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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叔已经驾车驶过院门，站在门后的姜浅予自然就往后退了几步，免得挡路，却还不是不敢往院内迈步，看到林轩投来的目光，似乎透着些许揶揄笑意，她没好气地瞪过去。

懂事后的林轩有时候就会忍不住地想，假如自己那时候年龄更大些，妈妈会不会多说一些话，比如最对不起的，最舍不得的，是他，这个才五岁就再也没妈养的孩子。

老人身材高大，甚至于说如果能站得笔直，比三个儿子个子都高，与林轩差不多，然而因为高大，看着却更显单薄，身上穿着灰蓝色衬衫与长裤，戴着一顶样式老旧的解放帽，多半因为近几年生活不太顺心，近两年身体不大好，面容苍老，皱纹很深，两鬓已经没有多少头发了，稀稀落落的，都已近全白。

正常人五岁前的记忆都不会太多，然而因为家庭破碎的缘故，林轩关于儿时那个家，所有能记得的东西，印象都会格外的深刻，连带着对奶奶一直都有些怨气。

一生辛劳的老人对和图书这个仅存于名义上的“孙女”，显然是不存在任何感情与印象的，甚至可以说，因为当年的一些小孩子争执，就算有印象，最是偏心护短的她对姜浅予的印象，也极可能是坏印象。

其实已经不用她再喊了，因为人走过来了，都已经可以互相看到了。

第二句说，你奶奶大事上面子上，从来识得大体。

然后听到最初听到的那个温和男人嗓音问：“浅浅也来了是吧？”

因为很清楚原因。

她不懂得这边方言，因此说的都是普通话，反正也都听得懂，只不过多少会有些不太适应而已，只不过姜雅也已经来了几天，姜浅予这样招呼不算突兀，大伯跟大娘都是忙笑着回应，又忙招呼说外面太阳晒，赶紧进屋里说话。

但却连做梦都想听到那句舍不得。

见林轩目光望过来，老人松开了扶着黄漆木椅椅背上的枯瘦手掌，往外走了过来。

这根本不是因为阔别多年的近家情怯，而是类似于一种女孩子第一次被喜欢ｈeｔushｕ.cｏｍ.com的男孩子领进家门时的忐忑不安。

个头不高，但身体还很好的奶奶就站在门前，爷爷却是还在屋内沙发前，老人家不爱坐沙发，习惯了在沙发旁放一张黄漆木椅，有暇时就坐着看一些已经微微泛黄的厚厚书籍。

不过姜浅予含笑问好的时候，老人还是堆着笑脸点头，说“好，好，你也好”，言辞不能算多得体，但跟庄稼地打交道的不识字老人，这大概也是她所能说出的，最好的应答了。

虽然已经没了记忆，但猜也猜得到这就是林轩的大伯林庸，然后是最初呵斥小林欣的那个妇人声音：“人呢？”

奶奶不识字，自嫁进家门后，就每日操劳着家里地里的活，可以说忙活了一辈子，如今年近七旬了，也是闲不住，五个子女就小儿子一家在眼前，家里地里的活没少帮着操心。

这很好理解，也很合理嘛？

姜浅予是来过这里的，且一路上表现的也都很淡定，结果到了家门口，反倒忽然紧张无措起hetushu.ｃoｍ.coｍ来，这是林轩也没想到的，见惯了她平时待人处事的落落大方，此时的慌乱反而更觉可爱。

在吐气的同时，她那精致脱俗的脸庞上，就露出来了比以往面对长辈时更加娇甜的笑容，矜持而乖巧，看着就让人觉得这女孩很漂亮，很懂事。

当然，两人的“禁忌之路”才刚开始，小妮子是不是真的回趟家就会有这种新媳妇进门的感觉，其实还是两说，但不管姜浅予心里到底是什么感觉，反正在林轩心里，她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紧张的。

反正孩子还小，也听不懂。

“在这呢！在这呢！”

还有别的原因吗？

林轩看着眼前老人，想起的是那位两世都没再见过面的妈妈在消失前的最后那个中午，哄他入睡前，曾经说过的话。

后妈姜雅落后几步跟过来的，林轩就走过去，喊了声妈，才看向堂屋内。

他心里胡思乱想，好笑温暖又自得的时候，大伯、大娘、婶婶都也已经走进了，大娘也在笑呵呵地问话，多半是heｔushu.ｃｏｍ•ｃｏｍ听到声音进了，退无可退的小妮子飞快地呼吸了一口气。

那边老爸跟小叔已经把车停在院子里，下了车，林轩跟姜浅予则已经走到了屋门前。

只不过却还是记得，那时有泪只能偷着哭，有苦只能往肚里咽的妈妈，在这个嫁进来后就没有多少欢乐时光的陌生村落里生活了好几年，能说得上话的人也不多，有时会跟完全懵懂的他说一些琐碎事情。

人都不要了，还说什么对不起？

拉着小丫头免得她跑太快摔倒的姜浅予保持着自幼养成的站姿，纤腰笔挺，目光与笑容却都保持着温柔与乖巧，根本不用林轩介绍，就微微倾着身子，嗓音轻柔而清晰：“大伯好，伯母好，婶婶好。”

他不想听也不稀罕什么狗屁不如的对不起。

小林欣就站在姜浅予面前，仰着脸蛋盯着这位漂亮的小姐姐，然后朝着走过来的妈妈大大们喊，“浅浅姐在这呢！浅浅姐你过去啊，俺妈妈跟大大喊你呢。”

显然没有！

当然林轩进来前，明显都在屋里闲聊，老人和-图-书此时手里没有书，扶着那张黄漆木椅刚刚站起来，身子微微往前倾着，在往院内看。

爷孙俩目光一望的功夫，姜浅予也已经打完招呼，来到了林轩身旁，先看了眼自己老妈，姜雅朝她使了个眼色，小妮子自然也是明白，就向奶奶乖巧笑着打招呼问好。

林轩记得一大家子三个儿媳，最是吃得了委屈却也最不受待见的妈妈，对奶奶的一些报怨有，但都只说事情，比如上次怎样怎样，今天怎样怎样，从不会说“这样不对”这样说的评论言语，他能记得的，也只有两句。

她说在这个家里，唯一心存感激的是你爷爷。

第一句说，孩子多了，没有不偏的。

然后弯腰拉起小林欣肉乎乎的小手，小林欣对这个漂亮得有些过分的小姐姐明显很喜欢，还有些想要亲近却又不太敢亲近的本能，但当小姐姐笑意温柔地主动拉着她的手时，那种欢喜与雀跃简直要从脸上、眼里迸出来般，开心地跳了一下，就拉着姜浅予朝堂屋那边跑，“妈妈，妈妈！大大，浅浅姐在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