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吃完东西，洗锅洗碗收拾，折腾了半天，最后还是霍然把东西收回包里的。
“嗯？”霍然回过头看着他。
“不想淋雨我还可以……”寇忱笑着走到了寇潇他俩的帐篷前，弯腰往里进，“我还可以在这个帐篷躲……”
“说话注意点儿！”老杨说，“别跟你弟学。”
“嗯？”正专心吃面的寇潇抬起了头，“然然？”
……是个小鸡钥匙扣。
霍然立马往后挪到了帐篷边儿上：“不用了，不想看，谢谢。”
“不然呢？”霍然说，“你给我的印象就是地主家的傻二哥。”
“……我让放手就放手。”霍然说。
“我就想安慰一下你。”寇忱说。
“右边，我带路，你们走后头，”霍然说，“接下去这段都没有好路了。”
等待的时候其实有很多事儿可以做，可以聊天，可以吃点儿巧克力，也可以到旁边走走，但不知道为什么，几个人突然沉默下来，一块儿盯着锅里的水。
寇忱唰地一下拉开了拉链，一个黄色的毛绒小鸡从裤门里蹦了出来，落在了霍然脚边。
帐篷支好以后，雨下得有些大了，霍然和寇忱一块儿钻进了帐篷里。
寇忱好半天都没说话，他平时很少接触到这样的问题，只是喜欢动物，小猫小狗小兔子，但听到霍然的话，他突然有些不舒服。
“哦。”寇忱坐在帐篷口，看着外面，愣了好半天才伸了个懒腰，“好无聊啊，坐帐篷里看雨，外面就是荒郊野外的，手机还没信号，一会儿天就黑了，也没个灯……”
翻了几下突然“咦”了一声。
霍然看着他。
“嗯。”霍然皱了皱眉。
“来，”弄好了那个坑之后霍然才招了招手，“木头扶起来，这头放坑里，然后倒下去，架在那边……原来那个木头旁边有个凹，看到了没？”
“兽夹？”寇忱愣了，“那种带齿的大铁夹子吗？”
霍然从包里拿出了一把折叠军工铲，在原来架木头的坑里挖了一下，又搬了块大石头过来垫了进去，这样木头架上去不容易打滑。
寇忱和老杨倒是兴致勃勃，之前的疲惫因为这个意外一扫而空，三个人飞快地就把这棵树拖到了沟边。
“拿开！”霍然说。
“你俩至于吗！”寇忱很不服气地回来给霍然帮忙，“动静小点儿！帐篷不隔音！”
“你滚！”寇潇瞪了他一眼，又活动了一下腿，“没事儿，继续走吧。”
“我要给你鼓个掌吗？”霍然问，“是什么样的刺|激能让你在这种环境里出现这样的反应？”
不过走了一段和图书之后，身后的寇潇突然喊了一嗓子。
“嗯，”霍然拿过自己的包，把睡袋什么的拿了出来，“这雨下不了多久，半小时一小时的就停了。”
“你们走后头，”寇忱立马跟了上来，一副老驴的口气，“我跟霍然开路。”
“全程都是这种地方，”霍然说，“你不是还想找公厕吧？说实话你要真憋得住，村子里有，那个公厕你看完了肯定还是回头在野地里解决。”
“我现在一点儿都不累，”寇忱说，“也不怎么难嘛。”
面条是方便面，寇忱喜欢吃煮方便面，加上他们带的火腿肠，闻着很香。
沟上架着的那棵树擅离职守了。
“姐他骂你。”寇忱说。
“你别说你没带啊！”霍然坐了起来。
过去第一件事就是打开包检查：“你他妈别把我的面霜瓶子扔碎了，我就带了这一瓶，这两天就靠它了……”
一看就是常年一个人在野地里混的。
“这山里头也没什么大动物了，”霍然说，“小些的野兽夹住了直接就死，看到的时候基本都是死的，救下来也是死。”
“别废话，”霍然手里没停，“不想淋雨就快点儿。”
