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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出墙记

作者:桩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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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枕前相思泪 第十一章 卷帏望月空长叹

第三卷 枕前相思泪

第十一章 卷帏望月空长叹

这晚听得朱棣又在院子里耍威风,锦曦想起与李景隆定下的十年之约,再也按耐不住。换了衣裳,推开窗,脚尖轻点,如鸟般轻盈迎上了朱棣的银枪。
三保见他时而微笑,时而皱眉,却是坐立不安的样子。心中偷笑,大着胆子道:“王爷,今晚月色不错,记得当日你在王府花园中舞枪,三保真想再瞧瞧,不知王爷武艺可有进展?”
她昨晚受了凉,一晚上没睡好。今日又打起精神对付李景隆,全然不知身子烧得厉害,看似用足了劲,却轻飘飘没有半分力气。
“你以为你有武功,皇上赏了你凤玉,这王府就真的由你做主了么?在王府中你只是我朱棣的女人!回去!”朱棣沉了脸喝道。
进了房间,锦曦却背着他躺下,一声不吭。
朱棣越听越恼,把书一扔,冷冷道:“为何不说?”
朱棣一进来,他便感觉不到一年时间,燕王身上就多了几分刀兵之气。穿着常服,那股气透体而出,李景隆心中诧异,对朱棣越发揣摸不透。
“我才不用你讨好!反正这些日子王爷都一个人习惯了,有公事明儿犀照阁议!”
“锦曦,你这般撒气就不对了。王爷也是关心你,才不想你出房门,好好养病的。他听说你晕倒,比谁都着急。从兵营拍马赶回,一个时辰的路,墨影身上落了不少鞭子,大哥瞧着都心疼。王爷是爱马之人,平时他常亲自给它喂料刷洗,不假人手,舍得这般抽它鞭子还不是为了你。”
两人各转各的心思,朱棣却被锦曦激起一丝怒气来,明明为了她好,锦曦不仅不听还这种态度。他冷冷地哼了一声喊到:“三保,世子抱走!”
三宝低着头闷笑不己,朱棣扬手就是一巴掌,笑骂道:“去,把我给王妃买的紫玉镯拿过来!”
“我和你没有什么客套话讲,”锦曦慢慢地抬起头,逼视着李景隆毫不退让,“事情你也清楚,你告诉我的,我也没法告诉别人,你以为这就是痛苦?你很得意?不过,今日我想与你打个赌!”
朱棣脚已迈了一半进去,听到这句话怒气更重,哼了一声,转身就走。来到书房却唤来白衣道:“李景隆三天前便到了北平,却谎称昨日才到,给我吩咐下去,盯紧了,无论他见了什么人,做了什么都给我查清楚了。还有,白衣,明日王妃在琴音水榭请李景隆赏雪,你亲自去,看明白李景隆借这一机会想要干什么!”
听得院子里三保呼好声阵阵,锦曦呆在房里左思右想,对朱棣的气早就消了,就等着找机会和解。
李景隆笑笑:“习惯,只要有美女美酒,怎么都习惯!”
李景隆马上反应过来,当时朱棣答应这一条件时,说的是,让他从此不再找锦曦。他呵呵笑道:“江南的织物,还有,新鲜菜蔬和蔬菜种子。来之前皇上特意吩咐说,北平菜少,怕王爷吃的不习惯。种子是皇上与娘娘吩咐一定带上的,说在北平试种种,看能不能种出来。”
锦曦迷迷糊糊听到,想睁开眼,眼皮重得很,身体酸疼,心想莫不是真受凉了。只哼了一声。
锦曦怒气也起来了,明明拉下脸来示好,他什么意思?“下去!”
存了看戏的心思,知道两人从前斗气成习惯了,燕九窝回耳房摸出酒来边喝边从窗缝里往外偷看。
锦曦回过头来,微显丰|满的身子被比甲包裹得凹凸有致,填补了原来的单薄更显出一种风韵来。她低头哄着儿子道:“怎么,王爷是嫌我太‘珠圆玉润’,不好意思让我见客?”
三保小心地走近锦曦伸手欲接过世子。锦曦想和朱棣说明抱孩子去看李景隆的事,手一挡,三保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朱棣叹了口气,跟了上去,他就不明白,锦曦什么时候变这么聪明的。走出房门,阳光映得屋上残雪耀眼,他微微眯了眯眼,不悦地说:“爷们儿的事,你去干嘛?”
