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赵贞在床上翻了个身，摸起手机看了一会儿，点开联系人，又开始给霍承安打电话。
赵贞微微侧目。
街逛到一半，两人手中各端着一份鲜辣丸子汤，脚下缓步走着，沈沛宁吃得快，自己那份很快吃完，主意打到赵贞头上，趁她不备，竹签伸进她碗里，瞬间戳走一个丸子。
“和霍承安一起？”
“他们都下去吃饭了，一起走吧。”
门外站着的人是沈沛宁。
说完把门关上，快速回身进去，从床上拿了手机和房卡。
赵贞正好坐在沈沛宁正对面，明明坐着一圈人，其他人都默不作声，沈沛宁的目光又灼灼似火，盯得人极其不自在。
沈沛宁什么时候成了出版社的老总？以前明明她听人说，老总是个四十岁的男人，她和出版社签约也快三年了，从来没听过沈总这号人物，沈沛宁是从哪突然冒出来的？
有种被世界抛弃的感觉，午觉睡太晚就是这点不好。
赵贞重新躺回床上，毫无睡意，思绪凌乱地发散着。
问题又推回了赵贞这里。
沈沛宁失笑：“你真不用把我当成洪水猛兽，我还不至于跌份到那个程度。”
赵贞一僵，良久才说：“……没事，挂吧。”
“好马不吃回头草，有些事情啊，其实真的没必要。”
“越来越牙尖嘴利了。”沈沛宁失笑，啧了声，“霍承安刺|激你了？”
一顿饭吃得浑浑噩噩，赵贞压根不知道在座的人都聊了些什么，吃完后推说累了，一刻也不多留，转身便回了房间。
赵贞一愣，半天没动静。
“你觉得是你的力气大还是我的力气大？霍承安不在这里，你最好想清楚。”他深沉的眸色让赵贞一僵。
赵贞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熟人。
“沈先生这是什么意思？”赵贞瞪着他抓住自己的手，略感不悦。
见其它人纷纷看过来，赵贞赶紧收回目光，“抱歉，我还以为是我的一位朋友，认错人了，不好意思……”
沈沛宁咬下丸子，吃完，见赵贞端着碗久久没再动余下的，哼笑：“怎么，嫌我嫌到这种地步？我吃了你碗里的一个，剩下的你就连碰都不想碰了？”
“我知道。”沈沛宁淡淡牵唇，止住了对方的话头。
柳叶就在她左手边，可她没法开口问。
“是嘛。”沈沛宁把塑料碗扔进路边的大垃圾桶里，嘴角轻勾。
电梯门叮地一声打开，沈沛宁拉着赵贞出去，大门外停着一辆车ｈeｔｕshu.ｃｏm•ｃｏｍ，他打开门，把她塞进后座，自己也从另一边上去。
赵贞见他吃得认真，似是真的为美食而来，渐渐放下戒心。她不怎么饿，中午吃的还没消化，一路上只尝了些辣的东西。
赵贞轻哼一声，似笑非笑。
“沈先生有什么事要和我说？”赵贞直接开门见山。
赵贞在床边坐下，拿出手机，没有未接来电，没有一条短信，点开微信，除了新闻推送，没有别的未读消息。
正巧有人招呼她们坐，柳叶便笑笑，顺势拉着赵贞在沈沛宁对面的空位坐下。落座后，立马用胳膊肘再次撞她，提醒她问好的事。
“你调查我？”赵贞眉头一皱，瞪着他，红唇紧抿。
像他这种公子哥，当然很少混迹这种地方，赵贞轻牵嘴角，“我以前经常逛小吃街，尤其是高中的时候……”
她点开霍承安的头像，聊天记录停在上回她去横店那次，界面拉到顶上，重新看了一遍当时聊的内容，想了想，发过去三个字：我到了。
转身才走出去两步，手腕就被人抓住。
赵贞一直默默吃东西，除非问到她，不然不主动说话。沈沛宁也是如此，全程淡定听着，有人和他搭话他便温和回复，虽然开口不多，平易近人的态度却教众人放松下来。
