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罗宇看了他一眼：“对自己的事上点儿心吧，好歹也是考上了个学校。”
“我是不太能接受。”赵柯说。
“又去？”蒋丞说，“上午不是去过了吗？”
这一屋子都是学霸，到学校第二天就把第一次集体活动定在了图书馆，顾飞笑了笑。
赵柯一直像个导游似的，每看到一栋建筑，就会给他介绍。
-在你床上躺着呢
“嗯。”顾飞笑笑。
“今天这么听话？”陈杰笑着说了一句。
火车站还是老样子，顾飞跟着人群往外走，拿出手机给蒋丞发了条消息。
那边说了句什么，顾飞没听清，蒋丞似乎不太愿意去：“你们去吧，我打电话……”
“不知道的以为你在这儿上了好几年学了。”蒋丞说。
“我们得大二开学才训，”蒋丞笑了，“你军训的时候别忘了拍照片。”
“晚上回去陪她吃饭，”顾飞说，“她睡了以后我再过来。”
赵柯侧身贴着树干，面无表情地跟他对视着，仿佛一个陌生人，还是个被点了穴的陌生人。
“你男朋友一会儿给你说个事儿。”蒋丞压着声音含糊不清地发了条语音回来。
蒋丞的电话跟着就打了过来：“你到出租房那儿去了啊？”
“我。”蒋丞这回很干脆地承认了。
“早承认了多好，”顾飞说，“晚饭你还是去食堂吃吗？味道怎么样？”
哪怕他一开始并没有把蒋丞和学霸这两个字联系在一起，哪怕蒋丞也并不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学霸，他还是一眼就能区别出来，蒋丞来自跟他完全不同的世界。
“对啊，”李炎看着顾淼的背影，叹了口气，“哎。”
是因为蒋丞。
“什么事儿？不方便当着帅气的赵柯同学说吗？”顾飞看到了出站口外面站着的李炎，和一脸不爽皱着眉蹲在旁边的顾淼。
顾淼一手抱着滑板一手拉着他转身往外拽着走。
“还算平静吧，他说不怎么能接受，但是我怎么样不关他的事，他也没再提，”蒋丞说，“我感觉这人还行。”
如果不是自己先开了口，赵柯肯定不会问。
-没事，是个意外，他没有什么反感，我现在跟他去超市买东西，你不用担心
赵柯在卡壳的这点时间里, 迅速放出了好几个可供他挑选的答案, 这一刻，蒋丞真心实意地感谢赵柯的高情商。
“不过并不介意，”赵柯说，“反正跟我也没什么关系。”
“怎么样？”李炎看着他。
李炎笑了起来：“行吧。”
从食堂的特色菜，到某个楼的历史，甚至连宿舍楼的发展史他差不多都能说得上来，蒋丞有些佩服，他算是初中起就想考到这儿来，但也没有到细致研究校园结构的地步。
那个女生用手遮hetushu.com.com着太阳往这边看了两眼之后就笑了，然后冲这边挥了挥手。
但在这三个字说出口那一秒, 他又卡了壳。
“明天，”顾飞说，“好像是吧。”
他平时跟这帮人在一起的时候虽然不太说话，但也不会走神，这是他玩了很多年的朋友，在一起时一直都很放松。
但他还是能清晰地回忆起蒋丞转头时脸上有些茫然又透着不耐烦的表情。
-李炎他们来了吗
“我跟你说，”蒋丞看着他，“一般来讲，人们笑傻子的时候，都会笑得很愉快的。”
“大飞什么时候报到？”罗宇给他倒了杯酒。
“朋友？”赵柯又问, “男神？爱豆？”
“好。”蒋丞点点头。
他那时没有想到他和这个捡到了顾淼正坐在石墩子上等他的少年还会有那么多回忆，所以没有太注意蒋丞的样子。
“真的非常愉快吗？”赵柯又追问。
顾飞到的时候他们已经把菜点好了。
这是我男朋友，非常英俊的可爱的稳重的一个少年。
“他什么反应？”顾飞笑着问。
今天吃饭，一帮人还挺齐的，全都提前到了包厢里。
-我回宿舍了，你在哪？
有时候顾飞觉得小丫头很神奇，她就像有雷达，能准确地判断出自己跟自己小世界中心地带的距离。