“我怎么把我抽屉钥匙也带出来了，哎我跟你说……”寇忱说了一半停下了，跪在背包前开始折腾，“我给你表演个绝活吧，小时候因为这个，我爸把我从屋里一直打到院子里。”
“杨睿东你凑什么热闹！”寇潇说。
“看啊！”寇忱开始慢慢拉裤门拉链。
“那不是，那是野兽走出来的路，”霍然说，“走不了，而且路上会有兽夹，很危险。”
霍然都没有回头看，直接转身就往回跑。
“水是河水吗？”老杨问。
“我饿了，”寇忱说，“埋锅做饭吧！”
“我没怎么嚼，”寇忱说，“我现在把它们按碎点儿。”
霍然在前面带路，走一会儿就得回头看一眼。
如果寇忱不是一直强调, 霍然觉得自己看的时候并没有注意火焰在他屁股缝上。
“救的什么？”寇忱问。
“寇忱，我警告你……”霍然指着他的背影。
“晚上可以生火烤肉吃，”霍然说，“看你们还有没有体力吧。”
“不用……”寇潇说，“我刚……还喝了一口河水。”
“嗯。”霍然把外套脱了，换了一件穿上，“你湿衣服换一下，捂着容易感冒。”
接下去过独木桥就很简单了，毕竟没多宽，大步点儿三五步就蹦过去了，寇潇的包被老杨扔到了对面之后，挺神勇地就快步跑了过去。
霍然往前ｈｔtps://wｗｗ•hｅｔushu.ｃoｍ.coｍ又走了一段才应了一声：“嗯。”
理论上就是这样。
“干嘛？”霍然警惕地往后退了一步。
“我换衣服！你吃多了吧！”寇潇喊。
“我怎么就骂你姐了啊？”霍然震惊。
架在他们这边的那一头，滑到了沟底。
“帐篷，”霍然指了指天，“要下雨了。”
霍然感觉这场景特别像他进山好几天第一次吃上热食的时候。
“主要还是没有人看。”寇忱说。
霍然瞬间就看到了他突起了一块的裤裆。
你看我帅不帅！
“能夹住什么？”寇忱问。
霍然犹豫了两秒，走到了他面前：“怎……”
“不是, ”霍然指了指旁边的山，“那边有泉水, 老驴都知道，还挖了个滤水坑，用的那个水, 烧开了多滚一会儿就行了, 不放心你们还可以放消毒药片，我带了。”
“傻大姐。”老杨回答。
“我不是收拾不回去了么！”寇忱说，“我给你减负呢。”
“防水的吧？”寇忱看着帐篷顶。
“好。”寇忱虽然不知道哪里显示要下雨了，但对霍然的判断他还是决定相信。
“我不想看，我自己有，真的。”霍然有些哭笑不得。
木头扶起来之后，霍然往那边瞄了一下，让他俩松了手。
江磊就在这条路上摔进沟里，把肩膀给摔脱臼了。
霍然继续往前走：“狼，狐狸，黄羊，兔子，刺猬，有什么夹什么。”
“我靠，这个有意思。”寇忱拿出了手机，“这个得拍了发朋友圈，那帮傻子哪见过这么酷的场面。”
“这片儿来的人少，主要是微生物什么的, ”霍然说，“实在肚子疼了……”
寇忱张开了胳膊。
“我是傻二哥，我姐是什么！”寇忱问。
五分钟之后，更酷的场面出现了。
“谁知道你憋什么蠢招呢！”霍然说。
“靠，”寇忱看着他，“你相当牛逼啊霍然。”
但这个死神是完整的，下面半截儿也属于死神，脚下是黑色的火焰, 看上去很立体感。
这段路不好走，加上几个人都累了，一路连寇忱都没了声音。
开始烧水的时候寇潇从河里上来了, 这套煮面的小锅是她一定要买的，她要过来煮面玩。
寇忱看着他的肩，放下碗，伸手搭了上去。
两个双人帐篷，霍然帮着老杨把他们那个支好了，回头来帮寇忱的时候，天上开始落下雨点。
“这儿还有别人架的灶呢！”寇潇说，“是不是都在这块儿扎营啊？”
霍然觉得这一瞬间他算是彻底跟寇忱的脑回路对和-图-书上了，他悲伤地听到了自己发出的狂笑声。