门关上，房里静悄悄的，心慢慢平和下来。
她叹气躺下，迷迷糊糊睡着，傍晚时分才醒来，睁眼一看，窗外已经擦黑了。
摁铃的人依然是沈沛宁，他一手插兜，另一手提着用塑料袋装好的食盒，举起递给赵贞。
“别误会，我没什么恶意，只是在知道你正好是这家公司的作者之后，觉得挺有趣，所以查了一些你以前的资料。”
拨号时间有点长，久到她以为还是不会有人接的时候，电话突然通了。
这是酒店内的西式餐厅，有三四十个桌位，他们所在的位置处于角落，是最大的一张。
相比起她的惊讶，沈沛宁淡定地多，坐在位置上，没吭声，淡定地冲赵贞微微一笑。
他对上她的目光，扬唇浅笑，若不是知道他的真面目，赵贞说不定真的会被他这幅温润俊朗的模样骗到。
赵贞说不要，他便自己走过去买了一份。
“小赵啊，不要这么拘谨，沈总人很和蔼，你像平时一样大大方方就好了！”先前那个男人又开始暖场。
一个像是负责人的男人堆着笑做起了介绍：“沈ｈｔtps://wwｗ.ｈｅｔusｈu.coｍ.com总，这是最近我们社里势头不错的言情作者，专写现代都市，文笔老练，写的东西很有趣！您……”
赵贞回过神来，“……没有，沈先生误会了。”手里的竹签戳进碗里，她道，“我只是不小心吃撑，噎到了，缓缓劲儿而已。”
赵贞不知道沈沛宁的执念究竟是从哪里来的，明明接触不过几次而已，互相之间根本就不了解，只是看脸，有必要弄到这种程度吗？
“知道了。”霍承安的声音没什么起伏，顿了顿问，“还有事？”
沈沛宁笑了。
“没什么，刚下飞机有点累。”赵贞随口搪塞，复又继续认真吃她的饭。
“没什么。”沈沛宁悠哉朝窗外一望，转头对她笑，“只是难得遇上熟人，约出来聊聊应该不过分吧？而且签售会明天才开始，你现在闲着也是闲着。”
柳叶小声提醒：“打招呼，沈总在看你呢！”
而后重新开门出去，她道：“有什么要谈的，去楼下谈吧。”
巷子很长，两旁是外观仿古、内里现代化的建筑，每家门店卖的都是不同的吃食，色香味俱全。
赵贞动了动唇，半晌没说出话来。
她一路跟从，没想到最后居然就这么毫无准备、猝不及防地和沈沛宁打了个照面。
“一下子说不清楚。”沈沛宁撇嘴，目光越过她投向里面，意思是要进去。
赵贞抿抿唇没说话。
“……谢谢。”
“来了！”赵贞快步出去，边问谁啊，边凑近门上的猫眼。
然而今天的沈沛宁话格外多。
赵贞反问：“沈先生更喜欢看我战战兢兢的样子？行，你如果喜欢，我照着演就是了，你是老板，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沈沛宁把她拉进电梯，门关上，只剩他们两人，他的手一直没松开。
赵贞不理会，兀自戒备着。
那边始终是一阵一阵的忙音，没有人接。
“不去！”
待再次响起门铃声时，她才发现，不知不觉已经过了一个多小时。
继续往前走，沈沛宁吃完年糕，继续和赵贞说话。
“是我。”沈沛宁淡淡道，“有事和你谈，开门。”
“我知道有条小吃街的东西很好吃。”他起身，不由分说，拉着赵贞就朝外走。
把手机从耳边拿开，随手摁灭，往床上一扔，她站在床边，半天没有动弹。
她最近情绪非常不好，对着霍承安尚有一肚子火气，对着沈沛宁更不可能有好脸ｍ.ｈｅｔｕsｈｕ•cｏｍ•ｃｏm色。
赵贞搅拌咖啡的动作微停一秒，若无其事地继续，“沈先生真会开玩笑。”