顾淼把滑板放到地上，踩上去蹬了两下，往前慢慢滑了出去。
晚上他要在家陪顾淼吃饭，之前的这段时间他打算在那儿呆着，大概人和人不一样吧，对于他来说，想一个人的时候不看到任何能想起他的东西是无法缓解的，他需要回到充满了蒋丞气息的空间里，看着随处可见的蒋丞的痕迹，才能平静下来。
“哎，”顾飞抽了口气，抱住她，“跟你说多少回了，手上有东西的时候要先放下。”
顾飞听乐了，蒋丞也跟着笑了半天才停了下来：“我到宿舍外面来了，我跟你说个事儿。”
不是因为好奇，仅仅是要确定自己是否还在自己的世界里。
-！！！！！！！？？？？？？？
人还是这些人，气氛也还是这样的气氛，但他却始终不太放松。
“你的照片啊，”蒋丞说，“自|拍，我多存点儿慢慢舔。”
“名牌大学的样子啊，”顾飞说，“特别有范儿的样子。”
躺在床上好半天才从那种强烈的不舍中脱离出来。
顾淼从李炎腿边蹦了起来，拽着滑板冲过来，扑进他怀里的时候，滑板在他腿上狠狠磕了两下。
“你是不是要搬过来住啊？”蒋丞吸吸鼻子。
蒋丞过一段时间就会给他汇报一下在学校的行程，吃饭了，去超市了，同宿舍的人都见着了，都不招人烦，被宿舍的人拉和图书着一块去学校外面转了转，没有迷路……
“撸肯定是要撸的，毕竟我是个血气方刚的青年，”蒋丞说，“但是最近估计没什么心情，再说环境也不熟悉……”
刚叫蒋丞的那个应该是赵柯，他俩上午去过一趟图书馆，蒋丞给他汇报过。
他顿时有些担心，他男朋友冲动，有时候还缺心眼儿，万一碰上个不对付的舍友，就他那个爆脾气……
-是啊，帅气的赵柯同学
“是，”顾飞说，“估计很快就能完事儿了，然后就军训，刘帆以前有同学在那儿念过，说军训就三天……四中都还训了一星期呢。”
“不，”蒋丞很干脆地回答，“我的手机，我想怎么弄就怎么弄，我又没把我男朋友照片搁别人手机上去。”
赵柯的微信昵称就是赵柯，倒是不用备注了。
出租房里的一切看上去都跟平时一样，就像是要说明什么，蒋丞除了几件衣服和钥匙，什么也没带。
“还不错，晚上接着吃，”蒋丞说，“宿舍这几个对吃都有兴趣，就我们学校这几个食堂，特色菜是什么，什么最好吃，已经全都烂熟于心，打算这几天吃个遍。”
-亲我
他坐起来，走到窗边点了根烟叼着。
管他妈的会有什么后果呢，现在说了，也就不用再遮掩着了, 毕竟在一个屋里要呆上好几年。
现在这个少年，已经在好几个小时车程之外的大学校园里，回到了属于他的繁华里。
“嗯，今天也是寸了，他说加个好友，我就拿手机出来了，”蒋丞说，“结果我手机上全是你的大脸……我得亏是没放你果照，要不赵柯得吓死。”
蒋丞转头看着赵柯。
顾飞非常吃惊，蒋丞正式进入宿舍还不到半天时间，居然就已经跟舍友出柜了？这是什么新时代的速度？
蒋丞差不多已经能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儿了，作为赵柯对他性向表示尊重的回报，他硬着头皮冲那边的女生举起手也挥了挥。
“拍什么？”顾飞问。
“好啊。”蒋丞扫了码，把赵柯加上了。
顾飞没理他，弯腰张开了胳膊。
“蒋丞……他们学校。”李炎说。
顾飞感觉自己非常舍不得，但更让他脑子里一片空白的，是那种哪怕再舍不得，也根本不敢伸手去拽着蒋丞的感觉。
这种感觉，就像他当初看到蒋丞时一样。
“刚那个是我姐的高中同学。”赵柯说。
“车里呢，没地儿停车，”李炎说，“就停路边了，他就没下车。”
是同学。
“说吧，谁不要脸？”顾飞笑了起来。
但这种滋味要扛下来却也不容易。
顾飞笑了，发了条语音过去：“男朋友欺负我该怎么办？”
“你有没有想过……交个男朋友？”
