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受了一点点伤
“想买来着，只是东西价格有点高。当着新同事的面，我又不想给她们留下一个有钱大小姐的印象，也就没买。”苒苒不动声色地笑笑，侧着身从他身边绕了过去，进了卫生间去洗漱。
夏宏远被女儿说得下不来台，顿时有些恼怒，气急败坏地叫道：“苒苒，你这是怎么说话呢！有这么和爸爸说话的吗？”
苒苒一直没吭声，直到自己觉得情绪已经足够冷静了，这才抬起眼睛看邵明源，问他：“这样有意思吗？”
邵明源却突然将车门锁死了，低低地冷笑了一声，说：“先别急着走，这戏可才开场，你要是走了可就看不到后面的戏了。”
她告诉自己别生气，明明是提前知道了的事情，犯不着再生气。可即便是这样念叨着，她握着鼠标的那只手还是不受控制地抖了起来。
苒苒低着头不说话，不知道自己能说些什么。
陈洛也不着急，坐在那里安安静静地等着她的回答。
夏宏远又向她保证道：“好苒苒，爸爸知道你有委屈，放心，爸爸一定不叫你受委屈的，爸爸这就联系邵家，替你讨公道！”
爱就是爱，恨就是恨，在一起就要光明正大地在一起，要分手就干干脆脆地分手。她瞧不起拖泥带水的感情，她不需要跟前男友藕断丝连，她厌恶透了这些分手了还要用感情来玩暧昧的男女。
苒苒觉得自己这次已经足够理智，可以耐下心来从头谋划这件事情，如果需要，她甚至可以去找邵明源合作。只是，她没有想到邵明泽与苏陌的事情会这么快就暴露在众人面前，而且还是以这种铺天盖地的方式出现，让她措手不及。
苒苒打不开车门，顿时怒了：“你还想让我看什么？”
苒苒刚到外面就听见路边的一辆很不起眼的车子在摁喇叭，她迟疑地走过去，邵明源已经是从车里下来了，绕过来替她开了车门：“上车说话吧。”
她说完看也不看邵明源，转身就要下车。
那情景刺得苒苒眼疼，她不想再看下去，索性转过了头，挑眉看向邵明源，轻笑着问他：“你叫我来就是看这个？”
苒苒低了头：“不，先不分手，就这样分手实在是太便宜他们了。”
陈洛载着她去了郊区一家环境幽静的小饭庄，门脸很普通，进去了才知道里面别有洞天。这是一处不小的院子，头顶上用透光板搭了顶棚，然后又用密密的藤蔓类植物把院子隔成一个个独立的包间，就连里面的桌椅也皆是藤木的，一进去一股自然拙朴的气息迎面而来。
她突然想起来邵明泽在言谈中对苏陌的维护，想起来他总是半夜里跑到阳台上去吸烟，想起来昨天晚宴上他见到苏陌后的心不在焉。
“有些事情耽搁了。”陈洛答道，却不肯就这样被她岔开话题，又继续问，“出什么事了？”
邵明源手扶着车门，有些轻佻地说：“哦，苒苒，你不用这样防备我。我上次就说过的，你这样的不合我的口味。”
苒苒心里一酸，眼泪差点落了下来。这样愤怒的夏宏远，却叫她感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可亲。她抬起头来，红着眼圈看向夏宏远，哑着嗓子，用缓慢而坚定的声音说：“爸爸，我想跟他分手。”
陈洛的表情明显一怔。
可他都说过的啊，他说他们会相爱的，他说他们要在一起。他昨天夜里那么疯狂，他在她的耳边动情地叫她的名字……难道，那就叫逢场作戏吗？
苒苒无奈地笑了笑，问他：“你是不是非要知道为什么？如果我不说呢？”
邵明源嘲弄地瞥了她一眼：“怎么？你怕了？”
苒苒挂了电话，在感到恶心的同时，又不禁松了口气。邵明泽不回来过夜对她来说倒是一件好事，起码她不用再装出一副毫不知情的模样去面对他，那简直是在磨炼她的意志。
苒苒被自己丰富的想象力吓住了，她真怕自己再想下去就要先疯掉了。于是她不停地告诉自己不要想了，现在不需要想怎么去报复那些人，需要的只是睡觉。在强烈的心理暗示之下，又借助了两片安眠药片，她这才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回到家里，邵明泽还没有回来。晚上九点多的时候，他打电话回来，说他有些事情需要回邵家老宅一趟，晚上就不回来了。