锦曦听得又酸又痛,看到三保哭得伤心,知道把他吓坏了。此时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恨恨地站起身来喝道:“你再哭,我就再不理你家王爷!”
“我是吃了猪油蒙了心了,竟答应你。”李景隆见锦曦明丽的脸上隐着病容,脸也转得红了。不用试也知道她在发热。腾身站了起来背对着锦曦道,“十年,我答应你,我在北平所探得的消息,绝不会对燕王不利。十年之后,但凭燕王福气吧。”
燕九忙恭敬的说:“王妃既然有雅兴,燕九不敢打扰,燕九告退。”他故意说得大声,说完就走。眼睛偷偷地看向书房,心道,我看王爷能忍到几时。
只听里面传来一声娇喝:“王爷,妾身累了,请王爷移步书房歇息吧!”
锦曦说完,朱棣便笑了。两人目光中都闪动着对李景隆的算计,两人没有说话,就相互这般对望着。
“王爷好枪法!”三保故意大声赞道。
院子里的守卫却瞧见了。今夜正是燕九值勤,他看到锦曦站在院中时不时往书房瞥去一眼,心中好笑,想了想便走上前去行了一礼道:“王妃,冬日寒冷,你才生了世子不久,这般赏梅不宜太久,当心着凉!”
朱棣暗暗拧眉,不动声色地笑道:“王妃盛情,景隆莫要辜负。王府事务繁忙,明日本王就不陪景隆了,让王妃替本王招待景隆也是一样。”
锦曦听得明白,心里更气,又没气力和他m.hetushu.com.com说话,见他走了,想起今日要见李景隆,便硬撑着起来打扮妥当。吩咐侍女把琴音水榭布置好了,披上斗蓬就出了寝殿。
燕十七挡了两掌急道:“锦曦!”
就走了?没什么可看的?朱棣想杀人的心都有了。自己这般示好,她居然不领情?
“我还想让他瞧到我抱了孩子高高兴兴的出现,让他得意不了呢。”
朱棣在书房听三保低头贼笑着说完情况,恨铁不成钢地瞪他一眼:“你这是对本王忠心耿耿呢?还是巴不得王妃与本王闹得越大越好?”
他自动把朱棣居高临下的语气给改了,正想着听了这话王妃该顺着梯子往下走了。
锦曦一愣,缓了下来,是她错了么?怎么莫名其妙都黑了脸吼她?心里突然酸楚难当,扭头跑了回房。
三保满意的点点头,觉得王爷终于有王爷的样了。当日锦曦拿枪胁协燕王的一幕记忆犹深,见朱棣冷然离开,他就大模大样的站在房门口看情况。
“你欺负我!”锦曦低吼出一句,靠着棉枕无力的喘气,眼泪就冲了出来。
朱棣却每晚在院子里练枪。想起锦曦初嫁时的那晚的比试,他就等着看锦曦能忍到什么时候。
他转动了下身子,竟有种兴奋,心里盘算着明日该如何逗锦曦,似乎又回到了初识时斗气的时候。
三保几次提着食盒前去,锦曦一见是他拎起食盒就砸,别的侍女却无事。朱棣知道锦曦瞧三保是他的贴身太监,打狗看主人,这是做给他看的,直气得发抖。
“听闻王妃顺利生下世子,景隆正好有货从江南到北平,就过府拜望!”李景隆穿了件玉色的长袍,外罩同色罩衣,领间露出一圈银灰色的狐裘,丰神俊朗。举止沉稳了许多,眉宇间依然带着股玩世不恭的神色。
“你怎么了?”
朱棣拂袖而去,留下锦曦呆在庭院里。“朱棣!你怎么啦!”
想睡?朱棣轻轻一笑吻了下去。
她觉得脚步有些虚浮,刻意放得缓了,扶着侍女慢慢走了过去。寒风吹来,锦曦脑袋反而冻清醒了些。进了水榭靠在软椅上,强打精神等着李景隆。暗想不会这么倒霉,让李景隆瞧着她病蔫了模样吧。
他慢慢走出水榭,停了停轻声道:“锦曦,这次是你赢了。”
“你还在生气?你只有生气才叫我王爷!”
锦曦脱口而出:“你生气还自称本王呢!”她说完忍不住想笑,头不自然的偏过一边。
过了几日侍女回报锦曦身体好了。他只“嗯”了声便不再问。
锦曦脸一红,有些咳嗽,掩住嘴轻声道:“被你识破了,随你吧。不管朱棣如何,我总是随他一起的。”
锦曦站得稳了,朱棣拉她不动,怒气便真的上来了。“燕三!”