严格来说他们不算真正的上下级关系，赵贞这么说，隐隐有些讽刺。
手从门把上松开，接过他递来的塑料袋。
赵贞恍惚开了门，沈沛宁高大的身影倚在门边，正莞尔轻笑。
这样的说辞赵贞才不信，手里的丸子不想再吃了，微微用力捏紧底部，在捏破漏汤之前，将它扔进了垃圾桶里。
“我马上就走！”沈沛宁倒退一步，警惕地盯着她，“你可别再用门摔我了……”
“你的话我不是很明白……哦，你该不会以为我买下这间出版社是为了你？”沈沛宁的眼神颇有深意，仿佛在说着自作多情四个字。
“说实话，在知道那些之前，我觉得霍承安办事不太厚道，知道之后……咳，有点不好意思，说起来还算是我干了膈应他的事。”
“不肯承认就算了。”沈沛宁耸耸肩，端起咖啡喝了一口，“你下午想去哪？n市有很多好玩的地方。”
沈沛宁没有异议，拉开一步距离跟在她身后。
马上有人按铃叫来服务员，菜陆续上桌，负责人费尽心力地活跃气氛，其他人也应和着说两句，不多时气氛便活络了起来。
不想知道他在身后是什么表情，赵贞说完，快步回了房间。
“打包的都是新鲜的，绝对不是剩菜，拿去！吃了再睡。”
在沈沛宁期待的目光中，她重重摔上门，差点撞上他的鼻子。
赵贞对他其他的话不置可否，精准扑捉到重点，眉一挑：“难得？”
“沈总好。”赵贞避开他的视线，小声打了个招呼。
“……是这样就好。”赵贞眼神微凌，说着起身，“我还有事，先失陪了，沈先生自便。”
赵贞愣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
全是霍承安。
沈沛宁没说什么，余光瞥见旁边有卖年糕汤的，问赵贞：“你吃不吃？”
一下飞机，和前来接应她的柳叶会和之后，到酒店房间放好东西，接着便被领到二楼的豪华餐厅里，说是和公司的人在饭桌上见面气氛比较轻松。
一整天了，终于打通他的电话，赵贞心底有种说不清的喜意，唇角禁不住微扬，“我到n市了。”
“还是先坐下吧？”赵贞眼神飘忽，小心翼翼地和沈沛宁接触又避开。
赵贞放下手机，进卫生间洗手洗脸，水泼在脸上，冲淡郁气，伸手扯下毛巾把水珠擦净，还没睁和*图*书眼，突然响起一阵门铃声。
赵贞不答，眼中闪过一道光，凝神看向他，“沈先生如此大费周章到底想做什么？”
沈沛宁将无赖的架势发挥到了极致，“你不开我就一直在这站着，等会其他人出来看到……”
赵贞唰的一下打开门，沉眸看他，“谈什么？”
两人中间隔着不短距离，赵贞还不放心，死死贴着车门，姿态极其防备。
回到酒店，因为房间都安排在同一层，赵贞和沈沛宁一起乘电梯上楼。
莫名其妙吃了个真正的‘闭门羹’，沈沛宁吓了一跳，“好端端的怎么回事，脾气这么大……”
赵贞笑笑，憋了一肚子的话没地儿说，只能装文静。
“什么事？”他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更显冷硬。
沈沛宁双手插在口袋里，自顾自往前走，赵贞站了一会儿，抿唇跟上。
“我要睡午觉了，等……等会儿再谈吧！”赵贞不想开门。
答案很显然，当然会。
关门前才从喉咙里挤出两个字。
更不是来陪他玩的。
一分钟，两分钟……五分钟，霍承安没有回。
赵贞正吃着东西，柳叶侧头小声对她说：“你今天是怎么了？平时话那么多，怎么这种场合一声不吭，跟闷葫芦似的，沈总一直在看你呢！”
他走出好远赵贞才跟上他，因为那一番谈话，回去的路上两人全程无言。
