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24号开始，五天吧好像，”孙问渠说，“我不清楚，这些都是胡媛媛处理的。”
“看看看，让你看个够。”孙问渠笑着说。
“做了个盘子。”方驰说。
“你要问什么啊？”程漠笑着说。
“俱乐部那边怎么样？”孙问渠问。
方驰觉得自己适应能力还是挺强的，没几天他就把这种白天上课晚上训练周末兼职的日子给过顺了。
“我靠，”方驰下意识地捂了捂屏幕，又扭头往身后看了一眼，“你能不能行了啊！我这儿一屋子人都没睡呢！”
“你这几天跟肖一鸣什么进度了？”方驰问了一句。
“嗯，他比较开明一些，而且……”方驰声音低了下去，“他非常疼我。”
方驰嘿嘿嘿地乐了。
“你真行。”方驰有点儿无语，就他俩这体格加一个行李箱，他都担心车开一半就没电了。
“能什么进度，就是聊几句，反正也没有不理我，我真觉得我应该去学炒栗子，”程漠喝了口啤酒，“他那天要去游乐场上班嘛，我说我送他去，他说不用，我说那我送包我们这边栗子王的炒栗子过去，他又同意了。”
“晚安。”孙问渠对着摄像头亲了一下。
“这儿。”方驰扬了扬手。
宿舍里的几个人都已经回来了，方驰跟他们聊了一会儿，洗了个澡就躺回了自己床上，把盘子拿出来放在枕头边儿上，枕着胳膊盯着床顶发愣。
“要我说，”程漠过了挺长时间才又开口，“这事儿也不用太急，是你哥那边要你说还是怎么？”
“没，他家没压力了，他也没让我说，但是必须得尽快说。”方驰说。
“……谢了。”方驰拿出手机记下了程漠妈妈的号码，程漠手机上他妈妈的名字写的是“亲姐”。
方驰也凑过去亲了亲，关掉了视频。
“有事儿找你们想问问，”方驰笑了笑，“你们对这片儿熟。”
“两包是个概念，等同于几包，”程漠说，“多买点儿，我能多过去几趟。”
“放心，这车我改装过，能参加印度阅兵，”程漠上了车，“上来。”
他想买一小盆花送给孙问渠，最好是铃兰，如果没有，别的也行，但学校附近的这些店里都没有。
方驰在车上倒是没抱着鞋盒睡觉, 但鞋盒他还是没往行李架上搁, 放在了小桌子上。
程漠还追了个电话过来：“买了吗？买了个什么色儿的？”
“你怎么来了？”程漠一回头看到他，有些吃惊。
“我看看啊，”程漠那边传来点鼠标的声音，然后笑了，“倾幕和浪漫，还挺合适的，你是不是要送你哥。”
“明天开始上课了吧？”孙问渠问。
孙问渠笑了好一会儿才说：“行了，睡吧。”
“嗯。”方驰点点头。
“粉的。”方驰说。
嘿嘿。
“风信子长什么样？”程漠说。
“就你那玩攀岩的手能掉了？”程漠叹了口气，“算了夹着就夹着吧。hetushu.com.com”
程漠跳下台子跑了过来, 伸手就准备拿他手上的鞋盒：“买了双……布鞋啊？”
“两包是吧？”方驰问。
“盘子？你俩一块儿做的？”程漠马上明白过来了。
“啊，那就是完活儿了？”方驰挑了挑眉，“展览什么时候开？你有空过来看我吗？”
“我这不是体贴么。”孙问渠笑着用手指在自己锁骨上勾了一下。
这次孙问渠的生日虽然他俩做了个盘子挺浪漫的，但正生日那天不是周末，他也只是打了个电话说了句生日快乐而已。
“真的，”程漠晃晃手机，“我妈挺热心的一个人，你备着点儿，万一需要呢。”
方驰不知道孙问渠见到他的时候会是什么反应，反正他现在是很兴奋。
大概一直到了今天，方驰才明白了为什么有些人会那么期待一个“同类”。
方驰有些吃惊地转脸看着他。
孙问渠是方驰的。
“没，躺床上，”方驰小声说，“哎，本来不想你的，一看到就又想了。”
不过宿舍的几个人里，只有他和张君毅上课是在听的，别的几个似乎都还没玩够。
周末两天俱乐部那边已经请好了假，星期六一大早方驰就抱着那个装了一盆风信子的硬纸筒出发了。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方驰突然觉得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抽着疼。
