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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情吻过我们的脸

作者:明月他乡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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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声

尾声

“你这么认为吗?”
病房里十分安静,只有周钊平喉咙里发出的咕咕声。江城北看着周钊平伸过来的手,心里只觉得说不出的复杂莫名。可是自己的那双手,却是怎么也伸不出来。他拿出一个白色的玻璃烟灰缸。
从咖啡馆出来,破云而出的阳光照在他们的身上,金灿灿的。路上张灯结彩,挂着红艳艳的灯笼,路旁店里的玻璃橱窗上都贴起了大大的、红艳艳的福字,有一种喜气洋洋的气氛。赵明明禁不住想,要过年了。
赵明明听江城北这么说,不禁露出失望的神色来,但很快,她便笑了起来,说:“没事没事,我就随便一说的,没有也没关系。”
“是你请我来的,当然你买单。”
“城北,城北,我说赵明明,你能不能有出息点,别开口闭口就是江城北行不行?”
阳台上晾衣竿上的衣架在夜风中簌簌作响。这时,整个城市陷入一种深夜时分才会有的宁静,呈现出一种与白天完全不同的形态,静谧而安宁。一幢幢楼房在月光下半明半暗,只有极少的窗户里还亮着灯,像闪烁的星光。从他们的角度看过去,马路上的路灯像一条条串起来的灯笼,发着灿灿的光。
“江城北,我放弃的原因很简单。我烦了,不想再跟你纠缠了,不想再跟你斗了。斗了这十几年已经够了。我承认虽然你还不错,可是我对男人又不感兴趣,干吗这一辈子都跟你耗?”
赵明明听江城北这样说,迟疑了一下,终于问:“那你会去看他吗?”
“当然了。”
周振南说着轻轻地叹了口气,抬头看了一眼江城北,说:“再说赢了又能怎么样呢?”
“你这么有钱,怎么连一杯咖啡的钱也要抠。”
说着站了起来,转身要走,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又转过身来,看着赵明明,说:“我建议你呀,赶着现在的形势不错,趁热打铁,缠着江城北赶紧把婚结了。否则,就凭你这个竞争力,从纽约的时代广场排到咱们北京的天安门,只怕也轮不到你。”
周钊平的葬礼很简单,只有极少的几个人参加,宁静而肃穆。按周钊平生前的要求,只有在江城北和周振南都在的情况下,才能宣读遗嘱。他的遗嘱没有内容,留给江城北和周振南的都是一张白纸。
“爸爸已经进入了弥留期,你愿不愿意去看看他?”周振南突然问道。
“我想一个人待会儿。”江城北抚了抚赵明明的脸庞说道。
“陈峰打电话告诉我了。”
江城北和周振南握过很多次的手,在不同的场合,不同的背景,对着不同的媒体,不同的人,风度翩翩,笑容可掬。这一次,没有记者,没有利益,不用装腔作势,亦无须逢场作戏,可是手与手的相连却从不曾这么紧密,带着血脉的温度,让两和图书个人都生出一种陌生的暖意,直通心脏。
江城北这样郑重其事的语气神态,让周振南亦是一怔,握住他的手,说:“江城北,不论你信不信,我觉得这次是我做出的最正确的决定。”
江城北回家的时候,赵明明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结果。在陈峰告之她的那一刹那,赵明明片刻的怔忡之后,只觉得悲喜交加,涕泪俱下。
江城北听她这样说,突然从背后拿出一个小盒子递到赵明明的面前,说:“新年礼物没有,戒指倒是有一个,不知道你要不要?”