锦曦一听他口口声声以“本王”自称,便知道朱棣真火了。她不明白为什么朱棣突然就发脾气,赔了笑脸道:“是,你是王爷,是我的夫君,是这王府的天!行了吧?走吧,去见客人去!”
书房内没有动静,烛火也没熄灭。锦曦不甘心地站在院子里,不多会儿身上便觉得冷。“阿嚏!”她打了个喷嚏,搓了搓手。突然看到书房里的灯灭了。
看到那个银白锦裳的身影越走越远,锦曦大怒:“谁敢拦我!”
燕十七想了想答道:“锦曦如此,必有难言之隐,早说不见得是好事。”
朱棣这回下了狠心,锦曦养病期间不准她出房门半步。
“怎么了?你不看看你的态度!你这是和你夫君说话吗?本王敬你爱你,不意味着你就能为所欲为把本王的话当耳边风!”朱棣冷冷地说道。
“说吧!”朱棣的语气始终淡淡的。
锦曦不让朱棣进房,心里却极不好受。听到院内三保大呼小叫,知道朱棣练枪。没好气地想,半夜三更练什么枪!猛然想起刚嫁他时没了内力,逞强去和朱棣比试的情景,目中温柔浮现。她回身吹熄了灯,悄悄走到窗边观看。
“是!”三保轻身蹑脚退出书房,摇头想,明明忍不住又想威风一回,又舍不得了。明明问得详细想知道王妃情况,还端着架子支使别人,干嘛不自己去?三保迅速得出经验,在王府里还是唯王妃之命是从得好。
朱棣低头一看,可不是,书是反着看的,气得笑了。想起燕十七,心生怜意。这时静下心来,想起燕十七的忠心和痴情,也叹了口气,喃喃道:“锦曦,爱你的人太多,真怕你心里没有我。”
还想帮她说话?朱棣看着锦曦的身影,那抹红色在雪地里犹为刺眼,轻飘飘的走远,蓦然发现她又瘦了。心里酸得不行,反而起了一股倔强。“我倒要看看她能撑到几时?”
锦曦听得心中烦闷,又不忍心。暗骂朱棣奸诈,撑起身一口将药喝完。她实在气不过,操起药碗对朱棣消失的方向摔去。听到瓷碗清脆的碎裂声,心里的气才仿佛找着一个发泄口冲了出去。
三保小心地赔笑说:“王爷,王妃身体好了,我看水榭那边的梅花开得正艳,今日要不请王妃赏梅?”
“你怕是不知道我王府中的家法!”朱棣横了心,就怕锦曦从此无法无天,今天非得治治她不可。
看着他消失,锦曦一下子泄了气,身上出了密密一层细汗。李景隆往日说的话全在脑子里浮现,她早猜到他的一品兰花必是为皇上办事。在韭山和_图_书煮茶时便是用的这种雪露红芒,她清楚的记得李景隆后来告诉过她这种茶来历时的情景。
“何事?”
这话一出,燕三猛的抬头上前一步。燕十七己跃上前去,手一探趁锦曦不注意拿走了孩子。低声道:“现在别闹!”
朱棣眉心纠结,担心的瞅着她。锦曦便露出了浅浅的笑容:“我病了!”
锦曦也犯了浑。干脆呆在房中不理不睬,把侍女全赶了出去。连燕十七和尹白衣都不让进去。每餐照吃不误,还换着花样点菜。
“王妃!”小紫见锦曦停下脚步,心中有点着急的喊了她了一声。
锦曦就想抱了孩子去见他。李景隆没见到她怎么会死心。况且,这里是北平,不是南京,她铁了心要面对李景隆。心里痛恨李景隆时不时说些话来威胁她,也不想活在他的阴影里。
燕十七却怕锦曦如此冲动,让朱棣当着李景隆的面下不来台。他不知道李景隆的事情,却从锦曦的脸色中敏感的察觉这个人的不寻常。顾不得别的燕卫在场,大喝道:“锦曦,你做娘的人了怎么还这样冲动?!你是燕王妃,你这样冲去找王爷算什么!胡闹!难怪王爷不准你出房门!”
朱棣总算找着锦曦柔弱的时候,觉得两根手指头就能拎起她来。见锦曦涨得满面通红,忍不住微微一笑。
朱棣脸色已经越来越黑,喝道:“都伫哪儿干什么?当本王说话是放屁?”
