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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扬默默地点头。

“无尘，你认为，什么是天运？”

此境中参与天运旗争夺战的所有门派，就只剩下了最后两家。

随着狂刀门的弃权，此境的天运旗资格战告一段落，落下帷幕，对战广场范围边缘的白雾终于又有所变化了，渐次翻动，极迅速的凝聚出一条往上的通路。

自始至终，云扬接连动用神识观测，诸相神通感应，却没有发现任何力量威能在此境操控或者主持比赛的痕迹，似乎这一切，完全就是这一座山自发而成的，与任何人都没有关系。

但此刻听到史无尘等人一说，再看到这些门派为了天运旗这样不顾生死的去拼，去博；云扬隐约感觉，自己似乎明白了什么。

此事说开了大抵也就是如此，仅此而已。

在这一刻，他是真的感觉到自己心中轻松了许多，一下子就轻松了下来！

“但是，真的傻么？”

“天运旗之争，虽然充满血腥残酷，赢了也未达止境尽头；输了却是性命荡然，但存在有这样一个平台，提供你去争去拼命的途径！而不是还未拼过，就不得不认命！”

片刻之后，洛大江轻轻地吸了口气，沉声道：“老大是觉得，此役之中死的人太多了么？”

史无尘与洛大江等人正在随着云扬往前走，心下尽皆欢愉，不意却听到这一句突如其来的问话，一下子愣住了；这个问题，如何回答？根本就是没有标准答案好么？

云扬一直感觉，这样是不是太过于极端了？真的有必要么？

云扬带着弟子们鱼贯而出，默默地注视着对方。

以及……倒落在自己九尊府众人刀剑之下，那越来越多的……堆积如山的尸身遗骸。

话音未落，魁梧的身子就此扬天栽倒下去。

“九尊府，犀利至此，果然厉害，当真了得！”

两个门派彼此对峙。

至此，整个一层大广场，就只剩下了九尊府的人手。

狂刀门掌门乃是一个身材魁梧的汉子，他两眼留恋地看着自己身边的门人弟子师弟师妹，惨然道：“我们狂刀门，为了今日这一战，ｍ.ｈeｔushｕ.ｃｏm.cｏｍ卧薪尝胆二十七年……”

“天运，天运！”

良久良久后才喃喃自语道：“天运，天运！”

史无尘此言一出，众人尽皆哈哈大笑，唯有云扬仍是沉默了一下，顿了一顿猜到道：“玄黄界武者都是这么想的么？”

“或许世人用世俗眼光看江湖人，会觉得这帮人太傻！人活着才有后续，才有将来，留着命干点啥不好？好死还不如赖活着呢，为了所谓的不能吃不能喝的天运旗，死好几万几十万几百万的人，太傻了。”

云扬负手而立，思绪悠远。

云扬此问一出，非止史无尘，九尊府一众师长尽皆陷入沉默，并无一人作答。

铁擎苍貌似也来了兴趣，喟然道：“我也觉得很公平！此役于根本而言就是武者之间的竞争，不管残酷与否，最起码是给予了一个竞争的机会，同时还有放弃的机会，可进可退，哪里不公平了。”

不足本来十一之数的派门在这巨大的广场上，显得异常寂寥。

狂刀门此番资格战，共计来了三十五人，一路战斗到现在，还活着的，仅余十七人，前前后后十八人已经葬身在这里，亡者已愈半数。

“各自追求不同，傻不傻的，见仁见智而已！”

至此，现存的资格战派门还剩下不到三十家。

九尊府，狂刀门！

他看着云扬，干净利落地说道：“勉力为之不过送死，愚蠢至极，此役我们认输了！云掌门，你们不会赶尽杀绝吧？”

这并非是对天运的渴望，而是对天运的迷惘。

很多是非恩怨，并非只是因为正邪之争。

相比较于狂刀门的状态不佳，九尊府所有人等浑身上下的衣服一尘不染，干干净净的活像是刚刚洗了澡换了衣服。

洛大江的声音愈发的低沉了：“关于感官此点，我与老大你的想法有所差异，就此役而言，我还真没觉得哪里残酷，更加没有觉得有不公平的地方。正相反，我感觉，这很公平！”