她不是五年前的那个夏苒苒，不是那个林向安一个越洋电话就可以甩开的夏苒苒，也不是那个受到伤害却只知道折磨自己的夏苒苒。
从邵明源车里出来走到路边不过才几步的距离，却仿佛耗尽了她全部的力气。在坐上出租车的那一刻，她解脱般地吁了口气，哑着嗓子说：“师傅，一直往前开，不管去哪里，别停下就成。”
他的言行这样古怪，苒苒越发警惕起来。她做出十分轻松的样子，把手机从皮包里拿出来，笑着说：“那我先给明泽打个电话吧，也好叫他一会儿去接我。”
他刚洗过了澡，身上还带着点沐浴液的清香。以前的时候，她很喜欢闻这个气味，而今天，她却突然觉得恶心起来，总觉得这淡淡的清香下面藏着一股子别的味道。
早上再醒过来的时候，苒苒的状态好了许多，心头的怒火渐渐被理智熄灭了，甚至还有心情给自己做了一份丰盛的早餐。在吃早餐的时候，她开始考虑要怎么处理邵明泽与苏陌这件事情。
过了没一会儿，床垫的另一边往下陷了陷，邵明泽把被子从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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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是人不多，又或是隔音效果做得好，里面全无饭店里的嘈杂。偶尔传过来一两句声音，也都是极低，什么也听不清楚。
“你在撒谎。”看她挂了电话，陈洛毫不客气地说。
他们都这样的欺骗她，凭什么就要她大度？
邵明泽探究的视线在她脸上打了个转，然后便淡淡地“哦”了一声，没有再问什么。
她想这个时候苏陌可能就在邵明泽身边，又或者是他躲到了苏陌家的阳台上偷偷打这个电话，他一定在急着挂掉电话，所以才会在语气里流露出这样的焦躁。
邵明泽默默地看了她一会儿，慢慢地躺了回去，好半天后才轻轻地吐出两个字来：“睡吧。”
这样大的动静，夏宏远很快就知道了。
陈洛露出了一丝苦笑：“好，我不说。”
苒苒顺手将手机丢进了皮包：“嗯，不错，是在撒谎，很奇怪吗？这样的瞎话你们男人不都是挂在嘴上的吗？”
车子刚开出去，她的手机突然响了。她看了一眼来电显示，不急不忙地接通了电话：“喂，明泽，什么事？”她的声音出乎意料的温柔，叫陈洛忍不住瞥了她一眼，就听她继续说，“今天不行，改天再一起去吧。公司里有事情在加班，同事们已经定了外卖……嗯，你不用管我。”
若不是有这样的一个念头在支撑着她，她昨天晚上宁可去睡大街，也不会回去面对邵明泽，更不可能和他继续睡在一张床上。天知道她当时有多么想冲上去扇他几个耳光。
林向安愣了一下收回了手，迟疑着说：“苒苒，我不是来纠缠你，只是有些事情想要告诉你。”
邵明泽点了点头，朝她看过来，看似随意地问：“怎么才回来？你手机关机了？”
苒苒却已经是忍耐到了极限，只怕他再过来一点点，她就会不受控制地尖叫起来，将他和他碰过的所有东西都扔出去。他脏，他真脏！他就算是一回来就洗了澡，身上还是肮脏无比！她的手在被子里紧紧地握成了拳，狠命地用着力，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叫她保持着脸上的平静。
陈洛没计较她言辞上的刻薄，问她：“想吃什么？”
她不露痕迹地往后退了一步，身体依靠在厨房的台面旁，低垂了眉眼说：“在外面吃过了，就是不太合胃口，吃得不多，逛街逛得又有点饿了。”
文字的后面又配上了苒苒的一张照片，点明邵明泽的现任未婚妻是宏远集团老总的千金，两人的婚约明摆着就是商业联姻的成果。