“唉呀,是谁成天半夜练枪的,挠人清梦!”
离水榭还有些距离,锦曦停住了脚步。
三保见朱棣脸色铁青,讷讷道:“王爷,三保可能传错话了,王妃不知道你在……”
自从知道李景隆会武功且功夫高强,朱棣就起了心。他嘱燕卫详查李景隆的生意让他大为吃惊。不是李景隆生意做的大,而是他不仅有神秘一品兰花组织,还经营着江南的丝绸茶叶。就这两点,李景隆的手段已不敢小觑。
这一想,竟一夜无眠。
李景隆转动着茶杯,心里疑惑,锦曦何时变得这般强势了?他不动声色地笑道:“锦曦,你想要什么,我能办到的,我都能为你做。”
她和燕九的对话还有在院子里的举动全落在朱棣眼中。见她凉着了,朱棣一阵心疼就想出去。想起锦曦的嚣张又忍了下来。这时看到她冲梅树撒气,嘴边的笑容越来越浓,见锦曦气鼓鼓地回了房,朱棣咧开嘴无声的大笑起来。满意的窝进了睡榻。
躲开他炽热的眼神,锦曦打了个呵欠装睡:“比剑累了。睡啦。明儿去犀照阁给你说正事。”
手中长剑与枪尖一触,借力荡开。
“李世兄请!”锦曦把茶杯移过。
锦曦声音更轻,手指在他胸前划来划去:“这里太大,很冷清。”才说完,就哭了起来。
李景隆笑道:“锦曦,没想到你生了孩子更显韵味,王爷好福气!这可是你第一次主动想见我,为什么?”
“走开!”锦曦的火气被挑了起来,跃身飞起拍出一掌,几名燕卫又不敢伤她。
燕三对锦曦行了一礼:“王妃!”
“王妃不喝,你们就跪请,什么时候她把药喝了,你们才起来。”朱棣说罢站起身就走了。
朱棣气往上涌,这王府上下都唯王妃之命是从,都是自己宠出来的!他大踏步走过来,拉着锦曦往房间里走。
“我是想告诉你,皇上赐了我一块。而且,我知道,你爱饮此茶。”
她无力的躺下。又是伤心又是心痛,只哭得一小会儿,便沉沉睡了过去。
她原本打定主意要接过王府内务,免得朱棣成天忙里忙外。想想朱棣是堂堂燕王,坐镇北平,自己总是仗着武功忤逆于他,让他下不来台,心里也是愧疚,若朱棣赢了,她真的不再用武功欺负他。
“锦曦似乎有什么事在心里藏着。我怀疑与李景隆有关。”燕十七细细把来北平之前锦曦吐血晕倒的事告诉了朱棣。他想,这可能就是锦曦今日想抱了孩子去见李景隆的原因。他想了很久,不想瞒着朱棣。
燕十七相信自己从小在山中与狼群为伍养成的野兽般的敏感。此时朱棣若是知道比不知道好。
和锦曦在凤阳治军和好如初回到燕王府,两人又经历皇孙满月风波,饱尝相思之苦,再也没分开过一天。朱棣在书房里走来走去,了无睡意,想去找锦曦又拉不下脸,这里不是南京燕王府,打开窗户便能瞧到锦曦的来燕阁。
“你不是拿皇上赐的龙凤行天下的玉威胁我么?不是说只要王爷起兵,你绝不会让他得逞么?你要我知道了这一秘密,不敢让王爷知晓,怕勾起他的野心,又畏惧于你,怕你告诉太子相忌于他。我和你赌十年。这十年之内你不吐露北平的举动,十年之后,我必会助王爷成一方霸主。不管将来如何,你若没这心气,那你现在就可以去向太子进言,让他防范王爷,甚至去皇上面前说道,让他打压王爷!”锦曦气定神闲的看着李景隆。神色轻松,似开玩笑又似认真。
朱棣捉住她的手。锦曦一用劲就听到朱棣笑嘻嘻地说:“不用武功,你才说的。”
燕十七好笑地看着朱棣佯装看书,好心地提醒道:“有两件事想要禀报王爷!”