回学校的时候抱个鞋盒，现在又抱着个像大蛋糕盒一样的纸盒……还好隔了一条过道有个小伙子抱了一大束玫瑰。
“我就不教育你了，”孙问渠啧了一声，“自己想想吧。”
这事儿他本来琢磨着要不要跟孙问渠说说，琢磨了半天，最后还是决定不说。
“什么时候？”程漠马上问，“哎我求你个事儿，你够时间的话帮我个忙。”
“行吧。”方驰笑着说。
“嗯，他高考前就没回家了，”方驰想想又补了一句，“你别问他，我不知道他愿不愿意说这事儿。”
“肖一鸣是不是家里不接受？”程漠问，“这么多天假也没回趟家。”
可李博文这个脑子里长满水葫芦的突然来这么一手，虽然都还不确定，不确定他会不会真的来弄农家乐，也不确定他来农家乐之后会不会找机会跟爷爷奶奶说，但他不得不防着。
“我是同性恋我喜欢男人，”程漠说，“你看这俩男的是一对儿，过得也挺幸福的是吧，然后说我大概也是……这两种表达还是有区别的。”
“玩游戏啊，玩手机啊，打电话啊，视频啊，出去逛街啊，吃宵夜啊，”李铮张嘴就数了一串，“多么丰富。”
“那我关视频呗。”孙问渠笑了。
要不是怕别人觉得他在车上捧个盘子有点儿傻，他还挺想再把盘子拿出来看看的。
“先试探，然后再考虑怎么说，”程漠说，“先得知道态度才能考虑怎么说比较缓和。”
他只能在李博文有动作的时候跟家里摊牌，和*图*书否则他和孙问渠都会非常被动，而没有一点心理准备的爷爷奶奶会怎样他都不敢想。
“方驰，你看上去真不像是回宿舍了还会翻课本的人啊。”李铮有些感慨地看着他。
花店里都是剪下来的一枝枝的花，而且也没有铃兰。
“风信子呗，”陆宇说，“现在正开呢，能开一个月，天儿要是冷还能开时间更长些。”
“哟，”孙问渠笑了，“这注意力放得还挺是地方，我看你以后也用不着出柜，努力一把娶个媳妇儿也不是不可能啊。”
“漂亮么？”孙问渠问。
“睡了？”孙问渠问。
就像孙问渠说的，太久没有规规矩矩地坐在教室里拿着书本上课了，玩了好几个月，现在猛地这么坐在教室里，还真有点儿不适应。
“别啊，”方驰伸手在屏幕上轻轻点了一下，“碰不着摸不着的，再不让看，我不得嘎嘣一下过去了啊。”
马亮却没有他这样的感觉，对这套东西非常满意。
“什么忙？”方驰加钱跟老板买了包装，老板拿了几个圆筒形的硬纸盒出来让他挑，他指了个白色带隐花的，“我就周六去周日晚上就得回来了。”
“哦。”方驰应了一声。
方驰想了想：“一般，不过身材好，腰细腿长的……”
“那……如果你说的时候有需要的话，”程漠想了想拿出了自己的手机按了几下递到了他面前，“可以给我或者我妈……打个电话，让我妈帮着说说，这是她号码。”
“现在这季节吃烧烤最舒服，”程漠开了两瓶啤酒，“不冷不热。”
方驰把行李箱在后面捆好了，挤着上了车，把鞋盒塞在了俩人之间夹着。
“再去一次，”何东保转头看着方驰，“行吗？有点儿技术问题想让你给他们讲讲，就几分钟。”
“要说，”方驰拿着竹签愣了一会儿，“就是不知道该怎么说。”
“没事儿，”方驰赶紧说，“忙完了再来，不差那几天。”
方驰笑了：“知道了，我天天跟个学霸腻腻乎乎的，怎么也得让自己匹配些啊。”
“我试试吧，本来有点儿困的，让你来这么一下顿时精神了……”方驰叹了口气，“晚安。”
“我还……没说，”方驰皱皱眉，“我感觉难。”
“这么冷漠！”李铮拍了他一巴掌，抱着笔记本爬床上玩去了。
方驰去了趟花市，买了一盆粉色的风信子，开得正热闹，看上去非常漂亮。
“不行，”方驰说，“万一掉了呢？”
孙问渠觉得自己这几天忙得连睡觉都睡不踏实，睁眼闭眼都想到那套“成长”，总觉得哪儿表达得还不够完美，但又不知道还能怎么改。
“行。”方驰点点头。
“他不是周一刚去了么？”程漠说。
“……好。”程漠点点头。
这事儿是他干的，后果他就得自己担着，不能再让孙问渠为他操心。
“嗯这个问陆宇合适，”程漠扭头看着上铺heｔusｈu.ｃｏm•ｃom，“那现在什么花正开着？漂亮的。”