哦，当然，苏陌还能带给邵明泽爱情。苒苒忍不住讥诮地笑了笑，分手若干年后重逢还能旧情复燃，那自然是有“真爱”的。只不过这种爱情，邵母并不需要，甚至还会有些厌恶。
邵明源向着车偏了偏头：“上车吧，我是真的有事情要和你说，这个地方不方便。”
苒苒拗不过他，只得绕过去上了车子，却是忍不住讥诮道：“老总还没做两天，脾气倒是大了许多。”
林向安与邵明泽在打架，苏陌在一旁试图拉架。
“多谢夸奖！”苒苒冷声回道，用力地甩上了车门。
邵明泽起身走过来把她手中的杯子夺了去，沉着脸问她：“晚上没有吃饭？”
邵明源把车子开了出去，笑着摇头道：“不，咱们还没到说话的地方。”
苒苒的脸色沉了沉，问他：“你找我有什么事？”
苒苒默了下，抬头看向他，突然说：“苏陌是邵明泽的前女友。”
他们明明说好的，彼此之间要相互坦诚。她像个傻瓜一样把一切都摊出来给他看，可是他呢？
陈洛仔细打量了她片刻，这才点头说：“好，你先去吧。”
苒苒知道邵明泽与他这个堂兄关系很僵，有些不愿意上他的车。她笑了笑，转而指着不远处的一个小咖啡厅，建议道：“不如我们去那里面坐一会儿吧，我来请客。”
他的气息就扑在她的面上，苒苒厌恶地往后避开了些，绷着脸不说话。
苒苒没等他说完就挂了电话。
“没事，就是这两天休息不好。”苒苒说完，又指着刚才先进门的同事，笑着说，“我先进去了，同事还在等我。”
苒苒脑子有些嗡嗡的，邵明源的话一句高过一句地往她耳朵里钻，像是针一样扎进了她的心里。她僵直地坐在那里，透过深色的车窗玻璃看向远处。
苒苒越想越觉得可笑，这一套简直就是肥皂剧中典型女配角的典型做法，她果然是个女配角的命。可不这样做又能怎么做？就这样忍下去吗？被人打了左脸然后再把右脸伸过去给人家打？
苒苒有些恼怒，冷下脸，说：“既然是戏，那必然就是假的，看不看也无所谓。你停车吧，我要下去。”
“有啊！当然有意思了啊！”邵明源恶毒地笑着，问她，“怎么，你现在还认为他们只是普通的见面吗？那上床叫什么？两个人盖着棉被聊天？哈哈，夏苒苒，你还真是可爱！”
苒苒有些意外。他是因为参加总部年会才从分公司赶过来hetushu.com.com的，按理说昨天就该走了。两人遇见了，她不好装作看不见，就简单地跟他打了个招呼。
林向安愣愣地看着她，没有回答。
夏宏远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话太直接了点，有些心虚地避开了女儿的视线。他缓和了一下面部表情，换了另外一种态度，苦口婆心地劝道：“苒苒，邵明泽弄出这样的事来，爸爸知道你很伤心，也很愤怒，但你绝不能由着性子去做傻事。明泽年轻，性子难免浮躁些。再说了，男人嘛，在外面少不了逢场作戏，都算不得数的，你也别太和他较真了。这件事情，爸爸替你来出面讨公道，我来做黑脸，可你自己得端出个大量样来，要以柔克刚。”
苒苒没有注意到他的变化，只冷笑了一声，用筷子狠狠地戳着餐盘上食物，继续说：“别跟我说这些大道理，我现在对这些东西过敏，一听到这个就想起邵明泽来，恶心得我饭都吃不下去。”
苒苒淡漠地看了他一眼，转身往楼内走。
邵明源脸上挂着神秘而得意的微笑，将食指放到唇前轻轻地“嘘”了一声：“别出声，静静地等着看戏就好了。”
哦，不，不行。宽容善良的都是女主角，因为人家都有男主角、男配角疼着，就算是被打了脸也有人哄，有男主角替她打回去。她不行，她是女配角，如果被打了脸，要么就自己奋力地打回去，要么就一个人捂着脸躲到角落里去哭。
第二天早上，两人如往常一般起床，简单地吃了些早餐，然后便各自出门去上班。
苒苒趿拉着拖鞋走过去把客厅与床之间的隔帘拉上了，等她换好家居服出来，他已经是开了笔记本电脑，正在处理着一些电邮。她扫了他一眼，从冰箱里摸了牛奶出来，自顾自地倒了一杯，正要喝时就听见邵明泽出声提醒她道：“热一热再喝，小心胃痛。”