“出去！”寇潇吼了一声，“滚你自己帐篷里去！”
“霍然。”寇忱停下了。
“不是，”霍然让她喊笑了，“我们管那个叫山梁而已，两个小土坡中间的凹地，二十分钟就能翻过去了，到那边就扎营。”
“先做饭吧，现在又不睡觉。”寇忱看着他。
“你的杖，”霍然拿过了她掉在地上的登山杖，调短了一些，“太长了，用不上劲。”
“过来。”寇忱皱着眉，脸上的表情有些难受。
寇忱被推了出来，还没站直身，寇潇就把帐篷给拉上了。
“山里天黑得早，过了前面那个山梁……”霍然往前指。
“我给你的印象就是这样的吗？”寇忱有些不能接受。
“摔哪儿了？”寇忱跑过去蹲下了。
“还是吃干粮吧，”寇忱说，“就这煮个面，收拾的时间比他妈吃的时间还长，太费劲了。”
“哎——”霍然喊了一声推开了他，“我没难过！我就是有点儿不爽。”
“吃慢点儿，”霍然提醒，“嚼细些，换了环境肠胃容易出问题。”
“嗯。”寇忱应了一声，摸了摸肚子。
这个死神, 其实还挺酷的。
往前没多久，就开始钻林子了，地上的石头和泥地被落叶盖着，阳光时有时无，能听到水声，但看不到溪流在哪里，感觉很奇妙，霍然很喜欢这种宁静。
上面还连着个环。
“你怎么这样，”寇忱拿开了手，“要多熟才算熟啊！”
“没了，马上就到山梁了，前面有个沟，过的时候得小心，”霍然说，“一般情况下就是一根木头架在上头。”
“没有。”寇忱和老杨同时老实地回答。
“不是吧？”寇忱有些怀疑地抬起头，“晴空万里啊，就是没太阳了而已嘛，你不是说山里天黑早吗。”
“预约死期呢是吧！”寇潇转头瞪着他。
“也不是你收拾的。”霍然叹气。
“哎哟，”霍然简直无语，过去抱了抱他，在他背包上也拍了两下，“谢谢。”
“我操，”寇忱说，“这不行吧？你看到过吗？能救得了吗？”
经过水沟架木头的折腾，后面的山梁翻起来简直不在话下，穿过最后一小片林子，看到一片开阔地的时候，除了霍然，几个人全喊了起来，跑着就过去了，仿佛劫后余生。
不知道就这种状态，他们能撑到第几顿。
“先架帐篷。”霍然打开了包。
霍然曾经想象过, 寇忱这种神经病, 这个死神的下面半截儿有可能穿着大裤衩，有可能是一根冰棒棍，有可能ｈｔtps://wｗｗ.hｅtｕsｈｕ.ｃｏm•coｍ是空白, 也说不定有一行字。
很快他就在林子里找到了一棵看样子是被雷劈倒的树，但旁边并没有树桩，应该就是备用木头了。
霍然看了她一眼：“后面别瞎喝了，又不是没带水。”
“独木桥吗？”寇忱一听就来了劲头，“谁架的啊？”
但现在他们刚进山几个小时，这是第一顿饭。
“我就抢个答，”老杨笑了起来，“没忍住。”
“我会肚子疼吗？”寇潇问。
“什么山梁！你说什么！还有山梁！我们还要翻山梁吗！”寇潇喊。
“摔我裤子了，”寇潇被老杨拎起来之后摸了摸裤子，看着一手的泥，脸上表情很痛苦，“我知道然然为什么不让我带漂亮衣服了。”
“这儿是不是还有别的路？”老杨问，“我刚看路边还有小路，好像平一些？”
“往哪边走？”老杨问。
“我的妈……”寇潇坐在地上，拍着胸口，“我都怕会把你俩铲倒！”
“一小时之后，这次行程才算正式开始，这话晚点儿再说，”霍然笑了笑，看着他，“小菜鸡。”
说起来，当初在球场上起冲突的时候，他还觉得霍然是个暴脾气，现在看来，还是分人，不熟的人他火就大，熟了以后就挺能忍的了。
霍然看了一眼寇潇，寇潇还算不错了，不抱怨没拖后腿，只是这个沟虽然不宽，但是挺深，让她下沟里再抱着树干爬到对面，显然有点儿不太可能。