和_图_书他上了刘帆的小破车，跟顾淼一块儿坐在后排，顾淼靠在他身边看着窗外的景物发呆。
现在站在客厅里，会有一种走进卧室就能看到蒋丞的错觉。
“我不怎么想去，”蒋丞小声说，“他们说看完书直接去吃饭。”
“……嗯。”蒋丞应了一声。
-我下车了
顾飞洗了个澡，走进卧室，躺到了床上。
那个女生笑得腰都弯了。
“好，听你的。”顾飞也没再说什么，反正蒋丞一向这样。
“你明天报到吧？”蒋丞问了一句。
“吃了几个月我做的菜，这会儿终于能撒欢了，”顾飞说，“别吃胖了啊。”
从现在开始，蒋丞身边出现的人，都是跟他一样的学霸，每一个人都很优秀，那些人，都是他的同类，那些跟钢厂的人完全属于两个世界的人，才是蒋丞的同类。
“丞哥你去吧。”顾飞说。
“别以为对着墙我就不知道你在干什么！”李炎离着十多步距离就指着他了，“我盯着你呢。”
而且这还是个只见了第二面的人。
“去吧，”顾飞说，“刚认识，还是集体行动吧，以后熟了再放单，人家也不会觉得你不合群。”
“这是我……”他开了口。
也许是因为害怕。
“嗯。”顾飞应了一声。
“她又不认识我，你觉得她要没看到你，会跟我挥手，还乐成那样吗？”蒋丞有些无语。
蒋丞只得无奈地又跟着他往回走。
他是独一无二的顾飞，蒋丞能在钢厂那样的环境里把他挑了出来，但这份唯一无二，在属于蒋丞的那个世界里，还能有多大的吸引力，还能有多久的吸引力……
特别是当他清楚地意识到这滋味里除了想念之外还有些别的东西之后，这种翻着个儿双面焦黄的煎熬就更难受了。
就像他小时候能感受到老爸的气息，不需要听到，不需要看到，老爸还在楼下的时候，他就会陷入极度的恐惧当中。
“哦，”赵柯应了一声，“是昨天陪你一块儿过来的那个吧？”
“你觉得她刚才看到我了吗？”赵柯转头问。
“不陪二淼吗？”蒋丞问。
“滚。”顾飞说。
身边没有了蒋丞，平时一转头就能看到的蒋丞，这让他很不习惯。
“……哦。”蒋丞应了一声。
穿过车站前面的空地往路边走过去的时候，顾淼突然停下了。
“没回过神来呢，”刘帆说，“刚送了人回来，起码得恍惚两三天吧。”
“那就好，”顾飞想了想，“要不你把我照片换换吧，锁屏桌面什么的就别……”
“她也是法学院的，研一，”赵柯说，想想又补充了一句，“我女神。”
赵柯这才从树后走了出来，掏出手机一边转身往回走一边说：“图书馆就是这m•ｈｅｔushｕ.ｃoｍ•ｃom样了，以后我们肯定会天天来的就不进去了，现在去看看咖啡店吧，咖啡店特别多……”
“嗯。”蒋丞点头，赵柯声音还算平静，但脸上的表情能看得出他有些吃惊，蒋丞清了清嗓子，“不好意思，如果你介意……”
“是你跟赵柯出柜的事儿吗？”顾飞问。
一个从面向他们这边的长发女生一抬手拢着头发往这边看过来的时候，赵柯突然如同获得了闪现神技一般，没等蒋丞反应过来，他已经站到了两米外的一棵树后面。
“嗯？”蒋丞被他的速度震惊了，愣在原地。
“她笑了？”赵柯又问。
“怎么了？”顾飞也停下了。
这就是他除了想念之外，那种理不清的那些别的东西。
因为赵柯是拿着手机准备让他扫码, 所以俩人站得比较近，就这个距离, 顾飞那种近视不戴眼镜都能看清, 那么大的锁屏图和桌面, 赵柯就算想不看，也一眼就能扫得清清楚楚了。
“嗯。”顾飞应了一声。
“你以前来过的啊，”顾飞蹲下，“这儿是火车站。”
蒋丞的消息回得很快，几乎是秒回
“不知道，想你了就过来待会儿，”顾飞听出了蒋丞声音不对，“哎丞哥，我发现你现在就是个娘炮啊，就这几天哭多少回了？”
“刘帆呢？”顾飞问了李炎一句。
“你扫一下吧，”赵柯很干脆地把话题斩断了，低头划拉了两下手机，递到他面前，“你要不要校园攻略，我可以发给你。”