她在心里不停地告诉自己，她一定要坚强，绝不能叫人看了笑话去，她要挺胸抬头，要雄赳赳气昂昂，要走出自己的气势来！
夏宏远不是第一次做地产项目，这些路子早就是跑熟了的，有关人员也早就喂熟了，谁知道现在竟然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夏宏远很恼火，可恼火归恼火，事情总是要办的。南郊项目在那里摆着，钱也砸进去了，总不能就这样一直拖下去。他就想着南郊项目毕竟是要跟邵氏合作的，实在不行就走一走那边的关系。可还没跟邵明泽提呢，竟然就在网上爆发了这么一锅烂事，还搞得人人皆知！
这样算来，从家庭和财势来讲，她都是要远远胜于苏陌的。那要怎么做才能打击到他们的感情呢？是通过家庭向这对鸳鸯施压，还是直接利用权势给苏陌下绊子，或是不管不顾地拖着邵明泽进入婚姻？
她告诉自己不要伤心，她还没有爱上了邵明泽。她与他在一起只是因为合适，就像是无数对因为相亲而走到一起的男女一样。他们家世相当，个人条件相配，生活习惯没有什么不可调和的矛盾，就连床事也都是和谐的。
“他们可上了一辆车，你要不跟着去看看，又怎么知道能不能把他们捉在床上呢？”
苒苒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却是坚定地摇了摇头：“就算是要离开，也不会是现在。”
像是看透了她的心思，陈洛低低地叹息了一声，轻声说：“苒苒，报复不会让你感到快乐，它只会消磨你的理智，让你更加痛苦。不管你爱不爱他，他都不值得你去做这样的事。”
“我不想听！”苒苒脸上露出嫌恶的神色，身体又向后退了两步，丝毫不理会林向安眼中的伤色，只冷声说，“我什么也不想听你说，我说过请你离我远一点。林向安，你可以当作从来都不认识我吗？”
陈洛看了看她，沉声说：“上车。”
这组图片后有大段的解说，不但将邵明泽与苏陌的姓名都爆了出来，还把两人之间的过往也挖了出来。无非就是当年富家子弟和清纯女学生倾心相爱，邵明泽的母亲看不上苏陌的出身而棒打鸳鸯，苏陌情伤之下被迫远走国外，几年之后学成归来再遇邵明泽，已是“使君有妇，罗敷有夫”。可这也架不住真爱，两人很快旧情复燃，再度纠缠到了一起。可苏陌的现任男友却不愿意了，于是便有了昨夜里两男争一女的场面。
“那我就去问邵明泽。”陈洛淡淡地答道。
邵明源被她一段干脆爽利的话噎得愣住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讽刺道：“夏小姐可是好宽的心量！”
以她对邵明泽母亲的了解，很显然邵母是会更倾向于她的，她能给邵明泽带去的远远要比苏陌多，起码在外人眼里是这样。她是夏宏远的女儿，是宏远集团的继承人之一，她还有韩女士以及韩家尚未断裂的关系网。这一切都可以成为邵明泽的助力，是她夏苒苒可以带给邵明泽的，而苏陌除了优秀的个人能力之外，没法带给邵明泽其他的东西。
苒苒却仍是不肯动地方。邵明源有些不耐烦了，轻轻地嗤笑了一声，说：“夏小姐，你真不用这样。若是你实在不放心我，可以先给朋友报备一下你的行踪。万一我对你有什么歹心，你就叫朋友直接报警好了。”
苒苒也不需要他回答，头也不回地进了楼，咣的一声关上了单元门。
苒苒并未多想，随意地说了声“再见”，转身进了餐厅。没想到下班的时候却又收和图书到了陈洛的短信，内容很简单，就几个字，他说：“出来，我在外面等你。”
苏陌，又是苏陌，怎么会又是苏陌，怎么偏偏又是苏陌？
苒苒点开了那个网址，是西平市一个很有名的社区论坛，去逛的人很多，也很热闹。帖子的题目是“邵氏集团少掌门昨日与人争风吃醋被打！（有图有真相）”，红色的字体火热烫眼，已经被顶到了论坛的首页上。
又过了一会儿，邵明泽突然出声问她：“为什么？”
