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意难决
电话刚刚接通，我迫不及待地问道：“凌凌，秦雪说叶正宸和喻茵在一起了，他们感情很好，是真的吗？”
我麻木地点着下一张，下一张……我的手僵住了。
有些人，再见了，今生便不会再见。
那晚我做了一个可怕的梦，梦见自己回到了日本的公寓，我靠在墙壁上，墙壁的另一面不断地响起喻茵忘情的呻|吟，每一声激|情难耐的喘息都那么清晰。
爱过，痛过之后，忘记那个人。
几分钟的思考后，我对印钟添点点头：“好，我们结婚吧。”
我在医院巡查病房时，听见电视里播报一则新闻：中日国际刑警经过两年的联合调查，已查证日本山口药业与大阪大学医学院教授藤井更一共同培育生化细菌……
三年，当初被叶正宸一遍遍提起时，我总以为太漫长，不敢去期待，而当手腕上的表针在忙碌中一圈又一圈地旋转，日历在生存与死亡的挣扎中被一页一页撕去，恍然看见日历上的时间时，我才发觉，一千多个日夜并不是特别漫长。
“我们结婚吧。”
我垂首看着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上面映着我苍白的面容。短短三年，我就老了，脸上再也找不到年轻人该有的生气。
我记忆中的爸爸高高瘦瘦，笑起来总是那么温柔。我还记得他送我去机场那天，一手提着我超大的行李箱，一手揽着我的肩膀叮嘱我：“到那边好好照顾自己，没有钱就给我打电话，我给你寄。”
伴随着剧烈的颠簸，飞机终于降落在中国。我推着行李车走到出口，第一眼便看见了站在接机口的印钟添。他一点都没有变，和记忆中一样西装革履，儒雅沉静，而我已不是离开时那个笑得没心没肺的丫头。
因为印钟添早已做好了前期调查，我们很快定下了整套橱柜和玻璃拉门。发现时间还早，我们顺便去看了看窗帘，窗帘的款式多得让人眼花缭乱：温馨的韩式版，华丽的欧式版，还有简约的古朴版。
电脑上的文字像一枚炸弹，毁了我所有的期待。我手忙脚乱翻出电话，拨给凌凌。
我低下头看着手腕上的表，用纸巾轻轻擦拭着上面镌刻的名字，“宸”这个字，从未褪色。
凌凌在电话另一端长叹了口气：“我以前没告诉你，是怕你伤心。小冰，过去的就过去吧，叶正宸这样见异思迁的男人根本不值得你爱……”
老板跟我开玩笑说：“婚纱不像别的，早晚要穿的，不嫁给钟添，也要嫁别人……”
这个问题妈妈问过我很多次，我每次的答案都一样：“暂时没有。”
画册上的图样不仅颜色很俗，款式更俗，完全没有让人惊艳的感觉。
突然有qq消息弹出来，提醒我秦雪的空间更新了照片。我一时感慨万千，点开来看，都是公寓里的朋友一起玩的合影。
我盯着电脑上的照片看了好久，忘了眨眼，眼睛干涩刺痛。
喻茵的怀里抱着一大束娇艳欲滴的玫瑰，叶正宸的嘴角噙着一丝坏坏的笑意。
然后，平淡地生活。
“这款灰色的怎么样？”他指着右边一款浅灰色的窗帘问我。
我不想自己后悔，为了所谓的修士学位，把时间浪费在不知道能不能养活的细菌上，更不想浪费在和别人的老公纠缠不清上。
我惊喜地问：“你回国了？”“回来了。”她告诉我她在哪个城市，我立刻买了飞机票去看她。久别重逢，我们聊起了很多事，聊起第一天去日本，聊起细菌培养室中不灭的灯光，也聊起凌凌和她的科学家男友，唯独叶正宸，我们只字未提。
“是啊，大使馆的人告诉我，那两个中国人就是为了帮助警方调查细菌事件被杀的。警方怕打草惊蛇，才没有深入追查，草草和_图_书结案，现在中国警方已经派人来重新调查了。大国威武啊！”
我认真看了一圈，认真看了每一款，然后指着其中一款：“除了这款绿色，其他的都很好。”
“好，我马上去给你买。”
如此美好的时刻，如此美好的一家三口，妈妈自然又要问一些美好的问题。
我唯一想做的就是陪着爸爸，帮他对抗身体里的癌细胞。
她还问我：“小冰，你是不是也在协助警方调查？”
季师姐十分不解：“怎么会呢？藤井研究室的学生都被调查了，我们还被要求写一份情况说明，详细写明在藤井研究所做的所有实验的情况。你直接参与过这个项目，至少要写一份报告吧。”
