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饭局
三
“谢谢！我到了！”
她笑得几乎无法自已……
她又厚着脸皮在他身边坐下。“你的脸怎么弄的？和同学打架了？”
仗着年幼无知脸皮厚，她买了两个冰淇淋，走到他身边，递给他一个。
云霄飞车从空中划过时，她死死揪着他的衣袖，脸本能地埋进他肩窝，她及腰的长发在风里飞舞，丝丝缕缕的黑发拂过他微红的脸颊。
他抢过她的酒杯，告诉她，她不能再喝了。
“……”
一时烟瘾犯了，她伸手摸出烟盒，用涂得五光十色的指甲捏出一支烟，点燃。薄荷的冷香混着清淡的烟草味飘过鼻端，她深吸一口，近乎贪婪。
“他说，我混演艺界没什么前途了，让我练练唱歌，万一……碰上一首经典之作，说不定能火起来。我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七年了，连陈瑶瑶都红了，我还是这样……岳启飞说我要是再这么继续混吃等死，他都不想再跟我续约了……”骆晴说她酒品很好，喝多少都不会失态，就是喝高了以后话比平时多，逮着个人就聊天，聊到睡着为止。由此可见，她这次真喝高了。
饭局上，大家围坐在一起，灯火通明，男人多少还有些顾忌，装得道貌岸然。到了KTV的包房，光线昏暗，音乐激荡，再加上烈酒的催化，这些满脑肠肥的男人便什么都不顾忌，倚在沙发里尽情享受软玉温香在怀的乐趣。
抬头见郑伟直直看着她手指间散去的烟雾，她媚笑着将烟盒递到他面前。“郑处长，来一支吧。”
“你说我唱歌唱得好听吗？” 她笑着抬头，看着他被雨水打湿hetushu.com.com的脸。
“你说过，你喜欢玩……”
他不屑地一扬眉，却没有回答。
而今，夜昏暗迷离，充斥浓重的欲望，在他眼中，她与人尽可夫的妓|女毫无区别吧？
……
面对她理直气壮地指责，他还是不回答，像个完美的雕塑，安静地伫立的细雨中。
郑伟淡淡地说，“刘总的意思，我公报私仇！”
“简婕，我妹妹。”
说完，她缩在奢华的真皮座椅上，又继续睡，再睁开眼时，车已经停在了蓝筹名座的大门前。
一只手臂锁住了她的肩膀，将她带入温暖的怀中，又是那熟悉又陌生的气息，她没有抗拒，由着他搂。
“请你吃！”
他不搭话，她就继续口齿不清地胡言乱语着，“这年头，娱乐圈什么都缺，就不缺美女，中戏，北影，上戏，一年招收那么多学生……比我年轻比我漂亮的遍地都是，争着抢着想要上位，我演戏真没前途了……其实唱歌挺好，可以不用应酬那些导演，投资商……还有你这种——达，官，显，贵。”
她终于成功引起了他的好奇：“……那张票你给了谁？”
这样的概率，想查不出什么都难啊！
他接过了她手中的冰淇淋。
她继续唱歌，“片片枫叶是你留下的痕，却刺痛了我的心门，我捂住伤口苦苦的等……”
她用被酒精麻痹的脑子思考了很久，一个陌生人吧……
“是么？岳启飞说还行。”
感觉身边有人亦步亦趋跟着，她转头，看见郑伟紧锁的眉峰。“你干嘛跟着我？我没事儿，你送到这里就行了……和图书”
她与他初见，他一张原本俊秀的脸因为明显肿胀变得惨不忍睹，可她被他一双沉静的黑瞳吸引。对于一个十二岁的男孩儿，那眼神过于深邃，像谜一样诱着她去猜测，去探索。
她的记忆也被酒精割成了无数的碎片--
郑伟笑了笑，“我当时只是好奇他到底是何方神圣，所以让人帮我查查，结果还真没白查……”
“等我？”
那一年，她十岁，他十二岁。
后来，她不记得喝了多少杯酒，反正一直喝一直喝，不管红的，白的，黄的，或者什么五颜六色的，只要有人倒，她就敢喝。
“我不喜欢女人抽烟。”
刘总笑着摇摇头，“三个月后，他爸就被查出贪污九千万，没收全部家产……无期徒刑。他算是彻彻底底记住郑处长是谁了。”
“……”
简葇不禁想起一句电影里很经典的台词--先枪毙，再调查，保证没有一个冤假错案！
她松开他的手臂，继续向前走，走着走着，她猛然想起个重要的事情。“不对呀！我已经搬家了，我搬去星城国际了！你为什么把我带到这儿？！你想怎么样？！”
再后来，她不记得酒局什么时候结束，迷糊中感觉冰冷的水滴落在脸上，她在冷战中惊醒，发现自己被郑伟塞到了一辆豪华的轿车。
比她喝得还高的刘总过来凑热闹，语无伦次告诉她，“你记住，别人可以不认识，郑处长必须要认识……你听说过没有，以前有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子不认识他，在一家酒店公然跟他叫板，还说‘你知道我是谁吗？！你等着，我会让你记住我是和_图_书谁！’，你知道结果怎么样？”