夏苒苒已经躲在角落哭过一次了，这一回，她不想再去哭了。所以，这一回她一定要好好想一想，怎么才能把这个耳光响亮地扇回到那对男女脸上去。
苒苒面无表情，低垂着眼帘没有答话。
邵明泽那边没有动静。她背着身，看不到他的表情，也懒得再去猜他的心思，便只当自己睡着了，不再去理会他。
可就是这样给自己找了无数个理由，她的心里还是不受控制的难受。愤怒，丝丝拉拉的疼。不是因为爱，而是因为背叛，还有那背叛后隐藏着的欺骗！
苒苒坐下了，四下里打量了一下，忍不住赞道：“你倒是很会找地方。”
林向安急忙从后面追上来，刚要去拉她的手，还不及触到，她已是猛地闪过身，将手臂藏到了身后，厉声喝道：“你别碰我！”
他这样的反应叫苒苒有些意外，她以为父亲会站在自己这一边的：“他跟苏陌这种关系，我没法再跟他继续下去。”苒苒尝试着解释，说服父亲支持她的决定，“他不爱我，他一直在欺骗我，就算是他和我结了婚，他和苏陌也不会断了联系的。爸爸，我要跟他分手。”
邵明源却一把将她的手机夺了过去，不由分说地关了机，然后似笑非笑地说：“别，先别打扰明泽。我带你去看场好戏，他可是男主角呢。你这个电话要是打出去，戏就看不成了。”
“不行！”夏宏远当下就气急败坏地叫道，“你们不能分手，你们分手，邵夏两家的合作怎么办？好几十亿的项目还要不要？”
苒苒回到工位，落在桌面上的手机有无数个未接来电，有邵明泽的，有韩女士的，还有陈洛的，都打了不止一次。她一概没有理会，收拾东西就出了公司。
她没别的地方去，只能又回到了自己的住处。在单元门口下车的时候，却意外地看到了林向安。他正倚着墙站着，见她从出租车里出来，忙站直了身体，小心翼翼地叫她的名字：“苒苒。”
邵明源直接把车子开到了一家茶室外面。到了此刻，苒苒反而是镇定了下来，冷声问邵明源：“你要让我看什么？”
陈洛挥手打发走了服务生，亲自倒了杯白水给苒苒递过去，问她：“出什么事了？脸色怎么这么差？年会上看你还没事，和邵明泽出问题了？”
陈洛把她叫住了，轻声问：“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吃过饭，陈洛送苒苒回去。在楼下分手的时候，他突然问她：“有没有想过先离开西平一段时间？”
苒苒缓缓地摇着头：“不用了，夏总，你替我讨不来公道。你的心里从来就没有过公道，你有的只是利益，只会拿我去换更多的利益。”
一夜安静，只有床仿佛一下子宽了许多。
邵明源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来，片刻的惊愕过后便是恼怒，咬着牙恶狠狠地瞪着她。苒苒冷冷地笑着，抬起下巴毫不畏惧地和他对峙：“打开车门，我要下车！”
“说得好像你多有体会一样。”苒苒嘲弄道。
感情被一点点蚕食，理智却从血肉中慢慢撑起。她嘴角的笑意又更深了些，带着显而易见的讥诮：“邵先生，咱们都是成年人了，谁感情上还没有点过往？我上学的时候还对个男人爱得死去活来呢，后来不也就散了嘛。明泽都要三十了，这么大岁数的男人感情经历要还是一片空白，我还不敢嫁呢！有个前女友又怎么了？不就是出来一起喝个茶吗？这算什么大事，值得您百忙之中巴巴地把我接过来看这个？若这么普通的见面都算是戏了，您老婆岂不是都得住在戏院里了吗？”
她摇了摇头：“我早上不好打车，不能把车留在公司。你定个地方吧，我自己开车过去。”
陈洛这人若是有心找你，是万万不会让你跑掉的。苒苒怔怔地看了那短信一会儿，走了出去。在街边找到陈洛的车子，走过去敲了敲他的车窗玻璃，问：“有空吗？一起吃个饭？”
“苒苒，你现在在哪里？”邵明泽问，声音里有着前所未有的紧张和焦急。
