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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是什么特别明显的眉开眼笑，或许卡洛斯说得并不是什么好笑的事——只是那么擎在嘴角，目光落在对方的脸上，显得那么专注，而且带着那种自己也没有察觉到的、情不自禁露出来的喜色。

阿尔多接过旁边人递过来的放大镜，就着卡洛斯的手仔细地观察了一下，然后给出了一个曾经收藏过很多珍宝的有钱人的鉴定：“真的。”

“你还是觉得……我很恶心么？”艾美突然问。

非常幸运的是，这里依然没有多少人为的痕迹，没有人能在绝影山上修铁路或者盖楼房——即使绝影山风景优美，附近甚至连条像样的公路都没有，还有着稀有的新鲜空气资源。

路易想了想：“可以。”

这使得他纵容卡洛斯小心地掰开了自己的手，抱怨着在裤子上蹭掉上面沾着的汗。

国家博物馆会为您的质疑痛哭流涕的好么弗拉瑞特先生？

阿尔多看了他一眼，绷得发紧的表情变得柔和了些，最后终于露出了一点笑容，好像冰层破裂，流出春天开冻后的第一缕流水似的。

“你确定？”

阿尔多看了他一眼，敲了敲出租车司机的后座：“您能让车里的温度低一点么？”

那块碧羽足足有一个人的拳头那么大，灯光下可以看出里面的断层“羽毛”足有七八片，对于这种稀有的矿物来说，可以想象，应该是相当珍贵了。

卡洛斯把那块碧羽拿起来颠来倒去地看了好几遍，所有人都屏息凝神地等着聆听他的高论，结果他犹豫了半天，才问路易：“你确定这玩意是真的？”

路易垂下眼睛，把签好名的审批表交到他手上，退后半步，客气地点了点头：“失陪。”

阿尔多干脆地说：“不。”

是哪个有着重口味的欣赏水平的和-图-书种族编的歌？

“我明白了。”他终于轻轻地说。

卡洛斯的手指轻轻地动了动，哼出了一段除了他自己以外别人都没听明白的曲调。

阿尔多骤然变得粘人起来，他仿佛对卡洛斯在街头说的那几句话耿耿于怀得不行，回去的路上一直缠着卡洛斯的手——这当然并不是一件很浪漫的事，萨拉州近海，水汽充足，本来就闷热，此时夏末秋初余暑未消，很快，两个人的手掌就汗哒哒地黏在了一起。

“记得写下来给我。”阿尔多说，随后又补充了一句，“只要歌词就可以了。”

但即使他总是皱着眉，也依然英俊得让人不敢直视，就像一块黑珍珠，连光华都内敛得悄无声息，却依然是稀世珍宝。

卡洛斯叹了口气：“另外我觉得有点热。”

“但是你不觉得难受么？”卡洛斯终于忍不住，顶着出租车司机后视镜里奇怪的视线问。

“这块石头是在哪里保存的？”阿尔多打断他。

他目光轻微地闪动，一双眼睛好像一对易碎的玻璃，轻轻一碰就会分崩离析似的。路易的嘴唇不适地抿了抿。

“伯格先生？”路易皱眉。

经过了一段时间的物资准备和人员调动，十天以后他们到了传说中的香芒小镇。

阿尔多不知道怎么的一偏头，正好对上艾美的视线，他似乎微微愣了一下，艾美伸手上举，仿佛捏住一个不存在的帽檐，然后虚空比了个脱帽的致敬动作，拿着他被批准的申请表转身离开了。

“你是个值得尊重的人，伯格先生。”最后，他只是用这样的话轻轻揭过，顿了一下，又说，“以前有冒犯的地方，可能是我一时没反应过来，我很抱歉。”

“博物馆，发掘于1823年。”路易说，“距今hetushu.com.com已经几百年了。”

艾美却没有伸手接，依然看着他出神，那眼神幽深得连浓重的眼妆都无法遮掩，乍看上去几乎像一只饥饿的兽。

卡洛斯：“我不会跳车的。”

“……”乱入的学者先生莫名其妙地问，“那是什么？”

阿尔多总是对各种没效率的工作进度感到不满，不过当他尖酸刻薄完毕以后转向卡洛斯，那语气就立刻遭遇分水岭一样地温柔下来了，还带着一点商量的口气低声问：“如果到了阿拉古图，你还认识绝影山的路么，我想地貌可能会有些变化？”

“这里并不需要我。”艾美？伯格自嘲地想着。

路易终于核对完所有条款，点了点头，在末尾签上自己的名字：“可以了。”

阿尔多不吱声，不过他那表情分明是在说“你干得出来”。

当然这是有误差的——因为这些废柴探险家们的半途而废，所以他们没有看到山顶上最显眼的那块石头上，某人毫无公德心刻下的那个“到此一游”。

可是卡洛斯几次想抽出来擦擦手，都招来了阿尔多更大的手劲以及凶狠的瞪视。

这时，门口有人晃了晃，艾美手里拿着一张表格和一支签字笔，在那里拼命地对着他晃。路易只得简单地交代了一声，脱下手套走出来：“什么事？”

“也许你想看看我们的元素分析？不过它确实是百分之百的天然碧羽，没有经过任何人工添加。”路易扶了一下滑下来的眼镜，“但是或许是因为打磨，导致它和你见过的原石或者半成品有些区别……”