又来一个!朱棣暗想,当我真不知道你的心思?沉了脸让三保叫燕十七进来。
惦记?锦曦火气还没消,抬手摘下金钗当成暗器射出,三和*图*书保话刚说完,金钗就擦着脸颊“夺”的一声□了门框中,钗头珍珠尤在颤抖。
他漫步走到庭院中,见正殿内灯火未熄,知道锦曦还没睡着,心道,每晚都等我,今晚我不来,你能睡着么?他邪邪地冲三保一笑,脱下外袍,露出银白紧身内袍,银枪一摆,月夜雪光中只见枪尖挑出银花朵朵。
席间李景隆只字不提锦曦,朱棣却主动唤人去抱了世子来。
从这日起,朱棣也不让白衣再当门神。锦曦也不出房门。
这一分神,朱棣枪尖一挑打飞了她的手中的剑。锦曦吃惊地看着朱棣得意,恨的一跺脚,转身就回了房。
从前的朱棣性情倔傲,好军事,以军法治府,据说贴身燕卫十八骑个个武功了得,也不见得有多突出。今日一见,却有种天地间唯我独尊的气概。真是就藩一方,成北平霸主了么?但是所得情报却不是这样。
锦曦淡淡的笑了:“云南的茶,不过是往年不舍得喝的陈茶,李世兄勉强笑纳!”她提起水壶开始温杯,一丝不苟地沏茶。
锦曦扁了扁嘴站着不动,一副你奈我何的模样。
朱棣瞧着晨曦浸染,跳起来活动一下,洗把脸精神更好。想起今日锦曦约见李景隆,又皱了眉。锦曦与他斗气,见了李景隆还不知道是什么脸色,他心里的气早没了,想也不想便走向寝殿。
迷糊中锦曦感觉床前人影晃来晃去,像群苍蝇在眼前飞。她有些不耐的挥了挥手,一双大手握住了她的。那双手略微粗糙,干燥温暖。是朱棣么?她轻轻的睁开眼。
朱棣突然抱着她道:“那晚我看到你踢梅树了。”
朱棣敢紧起身,面南一礼:“谢父皇母后恩赐,朱棣……”他满脸都是激动之色,情知李景隆全瞧见眼里,又回身一叹,“北平荒凉,哪及南京繁华。这里太冷,且气候干燥,景隆来北平不知还习惯否?”
两人都是桀骜不驯的人,朱棣语气生硬,锦曦也犯了倔,偏不让他握自己的手,使出全身的劲去拉扯。
她缓缓起身,因为放松了心神反而支撑不住,唤了声:“来人!”身体一晃就昏了过去。
锦曦神采奕奕。剪水双瞳在他脸上转了转笑道:“李世兄风采依旧,另来无恙!”
不是恨她瞧不起你,是生怕她心中不在意你。燕十七在心里暗自说道,想起当年锦曦和朱棣的一番斗气,微微叹了口气道:“锦曦才十八岁,孩子气重。她若真的恼了,也是说走就走的。”
当我眼瞎了没瞧见你幸灾乐祸的样子?朱棣瞪他一眼,埋头处理王府官员呈上的公务。“去,把燕十七和白衣找去陪王妃解闷。”
锦曦猛然一醒,在说什么呢,便道:“王爷,你,我回房说与你听。”
三保一呆,马上擦干眼泪,抽咽着看着锦曦。
朱棣一惊,想起锦曦当日离开燕王府的事,又是担心又是气苦,怔怔的说不出话来。
锦曦微微笑了,以往知晓李景隆说的秘密只觉得痛苦,今日却能利用他说的秘密定下十年之约。不知道这十年能为朱棣赢来自保的能力否。
那张英挺的脸瞬间沉了下去,凤目里满是带着怒气的寒意。两人就这么相互瞪着,锦曦突然想起昨天的事,心里的委屈就涌上来了:“你走!”
锦曦听得他关心,身体一抖,手臂上就起了层鸡皮小粒子,禁不住苦笑起来。李景隆就是如此,转眼是魔鬼,瞬间工夫就能化成温柔可亲之人。被他一语识破,锦曦蔫蔫的靠在椅子上笑道:“没有大碍,受了点寒罢了。”
锦曦当真没用武功,只凭着身体灵活与剑式精妙和朱棣缠斗。
李景隆默然的端起,嗅了嗅茶香,浅啜一口,果然是雪露红芒,韭山上煮过的那种茶!
“别说了,我只是气他故意要摆威风……”
转身的瞬间,她分明瞧到朱棣恨恨瞪过来的目光。锦曦笑容更深。
锦曦一愣停了下来,她想朱棣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停手后见他还背着身子,便又喊了他一声:“王爷!”