或许只有当生命进入倒计时，我们才会后悔自己把太多时间浪费在不想做的事情上，而想做的事，哪怕是一次简单的旅行，也成了遥不可及的梦想。
我扫了一眼，是印钟添喜欢的风格，素雅，沉静。不知为什么，我的眼光又不自觉地转回左边，淡绿色的轻纱微合着，垂落在地，墨绿色的流苏被挽起，直垂而下。
见我面带微笑坐进车里，他放下手中被圈圈点点过的地图：“在想什么？好像心情很好。”
他从口袋里掏出来一枚戒指：“我准备很久了……虽然现在有点趁人之危，但我是真心的。如果没有更好的选择，就给我个机会吧。”
男人上车后启动了车，但没有开走。时间像是凝固了一样，眼前的一切都静止了。不知何时，印钟添走到我身边，顺着我的眼光看去。
我眨眨眼，想确定那张午夜梦回经常看见的脸是真实还是错觉，他已经转过身，留给我一道酷似那个人的背影。
我忽然想起还在日本的季师姐，急忙打电话给她，但打了很多遍都没有人接。
那天，晨雾初散，妈妈挽着爸爸的手走在鹅卵石铺成的小路上，斑驳的晨曦落在他们身上。我坐在旁边的椅子上，低头看着手机上的新闻。
爸爸心疼地摸摸我的头：“是啊，哪里都没有自己家好。”
让人惊艳的美，就像那扇窗前永远合着的窗帘。
我想说话，但嘴唇已经麻木了。
冯嫂和冯哥还是那么恩爱，两个人都胖了，像一对福娃。凌凌身边多了个男人，她笑看漫山红叶，男人低头，悄然摘下她头发上的一片落叶。秦雪也有了男朋友，很帅气，从某些角度看，有点像叶正宸，我失神良久。点到下一张，我看见了叶正宸……心疼得抽搐，可是下一秒，我看见了他身边的喻茵，顿时什么知觉都没有了。
“爸爸，我不想回日本了，我想留在南州工作。”
走出更衣室，印钟添的目光落在我身上，难掩热切……
她还告诉我：他们感情很好，经常在校园、超市、图书馆出双入对……听人说他们已经结婚了。
“担担面。”伤心也是需要力气的，所以我急需补充更多的力气，“我要一大碗。”
“那就定这款吧。”
“我在想，你这么善于规划的男人，一定不会突然冒出个同居女友、未婚妻或者老婆。”
第二天，她才回电话给我，不等我问，她一股脑告诉我很多事。
“您想要什么颜色？”
“你喜欢哪一款？”他一如既往征求我的意见。
我承认我太挑剔了，这个世界上毕竟只有一个叶正宸。我笑笑，说：“要过一辈子的人，不挑剔一下能行吗？”
售货员立刻调出图样给我看：“有紫色和蓝色，这种……淡粉色也不错。”
人在忙碌的时候总是容易遗忘。我在忙碌中渐渐忘记了许多日本的人和事，快乐的，伤心的，都淡忘了，只有看见手表上“宸”字时，心还会被扎疼，但也仅仅疼一下而已。
和-图-书印钟添气得给了他一拳，不重。我极少见他跟人打闹，可见他和老板的关系相当不错。
剩下的话，我已经完全听不清了，耳边全是轰鸣声。伤心，失望，可这能怪谁呢？我才是那个见不得光的小三，我愿意相信男人信誓旦旦的承诺，如今的背叛是我该有的结局。
听起来真的很威武，而我只是这威武势力中的一粒尘埃，即使身涉其中，也不用协助调查。
“你别担心，薄叔叔会没事的。”
我想了想，指着那款绿色的窗帘问身边的售货员：“这款窗帘有没有其他颜色？”
她说她的手机被限制使用，接打电话要经过批准。
我用力掐自己的手臂，希望能将自己从噩梦中唤醒，可无论我怎么掐，睁开眼睛看到的都是印钟添。
那天晚上，我坐在爸爸的病床边吃了好大一碗担担面，连面汤都喝干净了。
“最近有没有遇到中意的男人？”
“在看什么？”他的手轻轻搭在我半裸的肩上，声音听上去比平日温柔。
眼中凝着泪水，我急切地奔向印钟添。越是心急，行李车越是执拗地不肯前行，我干脆丢了行李，跑到印钟添身边。
“我……”
深沉的气质，配上墨绿色的制服，再加上肩上隐约的星星杠杠，不必看长相，一道背影足以完美诠释这个男人极致的魅力。
冰凉的戒指套在我的手上，大小刚好。我承认我对印钟添有感情，有亲情、友情，也有感恩，唯独没有爱情。
“没什么，那辆车不错。”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求婚惊呆了。眼前的男人，我当他是至亲，我对他的感情是纯粹的，没有一点杂质。