“有个特长真不错, 还能一块儿做点儿纪念品玩玩人鬼情未了，”程漠想了想, “我要真能跟肖一鸣在一块儿, 我俩大概只能上街卖糖炒栗子，吃一半卖一半……”
但方驰觉得自己拼死拼活好歹念了个一本，如果又回到混日子的状态，有点儿太对不起孙问渠，也对不起自己。
车快到站的时候程漠打了个电话过来：“到了没？”
方驰笑了笑，有点儿傻，但是一想到这儿又觉得接下去这半个月有个盼头就没那么难熬了。
“什么花？”程漠问，“建材市场旁边就有个花市，从咱学校西门出去一直往北过了铁道就是了，不太大，不过一般的花都有。”
“就，咱这附近哪儿有花市啊，大点儿的，”方驰问，“我想买盆能种的花。”
“什么宝贝啊还要抱着。”程漠说。
四个人都在，俩在睡午觉，何东保在看攀岩视频，程漠正在电脑前不知道跟谁聊着。
“没, ”方驰愣了愣, “干嘛？”
“怎么说都缓和不了吧？”方驰拧着眉。
“你看情况吧，要是有可能的话，帮我买点儿栗子，就你们学校门口那摊的炒栗子，”程漠说，“给我带两包。”
出站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程漠，这人为了让自己显眼，站在了旁边的水泥台子上。
“过年我给你买新美美，给你买件超过五百的，”方驰乐了，笑了一会儿又问了一句，“你们那个展览是几号啊？”
如果搁以前，他困了肯定就睡了，反正现在老师也跟高中老师不同，你听或者不听，他反正都在说，爱听不听。
他也想给孙问渠一个惊喜，突然出现在展览上，或者突然出现在去展览的路上什么的。
车到站之后方驰边往外走边给孙问渠打了个电话。
“是么？”程漠看着他，又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只会打羽毛球。”
方驰拿起瓶子也跟着一通灌，然后放下瓶子抹了抹嘴。
只是……再怎么想，再怎么计划，跟真正做起来相比，都很苍白无力。
“哦。”方驰拿过笔记本看了看日历，24号是星期六，时间还挺合适。
转了两天都没找到合适的花之后，他去了程漠他们宿舍，传说中四个男生三个是GAY的宿舍。
方驰乐了：“他喜欢打篮球, 以前我俩总去打球。”
“不问，”程漠拿了个鸡翅，“那你呢？”
“接站？”方驰觉得非常迷茫, “你接我的站？我是方驰不是肖一鸣。”
“嗯，”方驰点点头，“我感觉我会上课睡觉。”
李博文最后如果真的说了什么，那也不单单是为了针对孙问渠，自己那天把李博文踹坑里去的事儿，也可能是李博文这么做的动力。
“能，”程漠很肯定，“这事儿事关我的未来，你肯定会保密。”
孙问渠给过他一个生日惊喜，突然在学校门口看到孙问和_图_书渠时的那种喜悦他到现在都还能清楚地回忆起来。
今天是展览的第一天，马亮和胡媛媛一早就过去了，孙问渠起得晚，那边开展了他才起了床，跟工作室的设计主管一块儿走的。
“爸爸！”方驰压低声音喊了一嗓子，“你别这样！我还在长身体呢！”
“我妈很开明，说只要不是孤老终生就行，我感觉她得是新中国第一批腐女，”程漠说，“我爸郁闷了一阵儿，郁闷的时候就抽我一顿，现在也没什么了。”
孙问渠正跟马亮两口子一块儿吃饭, 他随便说了几句，就挂了电话。
“兼职呢？是不是都教小孩儿？”孙问渠笑笑。
“多数都难，”程漠说，“你打算说吗？”
“十一月底，”孙问渠说，“还挺麻烦的，展前展后都得忙，我如果去看你，估计也待不了太长时间，大概一两天，主要是东西是我做的，我要是走时间太长，马亮和他媳妇儿可能忙不明白。”
店里有陶瓷小盆儿装着的，也有玻璃瓶装小石子儿水培的，方驰挑了玻璃瓶的，在孙问渠面前，还是别拿什么陶盆儿现眼了。
晚上睡觉之前，孙问渠给他打了个电话，他直接挂掉了，发了个视频请求过去。
“早点儿睡吧，这么长时间没摸过书听过课了，这几天没准儿真撑不住呢，”孙问渠说，想想又突然笑了，眯缝了一下眼睛，拉了拉自己衣领，“你要撸蘑菇么？”
