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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得自己曾经跟雨珊抱怨过，两年前和两年后的境遇变化。

“所以，有些事情是不能只靠眼神交流的，还是要说出来。对了，你怎么不问我怎么知道你在这儿的？”他点燃了一只烟，同时也点燃了今晚的话题。

懂了，陈浩凡用手指轻轻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跟这样的女子谈话虽然愉快，但确实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她的意思是，自己只看到了她百变性格中的一点就说喜欢，然而她在生活中会像变色龙一样，并不会永远保持一种姿态。这是一种婉转的拒绝。陈浩凡原本可以按照自己的方式来进攻，然而他改变了主意。

“你刚刚在看什么？”他问。

当不远处那座古老的钟楼敲响的时候，董悠然意识到已经是子夜时分了，这个时候，一位侍者推着漂亮的不锈钢推车朝他们走了过来。

没有姻缘和感情的牵绊，接下来的谈话会轻松很多。

“喜欢蓝调吗？”他也转移了话题。

落座之后，他没有故作绅士地征询她的意见，而是自作主张地为她点好了吃的东西，同时更体贴地加了一杯热腾腾的鲜酿玉米露。

当她拿起桌上的纸巾轻轻擦嘴的时候，他的目光终于结束了游离四处的猎艳过程，而是牢牢锁定在她的脸上。

而董悠然则是一面品尝着精致的小菜和风味独特的点心，一面细细地打量着坐在对面的这个男人。第一次见面，他穿了一件黑色立领的休闲毛衣，好像他很爱黑色，黑色的手机、黑色的手表、黑色皮夹。被黑色笼罩的他举手投足间流露出一种骄傲的气质，同时也散发出一种不羁的光芒。而这一次，脱掉黑色的休闲西服，是一件质地考究的白色立领衬衫，只是那扣子居然是闪烁着金属亮光的黑色。一身白衣的他，在映着烛火与霓虹的夜色中和*图*书，稍稍流露出一种孤独和颓靡的感觉。

由旋转厅门而入，穿过铺着乳白色意大利大理石的大堂，乘电梯到十二层，然后再穿过回廊，走上一小截木制楼梯，便置身于上海最浪漫的地方——夜上海酒吧。

董悠然突然觉得心里被狠狠电了一下，她把头转向一边，看着不远处灯火阑珊的外滩，声音有些缥缈：“我愿意相信。”

前台负责接待的同事，不知道她和他的关系，依旧礼貌到位地端来茶水，又拿出内刊和报纸让他用来打发时光。而董悠然则又回到咨询室，直到半个小时以后，送走最后一位咨询的家长，才结束了这一天的工作。

这是一个预谋。

此前的30个生日她已经想不起来是怎么过的，但是她清楚地意识到，这是她人生当中第一次在进入生日这天的第一分钟里，收到了一个陌生男人的祝福。

两年前她在公司里受了委屈，他会信誓旦旦地拍着胸脯说道：“怕什么，干得不开心辞了算了，我养着你。”然而两年后，他会说：“凭什么让我养，你是残疾人吗？”

“如果说，我是专程过来的，你会相信吗？”他的眼神儿如同静夜里一道破空而出的闪电，就那么直直地刺到人心里去。

“你是一个很特别的人。我看到你从车里把那个小女孩‘解救’出来，看着你抱着她过马路带她去吃东西，也看到后来你跟孩子父亲对话的场面。原本我以为你身上具有职场白领的通病，骄傲、自负还有些冷漠，但是那晚我亲历的一幕，让我感觉你是外表强悍冷漠，但内心善良、温柔、想爱也会爱的女人。”他深深吸了口烟，然后缓缓地吐了一个烟圈。烟雾渐渐散开去，他的眼神儿中也和煦起来，“后来，我看了你的博客，用了整整一夜ｈｅｔｕshu•ｃｏm.ｃom的时间。你的文字中带着淡淡的忧伤，更有一种积极、乐观和执著，所以看过之后我便认定，你就是那个人。”

“我也喜欢。刚开始听的时候，觉得曲子会给人一种紧张、哭诉、无助的感觉，然而慢慢地便能够体会到安慰、舒解和响应！蓝调音乐很着重自我情感的宣泄……”陈浩凡开始从蓝调的起源讲到它的百岁生日，从摇滚到爵士，从节奏布鲁斯到嘻哈，又讲了蓝调的很多类型。

在一群陌生人的祝福中，她吹灭了蜡烛。

他笑了，竟然伸出手轻轻捏住她的下巴逼她直视自己的目光，“那天你走以后，我一直在不远处注视着你。”

“没有，为什么要批评你？”她脸上扬起可爱的笑容，“想看就看吧。男人在街上看美女，就像在这高高的露台上俯看外滩的游客一样，都是在看风景。况且，你的眼神与那种带着龌龊心理的窥视完全不同。你虽然毫无顾忌，但绝对没有邪邪的、淫淫的感觉，反而像是一眼就可以盯入人的内心世界，正所谓看墙墙透，看物物穿。”

车上是一个精美的蛋糕，上面闪烁的是令人目眩的烛火。

两年前热恋时他会每天接送她上下班，风雨无阻，而两年后当她偶尔身体不舒服时想让他接一下，他会说，“老婆，我很忙，你自己打个车回来吧！”

两个人在稍稍有些喧嚣的环境下安安静静地吃着饭，他没有主动说话，而她更不会开口相问，于是他们成了酒吧里最静谧的一道风景。在闪烁的霓虹灯下，他的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露台上走过来飘过去的女孩子们五彩缤纷的身姿。