最初苒苒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察觉到同事们总是避着她窃窃私语，用怪异的眼神偷瞄她。她的直觉告诉她有事情发生了，却又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了。还是有个关系不错的同事看不过眼了，在MSN上给她发了一个网址过来，叫她过去看。
洗完澡出来，邵明泽已经把牛奶热过了，还烤了两片面包，一并给她端到了餐桌上：“过来，吃点东西再睡觉。”
邵明泽微微抿了嘴角，神色复杂地看着她。
他们一直相伴，却从不曾相爱。
“夏苒苒，你别把好心当成驴肝肺。我今儿叫你来也是为了让你看清楚邵明泽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一个个整天端着个脸，装得跟正人君子、贞洁烈女一样，其实不过都是一样的男盗女娼！”他正说着，突然“嘿嘿”地笑了两声，指着ｗww•hetｕshｕ•coｍ•ｃom车外给苒苒看，有些兴奋地叫道，“看看，出来了！”
苒苒沉默着，只捧着杯子小口地抿着白水。
“我当时只是帮着导师带他们本科的毕业设计，之前并不认识。”陈洛眉头微皱，面带不悦地看向她，沉默了片刻后又问，“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爱就是爱，恨就是恨，在一起就要光明正大地在一起，要分手就干干脆脆地分手。她瞧不起拖泥带水的感情，她不需要跟前男友藕断丝连，她厌恶透了这些分手了还要用感情来玩暧昧的男女。
苒苒心里乱糟糟的，脸上却是不屑地笑了笑：“能有什么好戏，顶多就是明泽在外面有女人了。男人嘛，谁还少得了逢场作戏？这事你做得比谁都不少，今儿倒是有脸逮起别人来了。”
她几乎一路上都是这个表情，邵明源都已经习惯了，也没指望着她能有什么新鲜反应，见状只是撇着嘴嘲讽地笑了笑，将车子停到小区门口的一侧，然后转头看向苒苒，一脸坏笑地问她：“夏小姐，邵明泽今儿向你请假了吗？说没说晚上要加班到几点？晚上还回去吗？咱们不会得在这守一夜吧？”
苒苒答道：“我正在去找苏陌的路上，你如果没事也可以过来看看热闹。”
苒苒一下子怔住了，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自己的父亲。
邵明源还在一边替她解说着：“那女人你也认识吧？苏陌，易美的评估师，之前不是还和你们宏远打过交道吗？我告诉你，夏苒苒，你知道她是谁吗？她是邵明泽以前的女友，邵明泽爱她爱得掏心掏肺的。五年前苏陌突然跑掉了，邵明泽满世界找她，差点没疯了。怎么着，你现在还觉得他是在逢场作戏？他是在和你逢场作戏呢吧？”
“随便。”她答道。
苒苒的车子前一天留在了公司，只能打车去上班。等她到了公司的时候，时间就已经有些晚了。不过也没什么人来查她的岗，倒是有同事看到她面色不好，还关心地问了几句。苒苒笑了笑，谢过了同事的好意，一个人安静地研究宏远近期的市场报告。直到过了中午十二点，才跟着同事一起去公司的餐厅吃饭，谁知在门口竟遇到了陈洛。
“呀！原来你还是我爸爸啊？你瞧，我自己都忘了。”苒苒讥诮地笑笑，不再理会暴跳如雷的夏宏远，转身摔门出了夏宏远的办公室。
陈洛被她噎了一下，微微地怔了片刻，然后缓缓地垂下了眼帘，遮住了眼底的一抹复杂。
陈洛不喜欢她这种语气，微微地皱了皱眉头，说：“有的时候是为了应酬，不得已。”
陈洛垂了眼帘，静静地听着，过了好一会儿才又抬眼看她，问她：“你要跟他分手吗？”
苒苒微微笑着问他：“怎么还没走呢？我还以为你回去了呢。”
他把话说到这个地步，苒苒只好上了他的车子：“有什么事情，说吧。”
她独自洗了澡，然后又将床上的床罩、枕套、被套等一切可能被邵明泽接触过的东西都换掉了，这才爬上床躺下了。可依旧是睡不着，就像前一天晚上一样，一闭上眼睛就是一对男女裸体纠缠的情景，一会儿是苏陌和林向安，一会儿又成了苏陌和邵明泽。