从昏迷中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我躺在病床上，印钟添坐在床边的椅子上陪着我。
出门前，我又看了一眼淡绿色的窗帘，合着，合着……
我和印钟添的恋爱也像是规划好的，按部就班地进行，包括我们订婚、买房、装修。周末，印钟添约了我九点去看装饰材料，我按时换好衣服，下楼。毫无意外，他的车已经停在楼下，印钟添正坐在车里聚精会神地研究地图，估计在计划今天的路线。
我尴尬地避开他火热的注视，别过脸看向窗外。盛夏的午后，暖洋洋的阳光从落地的橱窗射进来。橱窗外，一个英挺的人伫立着，一身墨绿的戎装。我无意间瞥了一眼，心口顿时感受到一阵狠狠的撞击。
我仔细琢磨了好久，才算消化了如此庞大的信息量，然后，我想起一件事：“师姐，那上次在东京新宿死的两个中国人，是不是也和这件事有关？我记得你说他们是山口药业的员工。”
“呃？”我回神，“好，挺好的。”
有人开门进来，带起一阵气流，轻纱飘动，流苏荡漾，两个字：唯美。
后来，我在人民医院的肿瘤科做了医生，肿瘤科是一个不断有人进来，几乎没有人出去的地方。我送走过很多人，送他们去了天堂；我也挽留住很多人，看他们出院时兴奋的样子，我终于明白，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他握住我的手，叹息一声：“我带你去医院，路上再说吧。”
“谢谢！”我把图样还给她，“还是右边那款灰色的吧。”
每次我这么说，妈妈便不再说话，爸爸则会轻轻叹口气。
她说藤井自杀了，藤井的研究室也被查封，所有的资料都被日本警方搜去调查，她现在被大使馆保护起来，等待协助调查。
不过一年时间，他已瘦骨嶙峋，似乎连站起来走路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有点茫然，认真思索了一下才接道：“除你以外，不会再有。”
秦雪刚好在线，我发了条信息：“最近好吗？”
巡查完病房，我迫不及待地搜索起日本和图书的新闻网站，查找相关信息。原来，两年前，山口药厂将生产基地建到中国，在生产过程中，因为一次意外，导致一名研发人员感染细菌死亡。尸检的结果引起了中国警方的注意，他们联合日本警方进行深入调查，终于找到了确凿的证据。
爸爸走累了，妈妈扶着他坐到我身边，我微笑着抬头，将手中的保温水壶打开，为爸爸倒上一杯温水。
接着，他从椅子上栽倒下去。
一件温暖的外衣搭在我身上，印钟添在我身边坐下来。
我又何尝不知道呢？从头至尾，那段所谓的爱情都是欺骗，刻骨铭心也是骗人的，我早该清醒了。
印钟添安抚地搂住我的肩膀，告诉我：“小冰，你不要太担心。医生说，癌细胞没有扩散到其他器官，放射性治疗或者化疗的治愈率很高。”
“除了绿色，其他的都行……”
“小冰？”
或许，多年后，我就记不起他的样子，甚至名字了。
“你年纪也不小了，别太挑剔……找个真心对你好的男人就行。”
她还说：“幸好你中途退学了，不然你就算不被培养出来的细菌毒死，也肯定会被藤井牵连，难逃一劫。”
听见声音，爸爸睁开眼，一见到我立刻挣扎着坐起来：“小冰？你怎么回来了？”
“小冰，你没事儿吧？”印钟添不知何时站在我身后，伸手过来扶我。
爸爸心疼地望着我，感叹：“你怎么瘦成这副样子了？是不是日本的东西吃得不习惯？”
我无力地摇头。没有人比我更了解爸爸的病情，多次化疗没有彻底抑制癌细胞，反倒让他的身体越来越虚弱。他的心脏多次出现房颤，情绪也开始不稳，整天叨念着让我好好照顾妈妈，好好照顾自己，尽快找个好的归宿。
我苦笑：“难怪他着急，我这副样子，可能真的嫁不出去了。”
太像了！明知不是他，我还是悄然踱至窗口，多看了几眼……
第一件事发生在我回国的两个月后。
“我爸爸到底怎么了？”我的声音颤抖而尖锐。
又一个月后，我接到季师姐的电话，她说：“还是祖国的气候宜人，东西好吃，男人也帅。”
我很感激命运，让我在阳光灿烂的美好日子里遇到了叶正宸，他让我明白了什么是爱情，肝肠寸断亦无怨无悔；我也感激命运让我在人生最灰暗的日子里遇见印钟添，他就像一束暖光，无论多么黑暗，我都知道哪里是前方，还能继续走下去。