“我有钱怎么啦,谁规定有钱就要买单的。你不买是不是?那我给江城北打电话啦。”周振南说着还真拿了电话做出就要打电话的样子。
“我明白,城北,我都明白。”
“赵明明,我这可真不是损你,说的都是真心话。”
“可是他快要死了。”
“你……”赵明明好像真生了气,瞪了一眼周振南站起身来就要走,却被周振南一把拽住,说,“想逃单?把单买了再走。”
“嗯,我和城北都会记在心里的。”
夜半的时候,赵明明醒来发现江城北不在床边,心里犹疑了一下,也轻轻从床上爬了起来。从房间出来,看到江城北站在客厅外面的阳台上抽烟。夜色中,他的身影显得修长而单薄,没有开灯,只有外面的灯光和一点清白的月光照着他,有一种瑟瑟的凄清。他夹在手指间的烟头,在暗夜中间隔地闪着艳红的光。
江城北听赵明明这样问,沉默了下来,好一会才说:“我不知道。”他说着低下头去不再看赵明明,他低下头的姿势仿佛受了伤的小兽,带着几分沮丧和无奈,让人心疼。
江城北把这个烟灰缸放到周钊平的手里,说:“小时候,妈妈总是骗我,说爸爸去做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只要这件非常重要的事情一做完,就会回来看我。我就天天等,天天盼。后来,我想要送一件礼物给他,妈妈说爸爸抽烟,我就决定送一个烟灰缸。因为我觉得,这样只要爸爸一抽烟就会想到我。于是,我便开始攒钱,天天跑到商场的柜台前面看,计算手里的钱和烟灰缸的价钱还差多少。虽然钱存得很辛苦,但是我觉得很开心。每存下一分钱,我就想象我爸爸抽烟用这个烟灰缸的样子。用了一年多的时间,我终于存够了买这个烟灰缸的钱,买下来后,我就天天等着爸爸能够回来,我不停地想着他拿到这个烟灰缸的样子。
夜风吹过,吹得他的头发与他身上的睡衣翻飞。赵明明不知道他站了多久,拿起一件外套终于走了上去帮他披着,说:“当心感冒。”
“你一定要来,我们等你。”
赵明明走上前拥住他,让江城北的头埋在自己的脖颈间。她身上有www.hetushu•com.com一种温暖的气息,让江城北迷恋而沉醉,仿佛只有在她的面前,他才可以露出自己的疲惫与无助。他喃喃地说道:“我不知道,明明,我真的不知道。”
“没有,是你自己这么说的。再说他遗弃你妈妈和你,既然他不管你,你凭什么还要管他?”赵明明故意说道。
江城北听她这样说,停顿了一下,才说:“明明,我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等赵明明回来的时候,江城北已经不在了。起先,她以为他在房间里,推开房门进去也没有看到他。本能地心里一惊,拿起电话就要找他。可是刚拿起电话,犹豫了一下,又把电话放下了。
江城北终于还是去见了周钊平,在充满消毒水味道的医院。病床上的周钊平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周钊平的身边只有周振南,没有其他的人。周振南在他的耳边轻轻说道:“爸,江城北来看你了。”
“周振南,除夕那天来跟我和城北一起吃年夜饭吧?”
“周振南,谢谢你!”
江城北的名字仿佛一道惊雷,让周钊平睁大了眼睛,发出一种光芒。他看着江城北,颤巍巍地伸出一双早已枯瘦的手,缓缓地伸向江城北。
江城北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周振南的眼神默认了他的话。
赵明明被他脸上的神情气得哭笑不得,看着他,道:“为什么又是我买单?”
最后,他终于说道:“你们不用等我,我去了就去了,没去就没去。”
他的心里好似乱麻一般,千头万绪,似乎有些酸涩,所有的一切,到头来又停在了刚开始的地方,又好似有些了然,仿佛到了终于可以放下的那一刻。不论他愿不愿意,有一些人,有一些事情,都到了他必须直面的时候。
周振南还穿着签约时候穿着的衣服,只是摘了领带,衬衫领口的扣子解开了,带出几分不羁的味道,坐在江城北的对面问:“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放弃了?”
“不是。”江城北说着停顿了一会儿,才说,“我在想是不是应该去见一见周钊平。”
是啊,赢了又能怎么样呢?赢了,他们也不能斩断彼此的血脉相连。赢了,他们也不能放下午夜梦回时突然的恍惚与惆怅,还有心底深深的叹息。
“不论怎么样,可见兄弟总是兄弟。”
赵明明不理他,只是笑着问:“你怎么知道我爱吃土豆丝的?”
除夕的那天,赵明明和江城北在厨房里做饭,江城北切着土豆丝。他的刀功极好,只听见嗖嗖的刀划过的声音,一小会儿,粗细均匀的土豆丝就出来了。他边装着盘边说:“怎么样,还可以吧?”