他并不后悔跟蒋丞开始了这段感情，尽管他早就预料到了自己会面对这样的状态，陷入想念的煎熬里，他也并不后悔。
在离开了需要被灭口的王旭和周敬之后, 蒋丞怎么也没想到在这么遥远的地方居然还会碰上需要被灭口的人。
-赵柯同学吗？
-嗯好
也许是因为连续看到顾飞的照片, 他现在对顾飞的思念翻腾得有些汹涌。
-马上吃完了，跟同学吃了两个食堂
也挺神奇的。
图书馆门口的那个长发女生还往这边看着，这个距离不知道能不能看到在树后头站着的赵柯，反正看清正跟个傻子似地愣在这里的他是非常容易的。
蒋丞心里顿了顿，做好了转身回宿舍的准备。
就是这里。
“我就是闲着没事儿就看看，看过就记下来了，”赵柯说，“前面是图书馆了，去看看吧？”
“滚蛋，”蒋丞说，“就你不娘，你是爹炮！”
“嗯，笑得非常愉快。”蒋丞回答。
“应该不会喊吧，这儿她自己都来过。”李炎有些不放心地看着她。
“要让我选，我还是愿意天天吃你做的，”蒋丞叹了口气，“菜在，人就在啊。”
蒋丞也往前看过去，前面图书馆门外能和-图-书看到学生往里走，好几个人，也不知道赵柯是在看谁。
但背地里跟别人说顾飞只是同学，他不能接受。
“我以为你慢慢撸呢。”顾飞说。
“吃吃吃！”李炎拿起杯子在桌上磕了几下，“为我们这帮人里终于出了一个，不，俩大学生，干一杯。”
顾飞跟在她身后。
顾飞并不想挂电话，但还是挂了。
-在外面等我了，你吃饭了吗
“同学？”赵柯在他卡壳的时候替他说了个答案。
顾飞拿起杯子磕了磕，把酒喝了。
“嗯，”顾飞也回头看了一眼车站，“她第一次碰到蒋丞是在这儿。”
蒋丞想给顾飞说一声，他已经在完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跟舍友出柜了，但一直没找着机会。
“这是我男朋友。”蒋丞说。
蒋丞坚持站在原地躺枪，一直到那个女生笑着进了图书馆，他才转头看着赵柯：“她进去了。”
最初听到蒋丞问出这句话时的那种茫然和不安的感觉再次回到了他心里。
刘帆的车就停在公交车站前面几米，顾淼走到站牌下时又停下愣了一会儿，然后往前拉开车门上了车。
看到赵柯时，这种感觉就出现了，并不需要多说什么，只是往那里一站，打个招呼，跟钢厂特产们的区别，就已经清清楚楚地呈现了出来。
-嗯，我刚跟他出柜了，晚点儿跟你说，你先去吃饭
这话说得顾飞心里一阵难受，正想打个岔，听到蒋丞那边有人叫了他一声：“蒋丞，去图书馆！”
这一瞬间他不知道自己是该说点儿什么, 还是该装屁事没有继续点开微信把好友加上。
顾飞把顾淼送回家，看她画了会儿画之后，去了出租房。
刚闭上眼睛，手机响了一声，蒋丞发了消息过来。
“啊。”蒋丞看着他。
说出这三个字的一瞬间，蒋丞有种浑身舒畅的感觉。
这是一个陌生的环境, 面对一个基本算是陌生人的舍友, 他不知道这人是什么样的性格，不知道他能不能接受这样的事情……就这么不管不顾地说出来，看上去特别像一个无脑满世界秀恩爱的二逼。
“这个图书馆是新的，据说以前旧馆找座儿都困难，得排队……”赵柯说到一半停下了，眼睛看着面前。
“那就好，”赵柯点点头，“我请你喝咖啡。”
这是她经常有的状态，坐在车里的时候会一直盯着窗外。
今天却有些不一样。
“哦。”蒋丞看着他。
顾飞看了一眼站牌旁边的那个石墩子，他第一次见到蒋丞时，蒋丞就背对着他，坐在这里。
顾飞拿起手机，往墙边偏了偏头，狠狠地对着话筒亲了一口，发了个语音过去。
“什么怎么样？”顾飞也看了他一眼。
顾淼转头看了看车站，又转圈往四周看了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