门应声关上，顾平安被他抵在门上，还没来得及动弹，沈安平就迫不及待的吻在了她的唇上，像一团火焰，却又温柔的灼人，那力道轻而缓，缓解了顾平安的紧张，她渐渐褪去了羞赧，主动的迎了上去，沈安平一时乱了阵脚，一把将她抱起，气息紊乱的嗔责她：
综合以上的所有元素，顾平安该是收拾了自己赶紧嫁他才对。可是她为什么就突然胆怯了呢？
夜总是极近磨人的。顾平安初涉□，反应极其生涩。一整夜都靠沈安平耐心的引导。沈安平的技术是极好的，至少她没有经历书里和电视剧里描写的那些疼痛。早上醒来她才体会到了“腰酸背痛”是怎样销/魂的感觉，至少并不让人觉得讨厌。
关小宝对她这模样只评价了一句：“发骚了！”
她不想再逞强，不想再伪装成没事的样子。所以她果断的来到了沈安平的家。
她不是任性霸道，不是她要什么别人就必须有，而是这个对象，只有沈安平一个人而已。
他撇撇嘴，无奈的叹息，活这么大，他头一次见这样没有情趣的女人，可他却上了瘾一般的喜欢。
顾平安双眼红红的，像只怯生生的兔子，她缓而慢的站起来，一只手拽着沈安平的袖口，小声的说：“沈安平，不要再和别的女人在一起了好不好？不管是莫非还是别人，都不要了。”
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快乐，她只觉得扬眉吐气。事实上她一直迷惘着，她到底要怎样的生活？要怎样的男人？她也不知道，她一直像个孩子，没有布娃娃的时候想要布娃娃，有了布娃娃又觉得汽车也很不错。
顾平安被他这患得患失的模样逗乐，咯咯的笑了起来，她双手挂在他的后颈，一字一顿的说：“我没有醉，我认得，你是沈安平，你是我爱的人。”
关小宝瞅了她几眼，试探的问：“你是不是在意沈安平过去那些荒唐事儿啊？”
挂断电话时，沈安平的语气明显是轻快的，仿佛她的几句话就能改变他的人生一样。
其实关小宝说的问题她不是没有想过，她不在意沈安平的过去么？
比起和图书失去沈安平，让他变成别人的，她选择了留住他。在纠结过去和展望未来之间，她选择了展望未来。
可是她却觉得迷失。
她不想，不想那种熟悉的温暖，变为锥心的疼痛。
她提前下班了，于是没有等沈安平来接，步行去不远的金悦大厦。那家俱乐部就在顶楼。
这种患得患失的情绪让她开始有些讨厌自己。
一贯聒噪的关小宝出现在她身后，她笑笑拍着顾平安的肩膀，顾平安闻到熟悉的香水味，头也没有回。
“事儿做完了么？又来插科打诨了？”
沈安平还是难以置信，一贯精明沉着的他此刻像个孩子一般，傻傻的说：“平安，我的平安，你再说一次，告诉我这不是做梦。”
她从来不觉得自己是爱情至上的人，她也不觉得女人真的会离了男人就活不了，可是真的降临到她的头上，她才觉得这种割肉的痛苦是多么的难熬，她无法自己一个人偷偷的舔舐伤口。
顾平安还是不屈不挠：“你去哪里了？”
关小宝理亏的挠了挠头，不好意思的说：“这事儿我已经教育过他了，他也是心急么？沈安平那样子他看着气。”她解释半天才发现被顾平安把话题越带越偏，拔高了嗓音，“诶！顾平安，扯哪儿去了！我问你话呢！”她话还没说完，顾平安喝完了咖啡，离开了茶水间，留下关小宝一个人扯着嗓子喊她……
“妖精。”那一声是别样的撩/人。
“不知道。”顾平安耸耸肩：“也许过几天我就不在乎了也说不定，再说我也不想嫁给他。”
关小宝见她一脸犯抽的模样，八卦的凑过来，低声问：“谁啊？这谁能让顾大小姐这么开心呢？”
顾平安紧紧的抱着自己的肩膀，声音低低的，断断续续又带着些哽咽：“沈安平……你……刚才去哪里了？”
她讷讷的任他抱着，整个感官都充盈着他的气息，轻轻浅浅的烟草和好闻的洋酒味道，他的头靠在她的肩头，下巴上生出些浅浅的胡渣，扎在她裸/露的脖颈上，又痒又麻。
沈安平一直爱她的特立独行。爱她的骄纵任性，爱她的自我。
“关大宝说我？”顾平安答非所问：“他吃豹子胆了？给他机会自己提汽油去自焚，省的我去收拾他。”
顾平安听完就笑，她笑不是因为沈安平说的她不好意思，而是他明知道她的缺点是这么招人厌，却还是不怕死的说爱她。
“你不准备说！？”关小宝一脸震惊：“虽然我只是想看看太后瞪大眼睛抓狂的样子，但是你真不说，我又觉得沈安平可怜了！”
“你完了顾平安！”关小宝啧啧两声，收敛起了笑意，郑重其事的说：“刚刚开始你就这样了，这以后怎么过啊！”
回忆真的不是铅笔写错的作业啊，拿块橡皮就可以全部擦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