“周振南,这次可能是你最好的机会,将来也许你会后悔。我并不会因为你这次放弃了收购而改变我的策略。”
赵明明听和-图-书他这样说,想了想,摇了摇头,说:“只怕不行哦。”
“周振南,那是我的杯子,你怎么这样。”赵明明不满地狠狠瞪了他一眼。
“说,什么事?我还有要紧的事,给你十分钟的时间。”周振南说着在赵明明面前坐了下来,端起她面前的杯子仰头喝了一大口。
赵明明见他这样,吓得连忙拿出钱包,说:“我买我买。”说着十分不满地瞥了一眼阴谋得逞一脸坏笑的周振南。
不知道站了多久,江城北揽过赵明明的肩,说:“进去睡觉吧。”
“嗖”的一声,外面的天空中开始绽放出缤纷的礼花,黄的、红的、紫的,各种绚烂到极致的光华夺目一片连着一片,久久不息。过年了。
江城北从东方实业的大厦走出来。金色的暖阳照着大地,照着林立的大厦,照在来来往往的行人身上,随着人群跃动的脚步,那灿灿的光芒也好似在流动着一般。因为这难得的好天气,每个人脸上的表情好像都是欢快的。他走在宽阔的马路上,心里是莫名的错综复杂,好似有万千的感慨,让他的心情久久不能平息。
(全书完)
赵明明笑着摇了摇头,问:“你是不是还在想周振南放弃泰悦的事情?”
“大恩不言谢,你记在心里头就行了。”
马路两边都是一辆接一辆停着汽车,看车的人穿着橙色的背心坐马路边打着瞌睡。可是只要有一点儿汽车的声响又很快警醒了过来,见到是自己管辖范围内的车便快步地跑过去。如果不是,便只懒懒地扫过一眼,又低下头开始假寐。
周振南听了江城北的话没出声,沉默了良久,终于点头道:“好。”
江城北和周振南从律师事务所出来,在门口握手道别。也许还会有不解的怨恨,难平的委屈,不能言说的苍凉,还有对温情的抗拒,但是不论怎么样,时光不会放过任何人,岁月总会让所有的情谊闪烁出金色的光芒。
“有你这么损人的吗?”
江城北说着顿了一下,看向周钊平,说:“今天,我把它送给你。”
赵明明听他这么说,嘻嘻一笑,向他伸出手,道:“我的新年礼物呢?”
周振南听江城北这么说,英俊的脸上露出一丝茫然,好一会儿,才耸了耸肩,说:“也许吧,谁知道呢。”
江城北坐在周钊平的病床边,看着生命垂垂已逝的周钊平,心里百感交集,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也许,周钊平带给江城北的是亏欠和仇恨,可是他这些年所经受的锥心刺骨的折磨,又何尝不是命运对他的惩罚。
周振南听赵明明这么说,怔了一下,才惊觉,是啊,又要过年了。温暖的阳光仿佛是流动着的一般,像水一般缓缓流淌。刹那之间,周振南仿佛想起了许多事情,又像是什么也没有想。
这是一个样式十和_图_书分简洁常见的烟灰缸,白色的玻璃材质,切割成菱形的面,映出病房的倒影。江城北、周钊平、周振南的身影在菱形的切割面上不停地晃动着。它的右下角有一处是用透明胶粘在一起的,还能看到碎裂的痕迹。
江城北听了周振南的话一怔,抬眼看向他。耳边却还只是反反复复地回荡着“弥留期”三个字:弥留期、弥留期……江城北想起上次周钊平来找他的情形,并没有觉察出他身体特别的异样,或者他也根本没有去注意他的身体。
他这样的神情让江城北也生出一种说不出的感慨,他第一次真心地,主动向周振南伸出了自己的手,说:“谢谢你,周振南。”
“你已经知道结果了吧?”江城北脱下西装问。
“这个可不能告诉你,不能让你太得意了。”
赵明明点了点头,说:“好,我正好要出去买点东西。”赵明明说着,便留下江城北一个人出去了。
赵明明看了一眼江城北,又望向窗外,焦急地盼望着那个亲切的身影。突然,她的眼睛一亮,一辆熟悉的汽车驶进他们小区的大门。赵明**里说不出是激动还是高兴,大叫道:“城北,是周振南的车,他来啦。”
江城北握住她的手,说:“是不是我吵醒你了?”