寇忱抱住了他，在他背后的背包上拍了几下：“没事儿，别难过。”
“你俩我都记着账呢，等着吧，”寇潇说，“耽误我吃面。”
“不难过？”寇忱看着他。
“你是不是救过？”他问。
“不干嘛。”寇忱说。
“我没力气跟你说，”寇潇摆了摆手，“你就告诉我，还有多久能休息。”
霍然把背包放到了地上，在四周转了转，一般这种地方，都会有一两根备用的木头，以防出现这种情况。
霍然呛了一下，转开了头。
“前面还有什么艰难险阻吗？”寇忱问。
霍然看了一眼她滑下来的路，没有太大的石头，应该不会有什么事。
“这都好几年以前的事儿了，”霍然说，“我还能难过这么多年啊，这两年放兽夹的少了很多了，我就更不难过了。”
“我知道。”霍然看着他，突然又有点儿不好意思，他当然知道寇忱是想安慰他，但这种时候，还会当着老杨和寇潇，挑这么个安慰的方式实在太是寇忱的风格了。
“快走！”寇潇吼了一声，“你俩小孩子过家家呢！”
“我操！过瘾了！”寇忱和-图-书拿着手机一通拍，“这什么情况？怎么过？下去吗？再顺着树爬上去？”
寇忱笑了半天，霍然这种无语的样子非常好笑。
“你别把我面霜瓶子扔碎了，”寇潇换了个嗲兮兮的语气，“我就带了这一瓶呢，这两天就靠它了呢……”
“嗯，滚个几个分钟吧。”霍然说。
“怎么弄？”寇忱看着沟。
“老乡架的，也不是木头，就边儿上倒了的树什么的拖过去架着就行。”霍然说。
这种事寇潇没什么兴趣，她全部的生命力都靠翻过山梁之后还没建起来的营地维系了。
霍然这话并不是吹牛逼，进河谷这段路好走，不需要攀爬，也不需要涉水，越往里路越窄，高低不平的石头路和被水漫过的泥堆交错出现，时不时还会有被雨水冲出的深沟。
在木头往沟对面倒下去的时候，寇忱才看到了霍然说的那个凹在哪儿，木头那头很准确地落了下去，弹开之后又滚回了凹坑里。
“狐狸，”霍然说，“我用衣服包着它，想到下个村子找人帮忙，不过它就撑了半小时就死了。”
“行吧。”霍然看了他一眼。
但现在他就会忍不住想，火焰和屁股缝。
平时在家他有时候馋了也会这么煮，但现在同样的面，有了不一样的美味，寇忱把面挑到碗里，汤都没要，直接就先吃了两大口。
寇忱没说话，低头不知道在弄什么，霍然甚至看到他扯了扯裤腰。
一小时之后，寇潇没了声音，别说吼人了，老杨问她要不要喝水的时候，她声音都带着喘：“喝屁，我不想在这种地方上厕所。”
“寇忱！杨哥！”他喊了一声，“来帮忙。”
“帐篷。”霍然重复了一遍。
霍然转回头：“干嘛。”
“要不你吞一片儿消毒药片吧。”寇忱在旁边非常愉快地说。
“水开了，”老杨指了指锅里开始翻滚的水，“是要多滚一会儿吗？”
寇忱脱掉了外套，打开自己的背包翻着。
寇忱站在旁边，看得有些感慨，他想帮忙，但要怎么帮他完全不知道，而且看霍然的样子，也并不需要谁帮忙。
非常痛苦。
话没说完，寇忱突然转过了身，跪着往他这边跨了一步，突然手一摊开，往前挺了一下胯。
果然是寇潇滑倒了，顺着泥泞的坡地一路往下滑了两三米，被老杨追上去拉住了背包才停下。
“啊。”寇忱有些不满地看着他。
“我带了肠胃的药，”霍然说，“不用太担心。”
“嗯，”霍然把包放下，抬头看了看天，“一般第一站都在这里，往北两公里就有个小村子了，补给方便，也比较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