“甚至在我的理解认知中，世间事，无不是天运流转和-图-书的缩影。世俗界王朝争霸，为了帝王之位，一路血腥的争竞下去，一将功成枯骨盈山不过寻常，一代帝王登临天下，因为他成就霸业的过程中死的人，又何止是十万百万？无论修途前路之争，江山霸业之争，各行各业之间的争竞，无不是争。这是争天运！”

要真说起，云扬还真不是这么想的；出身天玄大陆的他，总觉得玄黄界一切，都与天玄大不相同，与自身亦是许多格格不入。

而剩下的十七个人，也是人人带伤，伤痕累累，疲累得无以为继，几乎都抬不起手来了。

正是因为这样的氛围，除了九尊府之外，其他的门派基本人人带伤，各个疲累得几乎走着路都能睡过去。

“我们胜了！”

“可惜钱多多那胖子不在此地，否则他一定长篇大论的宣称，商家商战同样的残酷至极；虽然未必有尸山血海浮于表面，但个中的阴谋算计勾心斗角只会更胜一筹？就为了能够将别人踩下去，可以无所不用其极。出卖，欺骗，讹诈，甚至武力威逼……各种手段，层出不穷，只有你想不到的，就没有不能出现的。”

唯有云扬在不期然之间，生出莫名怅惘之感，但脚下仍旧随着众人动作，往前一步步行走，脑海中却蓦然响起来狂刀门掌门临走时候，那苍凉而绝望的声音。

对方凄惨的笑了笑，留恋的看着这巨大的广场，喃喃道：“天运所在，天运所在啊……”

云扬呵呵笑了笑，没有再接口说话。

云扬与史无尘等人都没有隐藏自己身上的气息，己身那强大的气势，首度齐刷刷地发散出来，对方亦是高深修者，如何感应不到。

……

云扬一脸淡淡的笑着，仍旧闲庭信步一般的往前行走，又道：“你是否觉得，这天运的争夺过程……太过残酷了呢？”

“站在普通人立场看武者，残酷，不可理解，但站在武者角度看武者，只会觉得……情理中事，有什么大不了？不过如此。大家都一样，拿命去拼，仅此而已。”

及至第二天清晨，有七和-图-书个门派的人满脸灰白，主动退出。

并不是自己优柔寡断，而是……这整个玄黄界，所有武者，人人都是这样，整个氛围就是如此，何论其他！

“所以普通人的世界，看起来安静祥和，危机不显，但所谓的没有危险，也就等于是更加的公平不在！公平从来就是需要付出代价去争去夺的！”

“再想深一层，即便是最普通的平凡人，为了能够在这世上活下去，谁不是费尽心思，苦苦钻营？然而太多太多的钻营，终其一生，也未必能够达到既定目的。要说不公平，那些人那些是岂不是更加不公平。很多人出生的时候，就已经去到了人生顶点。比如帝王之子，比如公侯之后，比如巨富之子……普通人奋斗一生，连这些人的脚底板都够不着。”

洛大江此际也是深有感触地说道：“纵使明知希望渺茫，微乎其微，但是所有人仍旧不舍这点希望，你赢了，你就有！你输了，你就什么都没有，只因为你能力不强，运道不足，那来的不公平！”

铁擎苍有些奇怪地问道：“这是当然……玄黄界，强者为尊，一切都以实力说话……老大，难道你尽不是这么想的么？”

狂刀门的人眼中含泪，留下这一句充满了苍凉的话语，被五重山异力直接送了出去。

史无尘冷飕飕的加了一句：“修途素来崎岖难行，不拿命去拼，又要用什么去拼？别人都在拼命，咱们却妄想不用命拼，能拼得过么？”

云扬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微笑着喃喃道：“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所有被屠灭的门派与主动退出的门派，他们的帐篷随着他们的败亡弃权，第一时间消失不见，简直比那些消失尸体血流还要更加神异。

不顾后果的与之对战，当真不止是送死，而是愚蠢至极，当真就是蠢死的！

这……貌似是太高端了一点，至少是超出云扬当前的认知范畴！

事实上有很多时候，云扬都在思量一个问题：这么多素不相识的江湖人，就为了争竞一个名额，说杀就杀了，说死就死了。有些素hｅtushu.ｃｏm.coｍ不相识的武者，就为了一句口角，然后一条命就报销了……