“后来,我长大了,知道了事情的真相,既伤心又愤怒,便把这个一直珍视的烟灰缸砸碎了。可是我妈又悄悄地用胶布把它粘了起来,放在我的床头。”
周振南见她这样,无可奈何地长叹了口气,失望地看着她摇了摇头,表示她没有希望了。说:“谢完了吧,我要走了。”
“他想见我。”
“那又怎么样呢?”
“我还是比较偏爱泰悦,二世祖这样的事情你比我在行,还是留给你吧。”江城北对周振南说道。
周钊平的脸已经瘦得凹进去了,听了江城北的话,剧烈地颤动着。一双手握着那个烟灰缸抖啊抖,他反复地,用力地,缓缓地,摩挲着这个再普通不过的烟灰缸,摩挲它的每一个棱角,每一个凹痕,每一块胶布,像是在捧起人生最宝贵的财富。
也许他有很多的话,却不知从何说起。也许,他觉得他的儿子明了他的心意,无须他留下只言片语。也许,他相信他的儿子会比他做得更好,所以一张白纸足矣。
“哎呀,那怎么办,我忘了。”
“明明,我不怕输,也不怕失去泰悦。因为我知道,总有一天,我会拿回泰悦,我会赢。可是我没想到周振南他放弃了。”
周钊平的眼角垂下泪来,泪水顺着眼角缓缓流向发线,他用尽生命最后的力气,说:“城北,振南,谢谢你们。我终于可以安心地去见你们的母亲,向她们说出那句在心里藏了许多年的对不起了。”
“哦,是吗?他是周振南的爸爸,跟你有什么hetushu•com.com关系。”
往事一幕幕,像潮水一样将周钊平掩埋。
突然之间,江城北觉得茫然起来,往事排山倒海般呼啸而来,他想过无数的可能,无数的结局,想过自己赢,也想过自己输。却没有料到,最后周振南竟然选择这样来结束,这让江城北错愕不已,也让他措手不及。
她愿意,她当然愿意,她如此如此的愿意。
“赵明明,你愿意嫁给我吗?”
赵明明见他这样,也没了脾气,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周振南见她笑了,自己也笑了起来。
江城北专心地包着饺子,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见赵明明的话,仍旧专心致志,将一只只饺子排列得整整齐齐,像是在做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
屋外远远近近地传来鞭炮声,轰轰隆隆,一声又一声。看着渐渐暗下来的天际,赵明明不禁说道:“不知道周振南来不来。”
她拥住他,他亦拥住她,这样紧紧地相拥。整个世界瞬间沉静了下来,所有的一切都不再重要,只有她和他,只有他们眼中的彼此,一生一世。
这个世界,每个人都有自己要去的地方。
“我怎么样了,喝你杯子里的水说明我不嫌弃你。”见赵明明似乎又要数落自己,周振南便抬腕看了一眼时间,说,“那,已经过了三分钟了,你再不说什么事,我走了。”
赵明明听了江城北的话一怔,却没有说话,只是听他继续说:“周钊平快不行了。”
江城北听她这样说,转过头来看着她笑了一下,说:“明明,你挖苦我?”
赵明明说着冲向门口,准备去迎接来和他们一起吃团圆饭的周振南。江城北没有动,耐心地将一个一个的饺子放进沸腾的锅里,氤氲的热气呼呼地喷在他俊朗的面孔上,映出他嘴角细密温暖的笑意。
江城北听她这样问,人一怔,像是完全忘了这回事一样,一脸茫然地问:“还要新年礼物的呀?”
“那你认为呢?”
穿着职业装的男男女女快步地穿梭于写字楼之间,奔向一个一个目的地,飞速的脚步和讲电话的频率显现出这个城市湍急的脚步。
血脉这个东西,会让人互相关爱,也会让人彼此憎恨,可是无论爱恨,却永远无法摆脱,因为已经溶进人的骨血,成为生命里的一部分。也许正是因为如此,血脉,才会让人在特别的时期做出特别的决定。
良久,周振南终于说道:“你是老大,东方实业你来掌管比较适合。”
赵明明见他这样说,心里又酸又涩。她明白他,他的生活习惯了太多坚硬的冷漠,太多不能言说的委屈,太多残酷的亏欠。温暖反而让他无所适从,让他不知应该如何面对。
前所未有的狂喜瞬间将赵明明席卷,像海啸,像地裂,让她整个人深陷其中,无尽的喜悦,仿佛梦想成真,一瞬间,泪盈于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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