“我知道的不多。”他说，“也就你和霍承安的那一段。”
沈沛宁盯着她狐疑的表情看了好几秒，噗嗤笑出声，而后撇嘴道：“是啊，难得。”
好在沈沛宁只是盯着她看，并没有做其他的，也没有多话，见人都到齐了，他发话道：“让人上菜吧，大家应该也饿了。”
“如果我说我对n市有兴趣，想让你陪我逛一逛，你猜他们会不会要求你陪我逛？”
介绍她的这人也太能掰了，她都好久没有出新作，只是偶尔写两个短篇在杂志上混，哪来的势头不错？势头不错还混成她这样，那真是史上第一可悲。
“对啊。”沈沛宁眼中光芒熠熠，唇边笑意不减，“以我的身份，有什么得不到？为什么就是得不到？”
赵贞脚步一顿。
赵贞没接话，她不想和他聊这个。
没过几分钟，又有人按门铃。
沈沛宁眯起眼，“怎么，现在不怕我了？之前看到我还吓得像老鼠见猫一样，再哼声来听听。”
沈沛宁从口袋里拿出烟点燃，深吸一口，呵出烟气，深深看了赵贞一眼，“不过，https://www.hetushu.com.com也仅限于不好意思。”
“我以前从来没来过这种地方，哦不对……来过一次，不过是很多年前了。”他喝了口汤，语气有点感慨。
没有别人在，两个人都不装了。
沈沛宁跟着停下，侧头看她，“不是么？”
赵贞心一紧，坐起身回拨过去。
把自己摔在床上，她盯着天花板茫了许久，滚了几圈，从口袋里拿出手机一看，有三个未接来电。
总觉得有些尴尬，承认认识或是装陌生人，感觉都怪怪的。
赵贞正要开口，蓦地听到那边有娇俏纤柔的声音在叫他，后面几个字没听清楚，说的好像是“快点过来”之类的。
到了小吃街入口，脚踩在地面上，赵贞这才松了口气。沈沛宁在她身边站定，不理会她抗拒的神色，笑的别样开心，“走吧，中午没吃饱，正好解解馋。”
“如果一开始我用的是另一种态度对你，你会不会考虑考虑我？”
“我只是刚好对这一快有兴趣，试试水而已，我也是买下来之后才知道你居然是这间出版社的签约写手，不要想太多。”
赵贞盯着他看了好久，握着门把的手微动。
“沈先生，你这样有意思吗？”赵贞停住脚步，转身面向他，冷下脸道，“我只是个普通人，以你的身份，有什么得不到，何必呢？”
赵贞试图掰开他的手，未果。
她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道：“就算有一天，我和霍承安目前维持的这种关系结束了，我也不会和沈先生你有什么牵扯。”
楼下有咖啡厅，不管怎么说在公众场合谈话，都比两个人单独待在房间里要好得多。
她知道柳叶是想提醒她多和沈沛宁套套近乎，只是她不说最后那几个字还好，一说到沈沛宁在盯着她，她就更不愿意开口了。
沈沛宁和赵贞挤在人群中，他像个贪新鲜的小孩，看到什么都要买一份尝尝，不仅吃，吃完还要品评一番，赵贞不理他，他也能叽呱说上好一通，什么味道如何口感如何，兴致十足。
赵贞直直看他，“我是来工作的，不是来玩的。”
沈沛宁没有发表意见，提步朝出口走，神色淡定依旧，“时间不早，该回去了。”
“……不会，不管怎样都不会。”
咖啡厅里人不多，他们在角落坐下，各点了一杯咖啡。
他故意学她冷哼的声音，促狭意味满满。
赵贞没有让他进门，略思考，抿了抿唇，“你等等！”
踏出电梯，她快步要走，沈沛宁突然在背后叫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