“挺大的，比陈响他们那儿规模要大，”方驰说，“人也多，有几个以前比赛的时候我还见过，算是认识吧，都挺好处的。”
“有，这阵儿忙，没有花钱的地方，就买了件外套，你婶儿给我挑的，五百不到，真会过日子……”孙问渠啧啧两声。
程漠没有把他送回宿舍，而且拉着他去了小吃街吃烧烤。
方驰本来以为程漠会开何东保的那辆川崎来接他，没想到程漠开的是辆小电瓶。
“什么……态度？”方驰问。
“不是, ”方驰抓着鞋盒没撒手，“不用帮我拿。”
头两天因为课程还新鲜，上课的时候方驰还撑得住，过了没几天他就开始犯困了。
“知道。”程漠说。
程漠没说话，拿着啤酒瓶子往他瓶子上磕了一下，仰头喝掉了半瓶。
“你先答应这周去攀岩队看看。”何东保马上说了一句。
“我爷爷。”方驰说。
他们能够感同身受，知道你怕什么，想要什么，知道让你最痛的的那个点在哪里。
“嘴是越来越利索了，”孙问渠打了个呵欠，“哎我明天可能没空给你打电话，我这边开窑了，东西都做好了。”
“我想买盆铃兰。”方驰小声说，有些不好意思。
“啊。”方驰愣了愣，本来就觉得老爷们儿买花挺不好意思的所以说得很小声，没想到连上铺睡觉的人都听见了。
“好几个小学生，也有大点儿的孩子，小的还好，看我都跟看天神似的特别崇拜，大的烦
wｗw.ｈetushｕ.coｍ•ｃoｍ人，会想事儿了就老找麻烦，”方驰啧了一声，“哎还有俩女孩儿，高中生吧，学得还挺好的。”
“……我知道你是方驰, ”程漠啧了一声，“行了你出来看着点儿我。”
“……你觉得我能保密吗？”方驰听着就觉得想笑。
吃完烧烤又喝了点儿粥，方驰跟程漠一块儿回了宿舍。
方驰拿着啤酒笑了好半天：“他真特别喜欢吃栗子，我俩之前每天放学都要吃一包，你去学吧。”
算算时间，去年的这个时候，正好是他和孙问渠第一次见面，虽然见面的过程不怎么愉快，但还是可以拿来纪念一下的。
程漠把电话挂了之后看着手机愣了半天, 有点儿想笑, 这是为了追肖一鸣所以从他朋友开始么？
这几天方驰有时间就在学校附近转悠，附近花店很多，他每一家都进去转了个遍，但有些失望。
“铃兰11月不开花，”上铺睡午觉的一个男生翻了个身，“铃兰花期是四五月。”
“那你俩还是去卖栗子吧。”方驰说。
每天晚上睡觉之前跟孙问渠打电话是最大的享受和放松。
“我都已经想习惯了，”方驰嘿嘿笑了两声，“对了，你手上还有钱吗？”
方驰低头吃了几串肉之后，犹豫了一下，看着程漠：“你的事儿，家里知道吗？”
主管开车，他还在副驾上补瞌睡，不过还没补几分钟，马亮的电话就打了过来：“老爷子来，来了。”
“哦。”方驰应了一声，说起来他还真没时间干这些，下周起他就要去俱乐部训练了，还要兼职做教练，晚上和周末都得泡在俱乐部。
方驰没有想到自己会这么快就需要面对这个问题，他一直想着，先慢慢给家里人提几句，让他们对这些有个大概的认知，然后等毕业了，稳定了，他再全都说出来。
“给肖一鸣啊？”方驰问。
“随便翻翻，”方驰说，“不然干嘛呢？”
“嗯。”方驰点点头。
看到孙问渠的脸出现在手机屏幕上的时候，他忍不住心里一蹦，嘴角的笑容如同脱缰野狗一般散开了。
孙问渠叹了口气，也许只是因为这是自己对这玩意儿这二十多年来说不清的情绪而已，毕竟说不清是讨厌还是喜欢，这是第一次他按自己的想法真正做出了自己想表达的东西。
“这话说的，”方驰啧了一声，“你看，这么棒的身材搁我跟前儿，我还是满脑子都是你。”
“不是怕你想我么。”孙问渠说。
“你抱着电脑呢自己查。”陆宇翻了个身继续睡了。
“嗯，”方驰笑了，“我过两天回去一趟。”
“这盒子拿手上不行么？”程漠扭了扭。
“你想先跟谁说啊？”程漠问，“你爸还是你妈？”
孙问渠是方驰的。
“我在出站口了, ”程漠说，“我接站啊。”
是方驰的。
“嗯，”程漠说，“你帮我保密啊，我加工一下就说我做的。”
“……老人家啊？”程漠有些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