他们进入了地宫里存放水晶八音盒的房间里，现在那里已经被各种奇形怪状的仪器填满了，卡洛斯的目光仍然第一眼就被一个小玻璃台上摆着的碧羽石和图书吸引了。

哪怕是个人见人怕、鬼见愁一样的“稀世珍宝”。

“也有可能是发掘出来的时间太长了，有些东西流失了——准备一下，我们去一趟绝影山，让伽尔带人到香芒镇会和，在此之前，我希望他能把那只已经残了的影子魔拿下，如果想留着它等到明年圣诞节加菜，我看就大可不必了。”

无辜被挑刺的司机先生扫了一眼已经拧到最大的空调，没好气地透过后视镜对他建议说：“下回您可以选择一个带滚轮的冰箱坐回去。”

一个袖子上绣着竖琴标志的圣殿学者专门在门口等着他们两个，表情似乎有些焦急，在看清了出租车里面坐的人之后立刻迎了上来。

狗眼都闪瞎了——路易面无表情地心里腹诽着。

卡洛斯脑子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他脚步一顿。

“阁下，我们找到了一块碧羽，进行第二次检验的时候，发现波长不知道为什么又难以匹配了。”头发花白的学者急匆匆地带着他们穿过前殿的员工通道，“虽然没能匹配，但八音盒第一次在别的时间发出了歌声。”

路易的防辐射眼镜从鼻梁上俏皮地滑了下来：“……”

这个人是个强大认真的治疗师，他救过很多人的命。

毕竟……付出感情是一件那么累人的事，以至于在回首当年的时候，才发现自己一切的回忆、憎恨和欢喜都给了这么一个人，哪怕想要换一个人爱一下，都发现已经没有了力气。

看起来比起国博的名誉，卡洛斯更相信阿尔多的眼睛一些，然后他把这块珍贵的翠羽拿在手里，在所有人心惊胆战的目光下往上抛了抛又接住，非常疑惑地说，“可我还是觉得好像少了点什么。”

“其实我觉得这个建议不错。”卡洛斯耸耸肩。www.hetushu.com.com

“我想起来了，我当年去过阿拉古图。”卡洛斯说，“这是在离绝影山很近的一个小镇上，听生活在那里的小孩们唱的。”

艾美看着他的背影——比起正脸来，他更熟悉这个背影，这家伙一句话也不肯多说，每次都是言简意赅地匆匆交代完，转身就走。他的目光一直追随着路易，看到了卡洛斯和阿尔多低声说了句什么，阿尔多就看着他轻轻地笑起来。

然后这个认真仔细的人，就接过艾美的审批申请细细地逐条核对起来，艾美无所事事地看着他专注的侧脸，简直已经分不清心里的悸动究竟是不是自己在犯花痴了。

日子还很长，他对自己说着，靠在另一边的车窗上，侧头看着卡洛斯，感觉就像是终于抓住了牵着飘在空中的风筝的那根线。

因为久远到好多细枝末节都已经记不清楚了，唯有当年最刻骨的喜怒哀乐，还毫无逻辑、毫无关联地扭曲在一起，滚来滚去打成一个节，让人几乎分不出自己是爱是恨，那些历史遗留问题复杂得就像一锅成分不明的隔夜饭。

“只要他们没在那里盖楼房或者修铁路。”卡洛斯说。

艾美看着他，脸上突然露出了一个有些难过的表情。

比如它让曾经敷衍着不肯施舍一点感情的孤独少年变得满腔执念，比如它让曾经固执着死缠烂打的坏小子变得迷茫困惑。

阿尔多立刻好像脑后勺上长了眼睛一样，立刻也跟着停了下来。

艾美从第一眼看见路易，就被这个人吸引了，当时他就在想，这么俊美的男人，如果能多笑一笑，一定能迷死不少人吧，可为什么总是皱着眉呢？

“怎么？”阿尔多问。

很多时候路易虽然苛刻了一些，但并不总是直抒胸臆地表达自己的不快——虽然他也没有什和_图_书么快乐的表情，尤其艾美并不是他带的那些菜鸟学徒。

“签字。”艾美猥琐地搓了搓双手，“我听说上回卡洛斯他们弄死的那只影子魔被大卸八块了，有的地方被拿去补结界，剩下的过了三个月的审批阶段了是吧，嘿嘿嘿嘿，梅格尔特教官，我代表全体治疗师团队向您致敬。”

路易的脖子上还有一道划伤，手背上包裹着厚厚的纱布，传说是在培训课上留下的，可能伽尔的拼命也影响到了他，又或者……这家伙本来也是个很拼命的人。

真正掏心挖肺、毫无保留的爱情，也许一辈子只有一次机会能碰到。

“嗯……”完全听不出来什么的阿尔多也只能通过逻辑进行推断，试探着问，“所以这是八音盒里的曲子么？”

但或许可以试试。

“重新开始”并不只是一个词那么简单。

“从深海里、从高山下、从每一条岩石的缝隙里飞来的翠鸟，”卡洛斯翻了个白眼，非常自知之明地把哼曲子改成了念词，以求让在场的人类都能明白，“它只在破晓的晨曦里鸣叫，在第一缕阳光中离开，飞到谁也看不见的世界里，等待下一个天明。”

时间会让一切清晰的感情变得模糊起来，所以在久别重逢的时候才有近乡情怯。

又过了三天，伽尔带着一群精英猎人以及他的废柴学徒埃文，赶到了香芒小镇。

如果可以的话，路易并不想伤害他。

然而这个地处偏远的风景名胜的自然环境实在太险恶了，据说绝影山还是一座“处|女峰”，有记载以来，好几个来自不同国家的探险团队全都折在了上面。

一笔难写。

传说世界上第一等的人才可以“杀伐决断”，可是有时候，不带杀伐的决断才是最艰难的——因为这里头没有正确答案，甚至没有一个评判标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