“或许只有当生命进入倒计时，我们才会后悔自己把太多时间浪费在不想做的事情上，而想做的事，哪怕是一次简单的旅行，也成了遥不可及的梦想。”
不等我回答，老板直接把我推进换衣间，跟店员说：“拿这件婚纱给她试试。”
我靠在椅背上，等着他慢慢地发动，慢慢地把车并入主道。
第二件让我印象深刻的事，发生在我回国一年以后。
从那之后，我和印钟添就开始紧锣密鼓地筹备结婚的事情。
她每呼唤一遍他的名字“叶正宸”，我就用指甲刮一下墙壁上的字迹，一下一下，刮得血从指甲里流出来。
印钟添在南州市政府的秘书处工作，因为职业习惯，他每次和我约会都像安排领导日程一样，绝对顺着我的时间，尊重我的意愿，安排得井井有条。我从不担心突如其来的变故，因为他会把一切都计划得非常周密。
印钟添继续揉我的手：“小冰，别再傻了。他不爱你，他哪怕有一点爱你，都不会把你伤得这么深。”
欧美一向流行简约低胸的款式，裙摆下垂，化妆师为了效果更好，让我换上一双三寸的高跟鞋，把我及腰的卷发松松绾起，自然地垂了一缕落在脸侧。
“医学院”几个字ｗwｗ•ｈeｔushu.com.cｏｍ在我眼前旋转，我的手放在键盘上，脑子一片空白，消息发出去我才发现，那行字是：“叶正宸好吗？”
吃过午饭，印钟添接到他开婚纱店的朋友打来的电话，说新到了一批婚纱，让我们过去欣赏欣赏。婚期还没定，我不想这么早订婚纱，可婚纱店的老板强烈要求我们去看看，说现在是淡季，给我们打三折。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我们也不好太不人家给面子，于是顺路去看看。
毫无浪漫可言的病房门外，印钟添突然执起我的手，没有任何动情的表白，只有简简单单的一句话。
我的脑子里轰隆一声，整个人都蒙了。
就像那个人……
“还好，医学院的。”
见我醒了，印钟添倾身坐近一些，问我：“你想吃点什么？”
一条条触目惊心的文字出现在我眼前，我才知道藤井想要培育的细菌是一种新型病毒，这种病毒或许对癌细胞有一定的抑制作用，但同时也会使人体细胞逐渐萎缩。最重要的是，这种细菌可以通过任何载体传播，具有极强的传染性。
“是不是薄叔叔又催你嫁人？”印钟添问我。
印钟添小心地摸了摸下摆：“要不，你试试吧。”
我不再年轻，不再为爱肝肠寸断，可我从不后悔年轻过。
我用尽全力挤出笑脸，说：“日本的饮食毕竟不同，教授还压榨我，我能不瘦吗？还是祖国好。”
我话音刚落，那辆车突然启动，加速并入主道，驶向十字路口。
尽管如此，我还是认真写了一份报告发给季师姐，请她帮忙转交给警方。
胸口憋得无法呼吸，我扶着床，拼命地喘着粗气，接着眼前天旋地转，一片漆黑，我听见有人喊我“小冰”，是妈妈哽咽的声音。
病床上，脸色灰白的爸爸正在浅睡，消瘦的身体蜷缩着，眉心的皱纹上积满了病痛的印记。
车轮驶过尘土飞扬的街道，终于停在南州市人民医院的门前，车还没有停稳，我已冲下车，跑进医院。我跌跌撞撞地跑来跑去，根本分不清方向，最后印钟添拉着我的手，带我走进一间病房。
“叔叔说你一早就走了，医院的人说你没去上班，我一猜你就在这儿。”
输液瓶高高悬在半空，冰冷的液体顺着滴管流进血液中，一滴一滴，就像眼泪，缓缓流进我的血液中。
他无言地看了一眼我红肿的眼睛，把我的行李车推到旁边，缓缓取下车上的行李箱。他越是不说话，我心中的恐慌越是蔓延。我死死地抓住他的衣袖，近乎恳求地问：“你告诉我吧，他到底得了什么病？”
我努力在一片混沌的大脑里搜寻着关于淋巴瘤的信息，除了想起这种癌症的五年存活率很高，但老年人和孩子的存活率低，生存周期一般只有五至十年，剩下的就是一片空白。
“这是欧美今年最流行的款式。”老板指了指橱窗里展示的婚纱，“绝对适合你，不信你试试看。”
“刚看完你空间里的照片，你男朋友很帅。”
她很快回复：“好久不见啊！”
“随便选，全场三折。平时我们最多打八折，这可是真情价了。”
他穿过人行道，上了街边一辆白色的越野，车牌也是白色的。
第二天，我请季师姐帮我办理了退学手续，把我留下的东西处理了，她没有提及任何人，我也没问她任何有关叶正宸的事。