十年,你以为十年后的朱棣就有这能力让我惧怕他?李景隆讥讽地想。嘴里却道:“十年,你觉得十年后朱棣就能赢我?告诉你,他一生都不可能,只能偏安于此,还要看看太子将来是否高兴!”
脑袋很重,身体酸软,锦曦保持着灵台的清明笑了,这笑容宛若春花绽放,李景隆瞬间又回到了魏国公府的后院树上,被她的笑容迷惑。这才发现她今日穿着浅紫色的大袖衫,水榭升着火盆,暖意融融。
朱棣好不容易逮着机会,就想借机训她,手松开站了起来,吩咐道:“把药端过来!”
送走李景隆,朱棣的脸才慢慢冷下来,我不让你见,你就偏要见是么?他漫步走到寝殿外,挥挥手让燕三和燕九离开。三保机灵的掀起棉步帘子让朱棣进去。
朱棣收枪一瞧,锦曦换了紧身衣,眉目如画,睥睨着他:“王爷深夜练枪,枪法精进,妾身想与王爷再赌一回可好?”
“给我回房去,今天不准出房门一步!”
“我不喝!”
燕十七伸手拉起三保温言道:“你去回王爷,王妃过会儿就到。”星眸望向锦曦含着一丝怜惜。她是爱上燕王了,才会这样。
“还有,王爷,你的书拿倒了。十七告退。”燕十七身形一动,飞快的离开书房。
燕十七对小紫使了个眼神,小紫赶紧把大麾给m.hetushu.com.com锦曦系上。是那件火狐大麾,燕十七瞧见,想起当年在草原为锦曦捉得火狐时的情景,心中一痛,想起她心中挚爱是燕王又平静下来,他耐心劝道:“锦曦,若是你心中真没有王爷,我绝不劝你。你才十八岁,但是总也是当娘的人了。”
“景隆,从前我答应过你,江南到北平的货物由你供给,这次带了什么好东西?”朱棣含笑问道。
尹白衣低声答应下来。他前脚才走,燕十七便求见朱棣。
“王爷若赢了,我便从此不用武功对付王爷,若是输了么,这王府内务明日起由我掌管!”
燕十七叹了口气,把孩子交给奶娘。低声道:“我去寻王爷。”
朱棣一醒,笑逐颜开地骂道:“还不取枪来!”
李景隆似不经意地瞥去一眼,含笑看着世子道:“世子真是可爱,王爷好福气啊!景隆明日自当整治礼物答谢王妃美意。”
“锦曦,我答应你。只是十年太长,让我再好生瞧瞧你。”李景隆目不转睛的看着锦曦,喉间溢出轻笑声。“你真聪明,我怎能忘了你,锦曦!可是我也很伤心,你为了燕王百般设计,竟连当日未出阁时的装束都记得扮了来迷惑我。”
他吓脚一软,跪了下去,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就哭了起来:“王爷真是在惦记您,你不喜欢三保,他每日都细问小紫她们,在房内干什么,睡得可安稳,吃了什么,您换着花样要吃江南的菜蔬,王爷知道前日就嘱人去加急运来。每天晚上王爷在书房忙碌,每晚都睡不好,他都这样了……三保求您了,您就去吧,别再让王爷伤心了。”
“你若还是我二哥,你就不要拦我!”锦曦听到燕十七喊她名字,眼睛瞬间浮起水雾。
“你请家法去啊!”锦曦以为朱棣说笑,她见朱棣偷眼瞧她,眼神中有丝担心,一猜登门而来的人必是李景隆。她生下孩子,他怎么会不来?她还在奇怪李景隆就不露面了呢。
燕三和燕九站在房门口都摇头,不知道今天燕王夫妇闹的是哪一出。
四个人齐齐挡在她面前:“怕是王爷心里有什么事,所以不想让你去,王妃,还是先回房吧!”
还装?朱棣暗笑,继续板着脸:“岂有此理!王妃当真不把本王放在眼里!竟敢不起身回本王的话!”说完拂袖而去。
灯光一灭朱棣就没了劲,又不肯让锦曦知道他是故意练枪的,想到她不理不睬,酸痛的感觉在胸腔内冲撞,银枪一甩,舞得更为用心。似乎所有的情绪都随着银枪刺出而发泄了。渐渐地忘记了练枪的目的,真的练起枪来。
过了良久,锦曦才扯了扯他的袍袖轻声道:“朱棣,我不习惯……”
朱棣见殿内没有动静,大喝一声,身形矫健,一条烂银枪舞得水泼不进。他苦练武艺,心知没有内力,不是江湖高手,却尽可能地把枪法剑法骑射练得娴熟。
朱棣心中发堵走到落雪轩前却停了停,待到走进去,脸上已露出了笑容:“景隆,好久不见!什么时候来的北平?”