第三天清晨。

甚至以自己论之，纵使这一路走来，秉持初心，为国为家，然而陨落的在自己上的许多他国兵士，又岂是寥寥数字，当真算下来亦是骇人听闻。

突然猛地喷出一口腥红的鲜血，挥手道：“认输，走！”

本来五百家派门鏖战三天，最终决出赢家，时间固然是绰绰有余，但进度不该如此之快，可是现在多了九尊府这个近乎开挂的超强悍派门的存在，并无抗手，解决对手不过弹指片刻，自然大大的加速了资格战的进程。

“就是有这种感觉，之前专心克敌制胜，未曾思虑更多，对阵更是丝毫不曾留手，唯恐留下隐患，可是现在想来，我等纵然问心无愧，却仍旧不免血腥太过。”

“诸位一路好走。”云扬和煦地说道：“兄台说的哪里话，我们的初衷就仅仅是为了天运旗而已，既然胜负已分，你们主动放弃，我们怎么会过分逼迫，彼时江湖再见，自有一份交情！”

一朵白云自云扬等九尊府众人眼前飘过，就像是在引路一般，随即便徐徐地往前飘去。

这等巨大的实力差距，即便己方不曾减员，实力万全，仍旧是远远不及，如是差距，岂是拼命就可以弥补的！

一夜之间，将现存的派门又再毁灭了六十多家，进攻路线几乎就是从广场这一头，一路横扫过去，武者濒死之瞬的惨叫声响了整整一夜。

看到九尊府方面的人如是来到，感觉着九尊府强大的气势，火山爆发一般地战意，对面的狂刀门的掌门一声惨笑，眼泪都流了出来。

千军万马过一条独木桥，每三年，也不过只有寥寥数人能够获得机会，能够去到另一个阶段。其他人，不是在桥上被杀，就是要被挤下桥去，那些认命弃权的，在保住性命的同时，却也相当于此世武道前路终结，再难有后进！

“今日之后，狂刀门……封山百年！期许百年之后，后世子孙犹有出类拔萃者，再动此心吧。”

三十家门派，锐减到十一家，至和*图*书于到了晚上，就只剩下六家。

“别人用钱去争，用权去争，用情去争，用智谋去争……而武者，用命去争。代价不同，所获取的，自然也就不一样。”

所有人只能如此残酷，也只有如此残酷，才有再进一步的余地。大家，都早已经接受这个现实：这，就是武者的命运。

他整个人的精气神，似乎在这一瞬间彻底的消失不见了。

“用钱用权用谋……争竞到最后得到的无非就是钱权地位……而我们武者用命争，争来的。是前路，是天运。活着，就是运，犹有前路，死了，就是命，中道夭折。何来残酷云云，更加没有公平不公平。”

既然你选择了要比平常人拥有更强的力量，那么，这些拼搏就是你必须要付出的代价！

随便一个稍微有点儿名气的江湖人手上，未必就灭有百上千的人命吧？

第二天下午。

然而身后却闻一片欢腾！

还有那充满了无望的眼神，整个狂刀门，上下所有人等尽皆木然乃至心死的目光。

虽然此役于云扬而言，比其他人更有许多收获，那么一大票的因果之气入账，在在表明了那些个死者绝对不是自己想的那样无辜，甚至是死有余辜，死不足惜，但是——一个人在江湖上行走，手底下哪能全然的不沾染因果？

本来各门派还寻思好好的修整一晚，恢复一下状态，备战明天，谁知当天晚上，云扬一声令下，九尊府首度采取了主动出击。

情知己方因为大获全胜而得到异相指引的九尊府众人尽皆喜笑颜开，高兴地往那条路上走过去。

“往昔我们与苍梧门对上之时，还曾屡占上风，本以为这一次天运之战，可以夺到天运旗乃是意料之中，情理之事，想不到……强中自有强中手。”

所以云扬才时不时的喃喃念叨：天运，天运……

史无尘随即微微点头表示认同：“是啊，此役过程虽然血腥残酷，但骨子里仍是公平，不过优胜劣汰，汰弱留强，那些知机的门派，早早弃权即得抽身，勉强继续的，都是抱了万一的指望，便是取死有道，与人何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