熟悉的风景缓缓掠过，我微笑，心里惦记着今天转院离开的病人怎么样了。临走时，她的老公帮她换好衣服，扶着她出门，她笑着跟我说：再见。
爸爸想问什么，犹豫了一下，说：“你想怎么样都随你。人这一辈子很短，一定要过自己想过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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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时渴望爱情，期望有一个人让我爱得肝肠寸断，欲罢不能，等到看过太多的生离死别、人情冷暖，我才看透这个浮华的世界。
深冬的清晨，我穿着一件单薄的针织衫坐在老榆树下，却一点都不觉得冷。经过的人都在看我，用看疯子一样的眼神看我。我也觉得自己疯了，不然怎么会对叶正宸还有幻想？被骗过那么多次，我还相信他给我的承诺。
我摇摇头，声音冻得发颤：“我只是想让自己冷静点。”
深冬的夜格外阴寒，我一边往冻僵的手指上哈气，一边浏览国外关于癌症的最新研究成果。
爸爸妈妈口中印钟添的优点不胜枚举：沉稳，细心，言谈举止得体，待人处事真诚……其中有一点我最赞同：他是个值得女人信赖的好男人。
这三年来，为了爸爸的病，我去国外请过专家，去长白山寻觅过偏方，甚至去求神拜佛，祈求神佛恩赐奇迹……然而，癌细胞还是在一点点吞噬爸爸的生命。
寂静的医院里弥漫着消毒水刺鼻的味道，我筋疲力尽走出重症监护室，扶着墙壁慢慢地蹲下。
想收回已经太迟，她告诉我：我离开后没多久，叶正宸便搬出去和一个叫喻茵的女人住在一起，就是照片上的女人。喻茵又漂亮又有气质，出身高贵，叶正宸这一次好像动了真心。
电脑上显示出一张唯美的照片，背景是喻茵的住处。无比温馨的家中处处鲜花，七彩的蜡烛在一个草莓蛋糕上燃烧，大家围在桌前唱生日歌，唯有叶正宸弯下身子，唇贴在喻茵耳际，手放在桌上，手腕上戴着限量版的国际名表。
抢救进行到傍晚，爸爸的生命体征才算稳定下来。
从机场去医院的路上，印钟添告诉我：“薄叔叔得了淋巴瘤，病理化验的结果刚出来，ii期。”
“你从小就这样，心情不好就跑来这里……”他宽大的手掌捧住我的手，搓着，“为了那个男人，对吧？”
印钟添不停地安慰我：“小冰，你应该知道，现在医学发达，癌症已经不是必死的绝症了。”
我打开新闻随意扫了几眼。原来，两年前的山口药业涉嫌制毒事件仅仅是日本警方调查山口集团的开始，这两年来，日本警方全面搜集山口集团的犯罪证据，近期终于将这个日本最大的黑社会组织全面瓦解，从此以后，山口集团将成为历史。
我说：“没有，我是在新闻上看见了消息，没有人找我调查。”
即便在路上擦肩而过，也只当他是陌生人……
“我们的婚期还没定，现在订婚纱有点早。”我说。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就是因为知道癌症的存活率有多低，我才不敢期待这样的幸运。
枫叶鲜红的色泽会随着时间黯淡，眼泪会慢慢干涸，激|情当然也会随着时间消退，最后埋葬在漫长的生命里。
癌症！这是我每天都要看上数百遍的词汇，以前它对我来说只是个专业词汇而已，此刻它却像传说中的魔鬼真实地出现在眼前，张着血盆大口，随时要把我啃得尸骨无存。
其中国际新闻中的一条消息吸引了我的注意：“日本警方以贩毒、走私等多项罪名正式批捕山口集团社长山口梨木。”
“我们回家吧。”说着，我站起身，爸爸突然抓住我的手，他的手心里都是汗。
“没事儿，我就是有点累了。”我试了两次，才勉强扶着墙壁站稳。
我相信，深信不疑。印钟添从不会胡言乱语，任何话从他口中说出之前都要经过慎重的考虑，做不到的他不会说，不确定的他也不会说。
这三年里，我似乎忙得天旋地转，可细细回想，能记起的似乎只有三件事。
第三件事，在我回国后第三年零一个月，我接受了印钟添的求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