回到家里，邵明泽已经回来了。他已经洗过了澡，身上穿着她给他买的那件棉质睡袍，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电视。她愣了下，费力地扯了扯自己的嘴角，像往常一样跟他打招呼：“回来了？吃过饭了吗？”
邵明泽忙叫道：“苒苒，你不要冲动——”
为什么？因为她看到了他与苏陌一起从茶室里出来，看到他牵了她的手，看到他们一起进了苏陌家……苒苒的鼻子有些发酸，嗓子涩得发不出声来。她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尽量用平缓的声调说：“我就是觉得累了。”
夏宏远最近这段时间心情并不好。南郊的地皮虽然拿下来了，但是接下来的项目审批却遇到了不少的困难。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原本打熟了交道的那些人突然就变了嘴脸，一个个都打起了官腔，全然不顾往日里的交情。
她要报复，报复他的背叛和欺骗。
苒苒下意识地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就看见从茶室里走出一对男女来，前面的男子面容肃正，后面的女子却是清丽大方，正是邵明泽与苏陌。
夏宏远明显一愣，随即就又怒道：“胡闹！你当订婚是小孩子过家家呢？说订就订，说散就散？”
夏宏远很愤怒，简直是怒不可遏，铁青着脸拍着桌子向女儿喊：“看看这做的都是些什么事？邵明泽怎么又和苏陌扯到一起去了？还有林向安，不是你以前的男朋友吗？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关系啊？你们年纪轻轻的整天都忙活什么呢？啊？不能有点正格的吗？”
夏宏远喊了一通，停下来歇口气，接着又骂邵明泽：“邵明泽这个浑小子，平日里看着那么稳重的一个人，怎么就搞出这么一锅事来！这叫咱们两家的脸往哪儿放？这是要生生地打咱们老夏家的脸吗？去，把邵明泽给我找过来，我和他没完！我和他老邵家没完！真当我女儿是那么好欺负的？”
苒苒怔怔地看了夏宏远好半晌，眼中仅剩的那一点点光芒终于渐渐熄灭了。
“苒苒……”陈洛试图打断她的话，可她却没理会他，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关键是邵明泽在我面前装得跟人生导师一样，尽说些至理名言。我这傻子还特感和图书激他，觉得他人成熟、心量宽呢，搞了半天不是他好，是自己傻。”
苒苒没说话，背过身去重新用被子把自己裹住了，紧紧地贴到了床边上。
路边停了不少的车，道路挤得只剩下了窄窄的一条。邵明泽缓步走在前面，苏陌不急不忙地跟在后面。在走过一洼水渍时，她犹豫地停下了步子，前面的他转过身去，迟疑了一下便将手递给了她。
苒苒挑高了眉梢，反问他：“怎么，你不知道吗？你不还是苏陌的师兄吗？”
“嗯，你们是为了应酬，我是为了应付，差不太多，一样都是不得已。”苒苒笑笑，转开了话题，“对了，你要带我去哪里吃饭？”
“苒苒！”陈洛提高了声调，抬眼对上她的眼睛，目光直望进她的眼底，轻声问，“你爱上了邵明泽了？”
苒苒深吸了口气，淡淡地笑了笑，问邵明源：“你想叫我怎么做？进去捉奸？然后呢？跟邵明泽分手？这就是你的目的吗？那么抱歉，要让你失望了。我压根就不是为了爱情才和邵明泽订婚，自然也不会为了这种事情跟他分手。你做这些不过是白费心机！”
邵明源到底不敢把她怎样，恨恨地打开了车锁，气急败坏地叫道：“夏苒苒，算你狠！”
她的话叫邵明源很是吃了一惊，不由得转过头来看她，过了片刻后却又嘲弄地笑了：“通透！看得通透！没错，男人嘛，有哪个不会逢场作戏的？不过……”他故意停顿了一下，倾身凑近了苒苒，神态暧昧地说，“我的这位堂弟这回可不是逢场作戏，而且，就算是做了戏，怕也是和你做的。”