陈浩凡知道她是有意转移话题，他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表，时间还很富余，于是他乐于奉陪这个新的话题：“和平饭店的南楼建于ｈtｔps://www.hetusｈｕ.ｃoｍ•cｏm1906年，当时称汇中饭店，是上海现存最早的一家饭店。它是仿文艺复兴时期的均衡式公寓建筑，外表对称庄重，立面以彩红砖做腰线，白墙砖做贴面，远远望去既庄重典雅，又别具风格，实在是一座难得的佳作。”

穿着名牌的男人和打扮入时的女人们三三两两围坐在一起，品着咖啡喝着美酒，谈笑风生，嬉笑怒骂。几番推杯换盏过后，隐藏在面具后面的疯言疯语便开始显露无遗。

起初董悠然还没有在意，然而当侍者将推车停下，将蛋糕摆在她面前的时候，她才意识到自己的30岁生日到了。

两年前的一个夏天，公司中央空调坏了，董悠然在电话里跟齐建斌下意识地提了一句，结果半小时后，齐建彬抱着一台电风扇走进了董悠然的办公室。那时自己有多么感动，然而两年后，同样的事情发生时，齐建斌则只是甩给她一句：“大家都能忍，你也忍忍吧。”

齐建斌当初又何尝不是如此呢？男人是受荷尔蒙支配的雄性动物，当他们对某个女人产生兴趣的时候，他们说过什么、做过什么都并不能代表他就是真心的。

“你看！”董悠然指了指隔壁座位上那三个一面说、一面笑、一面哭的女子，“三杯两盏入腹之后就会摘掉面具，痛哭流涕也好，酣畅大笑也罢，笑与哭只是一种宣泄，明天一早出现在格子间的她们，依旧是冷冰冰的职场白领。”

“你在批评我？”他微微皱眉。

她笑了：“你刚才又在看什么？你看美女，我当然是在看帅哥了！”

但是却太过美丽。

“你曾经说过的，如果不是这个人，那么其他的，不管是谁都是凑合。而你，对我而言，就是在对的时间遇到的那个对的人。”他潇洒地往不远处桌面上的烟灰缸里和图书掸了掸烟灰，然后端起他的咖啡喝了一口，“只是你一直没给我这样表白的机会，所以我才会专程赶到上海来。”

来这儿的基本上都是老外和职场高级白领，因为这儿的消费实在贵得离谱，一杯西瓜汁就会轻松地骗去80元人民币。

“我应该问吗？”她微微闪烁着狡黠的目光，“也许是出差，也许是度假，顺路过来看看我。”

他的话正好给了董悠然一个启发，于是她说：“想来挺有趣的。同样一座大厦，因为你是做房地产的，所以会特别关注它的建筑风格、用料和装饰特点。而我是做市场的，所以置身其中首先就在观察，它所吸引的客户人群和卖点。带着旧上海繁华痕迹的和平饭店顶层，一间小小的酒吧为什么会吸引这么多人？也许是因为这座城市太过喧嚣浮躁了，所以拼命跑步向前的城市精英、职场白领渴望有一个僻静的角落，能让他们安安静静地回忆那段被遗忘的时光，静静地梳理自己的心境。”

“那天，哪天？”董悠然向后一退，腰背紧紧靠在椅子上。

和平饭店位于南京东路的外滩，这儿是上海金融、商业中心，隔江相望是新近崛起的浦东陆家嘴金融贸易区和东方明珠电视塔的雄姿，毗邻繁华的南京东路步行街。

每个人都有他的闪光点，在音乐中侃侃而谈的他有着一种独特的魅力，不张扬却恰当好处地显露着男人的积极与执著，没有炫耀和卖弄的成分，只是让人感觉到他积淀的底蕴与涉猎的广泛。

董悠然第一次面对蜡烛，没有许下任何心愿，因为她突然觉得其实很多事情老天都已经安排好了。是你的，不用祈求一样会赐福给你；而不是你的，自然是求也无果。酒吧里的客人自发地围在她身边，为她齐唱生日快乐歌。

音响里正在放的是法国老歌la和_图_书 vie en rose，玫瑰人生，一首好听的蓝调。

“我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这样夸奖我！”他似乎并不相信董悠然所说的是真心话，“那么，你呢？你认真地看了我半天，看出什么来了？”

“生日快乐！”陈浩凡的笑容映在烛火里。

感性上似乎已经被他打动，然而理智地分析过后，每一句话董悠然都不能相信。

她的笑有些莫名其妙，陈浩凡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希望从她的神情中读出答案。

“哪个人？”她眉头微蹙，神情中带着淡淡的惆怅，越发觉得他说的话玄之又玄，如云似雾。

一起离开酒吧的时候，在走上陡峭的木制楼梯之前，陈浩凡握住了她的手，凑在她耳边，他只说了一句话：“其实蓝调只有一种，那就是恋爱中的男人和女人……”

他点了点头：“你似乎还应该问，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

想到这儿，董悠然笑了。

酒吧位于和平饭店屋顶花园的玻璃屋里，伴随着轻柔的旋律，俯瞰浦江美妙景色，沉醉于美酒佳肴之中，气氛自然是极浪漫的。

董悠然的笑容微微僵住了，她无法回答。

“喜欢，不过不太懂。只是觉得流行音乐太过单调而浮躁，而自己又没有聆听古典交响曲的素养和心境，听听蓝调，带着一点儿情调和艺术的感觉，活泼又轻松，所以喜欢。”她放下心来，以为自己的暗示他已然明白。

她微微一笑：“是雨珊，对吗？”

董悠然对上他的目光，想了想，依旧决定转移话题：“我不是第一次来上海，却是第一次来这儿。刚刚上来的时候才发现，原来这儿就是远东第一楼，著名的和平饭店。”

“你想说你是理智的，所以在我的一番表白之后，你会仔细分析？”陈浩凡将即将燃尽的香烟在烟灰缸中碾灭，然后又自然而然地点燃第二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