朱棣咳了几声见没有反应走进去坐在床边,板着脸道:“今日本王要去兵营巡视,你代本王招待景隆吧!”
锦曦侧过头,漫声道:“怎么,当真听王爷之令不让我出房门半步?连这院子都来不得了么?”
北平原有驻军朱棣碰也未碰,被燕王府庞大的官员事务安排缠绕。就是去兵营,也不过瞧瞧燕卫左右队的日常练兵罢了。
燕三为难地看了她一眼,低声道:“王妃,这……”
锦曦没有说话,默默的迈步出了房门。她不是不感动,也不是不明白。就纳闷朱棣为何如此生气。是自己过份了么?无视朱棣的身份,还用武功欺负他?
不多时奶娘抱了世子前来,轻声道:“王妃听闻故人前来,吩咐说,今日太晚不便见客,明日请李公子琴音水榭赏雪景!”
朱棣长叹一声,伸手抱了她入怀。“不哭,我错了。”
燕十七如当年在吕家庄一样,没有躲开朱棣的目光,坦然的站着:“她是王妃,也是我结义的妹妹。我做燕卫是报王爷大恩,也是为了她。十七并无歹念。”
“王爷!”
朱棣把枪往三宝怀里一扔,慢条斯理的往寝殿行去:“本王今晚在此歇下了!”
洞开的水榭窗户前,朱棣穿着银白锦袍,脸隐在貂毛围脖中,俊逸潇洒。锦曦的心便咚咚跳了起来。没见着他时生气,看过这一眼,只有思念。想起这些日子的冷战和三宝说的话,不仅涑然泪下。
隆冬腊月,烧着火坑,摆着火盆,寝殿温暖如春。因为王府初建,一时半会儿还未来得及铺设火龙。一群侍女太监就这么跪在冰冷坚硬的石砖地上哀求锦曦服药。
“说了不准去!燕三,把王妃带回寝殿,今天不准她出房门半步!”朱棣见她嬉皮笑脸,转过身去。
明知道我没有内力,赌什么?朱棣见终于引出她来,心中高兴,又知打不过锦曦,脑子一转懒洋洋道:“武功内力本王没有,赌什么?”
锦曦皱了皱眉不解的看着朱棣:“你怎么了?”
三保得了令,一溜烟跑到寝殿,又不敢进去,站在门口大声说:“王爷请王妃赏梅,抚琴共乐!”
巳时李景隆依约前来。
一套枪法使尽,他喘了口气看到房内还是黑漆漆没有动静,气得把枪往三保怀里一扔,折身便进了书房。
“珍珠,去把水榭的和-图-书梅给我折几枝回来,放殿内瞧瞧就是了。”锦曦慵懒的靠在躺椅上不理三保。
话一出口觉得不对,又改口说道:“这么长时间没看到他,我还在奇怪呢!”
“哼!”朱棣冷哼一声,动也不动,目光锁住锦曦。
“我的王妃要接管王府内务,我留在这里就是谈公事!”说话间已将紫玉镯抹进锦曦腕中。侧着头欣赏了会儿道,“锦曦,紫色衬着你的肌肤格外好看呢。”
阳光在她身上打上一层金边,浅紫色比甲边缘衬着一圈白狐毛,肌肤隐隐透着玉般的光泽,红唇带着浅笑,低头哄儿子的模样比从前更让人心动。朱棣暗道,这样子不是不好意思让你见客人,是怕客人见了你又再起心。心思转到这份上,更是说什么也不想她出去见那个人。
朱棣当然明白,却极不好受,瞪着燕十七半响突然气泄了,一拳打在书案上:“我就是不想让她见李景隆,当日我便怀疑,有什么事不能告诉我?我一并担了,最恨她瞧不起我。”
这眼神直让她想起初见朱棣时,他背对众人对她露出的寒意和威胁。锦曦便使劲想抽出手,却纹丝不动。她一急就想运内力,朱棣冷冷地说道:“你当有武功就是神仙啊?有这力气就别晕倒在水榭里!”
锦曦带着泪嘴角轻浮起笑容。似有意无意地声音大了起来:“梅有什么好看的,前几日才看了,回去!”