……
“戒了。”
“什么时候学会抽烟的？”他低沉的声音被嘈杂的音乐声掩盖，只有她听到。
“迷失了，曾经的纯真，分不清是爱是恨，摇曳着，你的迷离眼神，在漩涡里浮浮沉沉……”
在镜头前面做秀惯了，她应付各种疑难问题就像呼吸一样平常。“有一次演舞|女的时候学的，之后就没再戒。”
她想了想，“郑处长一看就是个宽宏大量的人，当然不会跟那些不识相的人计较。”
她还记得，回包房后，她问他，怎么那么多人都认识你？
“你怎么知道我今天回来？”
“人家一定伤得比你还重吧？”
她记得，她在洗手间吐得一塌糊涂，他一只手慢慢抚过她的背，一下一下，另一只手递来微温的矿泉水……
“我也喜欢。”她对他眨眨水汪汪的眼睛，“可惜我只有十块钱，只够买一张票，外加两个冰淇淋。”
走了两步，发现他还在身边，我揉了揉额头，恍惚般点头。“呃，不好意思，我忘了，你也住这里。我喝多了，真喝多了……”
“所以？”
下一秒，他扣住她的手腕，拖着她走进一扇门……
她不记得怎么去了他的家，记忆的碎片里只剩下房门关上的一瞬，他突然将她搂住，狠狠地吻上她的唇……
她依稀听见他的心跳就像飞车一样，忽上忽下，直入云霄……
她下了车，微微细雨落在身上，浇熄了她的困意，却稀释不了她身体里的酒精。她摇摇晃晃顺着清晰印在记忆中的小路向前走，嘴里还哼着KTV唱过的歌。“我想放和图书弃却迟迟不能，冰封的心又开始回温……片片枫叶是你火热的吻，却吻上了别人的唇……”
一如她不喜欢娱乐圈，可她习惯了这虚浮矫饰的世界。
他点了点头。
刘总自知酒醉失言，“呵呵”两声，“巧合而已，巧合而已。”
第二个周末，她又去了那个游乐园玩，又遇到了他。
那天她讲了很多爸爸的故事，他一直听着，听得特别认真。
她开心地打招呼。“这么巧？”
简葇又被劝着喝了几杯烈酒，红酒的后劲儿也起了，她的意识渐渐模糊，自控力也薄弱了，眼前的人越来越朦胧，身体越来越虚无。她捧着麦克风唱了两首悲伤的情歌，竟然唱得笑了出来，尤其是唱到：
“我带了钱，请你玩云霄飞车。”
男孩儿讶异地看了她一眼。
那时，天清澈如水，不染半点尘埃，一如他们心中的彼此。
看出他不想说，她换了话题：“你喜欢坐云霄飞车吗？”
眨了眨缀了雨滴的睫毛，她问了个只有醉酒才会问的问题：“你真想，上我么？又不是没上过，女人脱了衣服还不是一样，有区别嘛？”
“为什么？”他有些戒备地问。
她想要跟他理论，凭什么他不喜欢女人抽烟，她就要戒烟，这是什么逻辑关系。可转念想想，反正那烟也不值钱，大不了明天再买一盒，何必跟他浪费口舌！
“因为你长得帅呗。”她对着他笑。她的笑如同秋季盛开的海棠，满目萧索和枯黄中最夺目的一点绯红。
“你就这么想演女一号，为了演女一号，什么都无所谓？！”
下一秒，她手中的香烟和香烟盒以一条完和图书美的抛物线落入角落的垃圾桶。
因为唱得太过投入，她没有留意脚下，一不小心踩进了路边的草地。脚下被绊了一下，她下意识抱住郑伟的手臂，靠着他站稳。
冰淇淋吃完了，她讪讪起身，准备离开，他忽然开口：“你爸爸打过你吗？”
她想，她是真的醉了，否则她不会贪恋这温暖的气息，不会又想起那一年的深秋从半空划过的云霄飞车，还有，坐在长椅上凝视着别人父子相亲相爱的男孩儿。
“不好听。”
他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
他很认真说。“不巧，我在等你。”
她摇头，更正：“我住在蓝筹名座，在朝阳门附近。”
她记得，走廊里很多人和他打招呼，她试着跟他保持距离，免得她这个二流演员的身份辱没了他，他扶着她的手丝毫不放松。
她的衣服也被雨水浸透，贴在身上，凉得彻骨，她颤抖着贴近他，贴近他的温暖。
她也不再说话，安静地吃冰淇淋。
她并不爱吸烟，可她戒不掉这个味道。
……
她笑着，越笑越觉得好笑。“你知道吗？我是演员，我不是妓|女……呵，你怎么会知道……”
郑伟说：“去星城国际。”
“没有，我爸爸最疼我了。不管我喜欢什么他都买给我，有时候还不让我告诉简婕。我爸爸……”提起她的爸爸，她说不尽的幸福。“还经常偷偷给我买油条豆浆吃，因为我妈妈不让我吃……”
“……”
“不是啊。我今天高兴，有人给我女一号演，还是大制作的电影。”
他在她心中呢？
他终于开口了，声音比冷雨还要凉得透彻，“你经常喝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