苒苒挑衅地冲他扬了扬眉梢：“过奖了，邵先生也沉着点气，就是捉奸也不是这个捉法的。您那里就算没捉过别人，好歹也被老婆捉了不少次，怎么也得有点经验了。捉奸捉奸，怎么也要在床上捉才算，出来喝个茶你也好意思捉！”
她怔了一怔，这才记起来邵明源当时把她的手机抢过去强行关了机，后来她也忘了再开机。她弯腰换下了脚上的高跟鞋，做出很不在意的样子：“被同事拉着逛街去了，手机可能是没电了吧。”
俗！狗血！比最狗血的言情剧还俗，比最俗的言情剧还狗血！可这竟然就是事实！苒苒觉得前天自己看到邵明泽与苏陌在一起时已经是怒到了极致，可眼下看到这篇声情并茂的帖子，才知道人的怒火是永无止境的。
这样的情况以前也不是没有过，不过苒苒一向都不留心，而今天他只这么一说，她心里冒出来的第一个念头就是他在撒谎。他定是要与苏陌在一起，所以才编了这样的谎话来骗她。她不动声色地和他闲聊了两句，越发察觉到他声音里细微的异常之处：他的语调有些僵硬，嗓音也十分低沉，像是有意在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里面果然是有图片的，还不少，大概有十几张的样子。镜头或近或远，可每一张照片里都是两男一女，男的是邵明泽与林向安，女的是苏陌。十几张图片连下来仿佛成了连环画，叫人很轻松地就看懂了内容。
“没事。”她笑笑，仰着头喝了一大口牛奶。胃本来就是空的，冰凉的牛奶下肚，顿时刺|激得胃一阵抽搐，她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出租车载着苒苒在西平市里转了足足三个多小时，外面的街景一直不停地变幻。她神情专注地看着，就像是刚刚到达这个城市的异乡人。最后还是司机师傅劝她道：“姑娘，早点回家去吧，别叫家里人担心。”
苒苒忍不住自嘲地笑了笑：“昨天晚上知道的。前天晚上我还挽着邵明泽的胳膊跟苏陌炫耀说这是我的未婚夫，结果第二天就有人告诉我苏陌才是邵明泽深爱的女人。可笑不？我猜着这事林向安也早知道，四个人里面就我一个人跟白痴一样，其余几个人心里不知道怎么看我笑话呢！”
事情才刚刚开始，邵明泽那里应该也得到了消息，没一会儿，社区的帖子就被删除了。可那些图文却仍在在网络上飞速地传播开来，从西平的社区论坛到微博，然后又蔓延到无数个网站论坛。
邵明源开着车跟上了邵明泽的车子，一直不远不近地跟着他开到了一个小区外。进小区门口的时候，保安却把邵明源的车子拦下了。邵明源无奈地向着苒苒耸了耸肩膀，一脸可惜地说：“没法子了，看来咱们今天没法进屋去捉奸，只能在外面等着了。”
陈洛却是坚持道：“上车。”
邵明泽听了这话却是挑了挑眉，问她：“逛了一晚上怎么也没买点东西回来？”
原来一切都不是毫无缘由的啊！
“爱他？”苒苒惊愕之后忽地笑了，笑容里透着几分嘲弄与讥诮，“不，我不爱他，我只是感到恶心。你知道吗，前天晚上我们才上过床，然后我昨天就亲眼看到他和苏陌在一起。而在那之前，他还不知道去了多少次。所以，我不是爱他，我只是感到……恶心，也恨，恨他们把我当傻子一样耍……”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恨意却是清晰地显现出来。
“不用了，我刷过牙了。”苒苒说着往床那里走，躺下的时候看到邵明泽还站在餐桌旁，神色晦涩不明地看着她。她又笑了笑，说：“我困了，先睡了，你开书桌上的台灯吧，也别熬太晚。”说完了就用被子连头带脚将自己紧紧裹住了。
半路上的时候，手机再次响了起来。她扫了一眼，见是邵明泽，便接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