见被她识破,朱棣有几分不好意思,嘴硬道:“明明我练枪时你熄灯睡了,好哇,躲在旁边偷瞧我练枪的英姿!”
朱棣哈哈大笑,连声吩咐来人整治酒席,唤来府中歌伎献舞陪酒。
“我的意思嘛,你不明白么?只有最得皇上信任之人才会得此赏赐,你说,我是皇上跟前的什么人呢?”
“便不用内力,只比招式,王爷也不敢?!”锦曦开始激将。
不论是输是赢,都对朱棣大有好处。明里输了让锦曦掌管内务,但本来就是她的份内事,若是赢了……朱棣目中已露出兴奋。不用武功,锦曦还不是他案板上的鱼!“看枪!”
“你说不哭就不哭,你不想想这些日子你就这样对我?!”
“燕九,燕十一!燕十七!送王妃回去!”
不用内力?朱棣嘴边噙得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几名燕卫尴尬地低下头,燕十七咳了一声道:“王妃……”
“等着,”锦曦笑意盈盈地站起身来,从奶娘手中接过孩子,哄了哄,先他一步出了房门。
锦曦起了退让之心,而朱棣却志在必得。几个回合下来,锦曦就吃惊地发现朱棣的武艺当真不差,在枪法上是狠下过功夫的。自己放话说不用内力,这怎么抵得住他凌厉的枪法?本想认输投降,见朱棣嘴边不怀好意的笑容,瞬间就明白他的意思,不仅脸红起来。
朱棣拂过散落在她脸颊上的发丝,柔声道:“是我不好,我只是想告诉你,不用怕李景隆,万事有我在。我不想他瞧到你的模样。”
锦曦却一直站在窗边,想起朱棣练枪英武俊逸的身形,痴痴地笑了。朱棣离开去了书房,锦曦便开始后悔,又拉不下脸去找他,叹了口气上床想睡,翻来覆去睡不着。见月影移西,院子里清辉一片,披上斗蓬出了房门。
李景隆眼睛微眯了眯,露出针一样的锋芒。当日在韭山玉蟹泉,锦曦便这样煮过一次茶。今日她重新为他煮茶,神态自然,语笑嫣然倒叫他看不懂了。从来都是他掌握一切,锦曦的主动打乱了他的心思。
“什么?”
锦曦脸一红,恨恨道:“时辰不早,王爷回书房吧,别耽误了你的公事!”
朱棣心中一动,又拉不下脸来,便冷冷道:“去,就说本王在水榭赏梅,让王妃为本王抚琴添趣!”
李景隆打量朱棣的同时,朱棣同样也在观察他。李景隆没有了在南京时的浮浪之气。今日穿着虽然奢华,却显出一种尊贵和大家之气来。
书房的灯火还没熄灭,锦曦隔了花树瞧着,想去找朱棣,又不好意思。呆呆地站着院子里瞧着一树梅花出神。
见她轻咳,李景隆皱了皱眉责备道:“怎么这么不小心?是不适应北平的气候还是生产之后体质弱了?请了大夫瞧过么?”
燕王府过了月旬来了客人。朱棣听报偷看了眼锦曦,摆了摆手道:“让客人落雪轩等候。”他抬脚就想走。
从凤阳和好到现在,朱棣对她百依百顺,现在却不理她。明明是自己先发脾气,这时锦曦却委屈起来。狠狠的踢了梅树一脚,转身回房,心想,再也不理朱棣!
三保一听就急了:“王妃,王爷……王爷挺惦记您的,您就去吧!”
锦曦还没起来,看了一晚上月亮和梅树,又是心酸,又是失落。回到房里见一室冷清不禁涑然泪下。哭了不知多久困极睡着。
锦曦看着为难的几个燕卫,往十七看过一眼,一跺脚叫道:“朱棣,不就是李景隆来了,我不见他,他也会来见我!”
“王妃的闺名也是你叫的么?”朱棣想起锦曦让燕十七知道也不告诉他,心里的火一跳一跳,当日锦曦待燕十七的温柔模样全浮现出来,想起她居然让他吃闭门羹,更是气恼。
三保正高兴着终于治了锦曦一回,绘声绘色把锦曦气极摔碗捂被窝里哭的情形添油加醋说了一通。猛得听到朱棣没好气的话,吓得一哆嗦便跪了下去:“奴才当然是盼着王爷与王妃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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