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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深深的叹息，忽然想起，“芸儿，那小艾？”

芸儿知我所指，也是叹息一番，答道：“叫人抬出去了，刚才安庆绪交代下去，说是厚葬了。”

“不错！”安庆绪语气中很是兴奋，“我看中的女人果然聪慧，你以为你小小的伎俩就能逃脱，你以为装作伶人就可以无恙。当年兴庆宫里惊鸿一瞥之后，我就处处留心，包括纳了小艾，也不过是想多知道些你的事罢了。”

外面已是初夏时分。阵阵莺啼，似带给人一线生机。

“哼，可是你呢，除了琴棋书画，什么都不会，我陪你在掖庭受苦，陪你在静莲苑幽居，可是你呢，对郡王的殷勤视而不见。直到崔芙蓉叫你前去问话，我才知道郡王身边有如此厉害的王妃，你根本无法在王府立足，所以我就投靠了她。”

原来，那个时候，小艾就暗生情愫，钟情于李豫，她比我还要早。

“最后郡王为了你将我赶出王府，想让我自生自灭？我还得谢谢你，我的好小姐，不是你我怎么会认字，怎么会弹琴，我去了西苑的含烟坊，我成了那里面最红的姑娘。”

坐在床边的小艾立即起身行礼，“参见太子殿下。”

“来到长安，小姐可真行呀，在梅苑的几句话就迷住了郡王https://www.hetushu.com.com。郡王那时有多英俊，一袭白衣在梅林的尽头一直出神地盯着你看。那时候我突然不恨了，我谢你带我来到京城，让我看到天下最最俊朗出众的男人。我想，跟着你我就能天天看见他了。”

我无力地向后躺下，脱口就是一句：“不背主求荣，没有野心，何来你安氏的燕国？”

“太好了！”玲玲雀跃着。

寒光一闪，“啊！”小艾一声尖叫，倒在地上，闻声冲进房内的侍女更是一阵惊呼。我什么都看不到，双手摸索着坐起身，刚待下地，就被一个有力的大手按住。

“你为何杀她？”我惊恐万分。

安庆绪握着我的手，轻轻抚着。那一刻，我有些恍惚，这是那个杀人如麻的乱臣贼子吗？《将军令》他听得懂，他能有这种胸襟与气度？我恍惚了，原来，当年在兴庆宫中自己就给他留下了印象。

“我杀人需要理由吗？”安庆绪冷酷得有些怕人，“我最恨背主求荣有野心的女人。”

小艾哭了，小声抽泣着。

“放心，活着的人越多，越可以让你安心在此。”

“哈哈，你有什么对不起我的？我说过，只此一件事，我谢你，如果不是你，我不会在含烟坊，如果不是和-图-书你，我不会遇到安庆绪，更不会有今天的荣宠，我谢你！”小艾目光凌厉，似有无限恨意。双手抚上我脸上的纱布，慢慢向下，掐住了我的脖子，越来越紧。

小艾轻轻叹息，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看着仍旧满脸纱布的我，喃喃低语：“如今的样子，娘要是看见了，定是心疼得要哭。”

一切如此，我没有想到，小艾内心的情与恨如此强烈。

芸儿与玲玲随即沉默。

安庆绪没有躲闪，轻笑两声说道：“何必动怒，再伤了自己。我若不将计就计，怎能见到活的沈雪飞？”

“你？”我平生最恨利用女人的人，小艾可恨，可是眼前这个人更为可恶。我气极，抄起榻上一个东西就狠狠砸去。

过了片刻，芸儿与玲玲走了进来，挤在床前，“娘娘，他说太子怎么了？”

此时房门“咣当”一下被推开，一个有力的步子走了进来。

小艾还在自顾倾诉着，从她口中往事历历道来。

“是呀，”芸儿接言，“虽说是没有崔王妃的消息，不过就算她还在，如今恐怕也再不能被立为正妃了，郡王与娘娘的情谊，自然是以娘娘为先的。”

想到静莲苑中的种种，想到玲玲的相公、儿子还有绿萝她们，我忽然心跳加快，“那园里？ｈttｐs://m.ｈetｕshu•coｍ.ｃｏm那园里？”我终于不敢问出口。

“我帮你杀了她。”安庆绪冷冷地丢下一句话。

小艾来了，屏退众人。一个人站在床边，幽幽说道：“小姐，小艾真是服了你，你总是能有这么多惊人之举。”

原来，这丫头也太偏执了，看来雪飞从小心地善良，待人亲厚，只是待错了人。

“娘娘，”玲玲马上插嘴，“前几日你病着，未曾告诉你，听说在西行路上发生兵变，所有与杨家有牵连的人，三位国夫人，宰相杨国忠，全都被诛了，就连贵妃娘娘都去了。”

厚葬，这安庆绪真叫人琢磨不透，有些费思量。

我心里不觉有些发冷，难道她觉察出我不是真正的雪飞？

“可是我怎么也没想到，大病一场之后，你变了，变得连我都不认识了！”小艾冷笑着，“你变得厉害了，变得有主意了，我与王妃的几次联手，你居然都化解了。郡王为你着迷，还有芸儿一群人忠心扶持，就连太子妃都对你处处关照，沈雪飞，你好厉害！”

他伸出手轻轻抚着我满是纱布的脸，我内心极为惶恐，心里盼着他不要如此变态才好。半晌，安庆绪低缓的语气，一改惯常的清冷说道：“当年勤政务本楼里，你为皇甫惟明舞剑所弹的那首和-图-书《将军令》，那种气度怎会是一个郡王侍妾该有的。当时本王就为你折服，十三年了，如今终于能伴我左右了。”

“你好生养着，过几日我再来看你。”安庆绪站起身，向外走去，临了又留下一句话，“李亨在灵武登基了。”

小艾的委屈与怨气在此刻终于全部宣泄而出，恨恨地说道：“从小你就招所有人喜欢，你学琴、写字、画画，老爷请了师傅教你，夫人和少爷也宠你，你不知道我心里有多嫉妒。你居然还让我跟着你学琴、跟你画画。你不知那时我心里有多恨你，明明是丫头命，你还让我学这些！”

“老爷、夫人相继去世，家里没落了，少奶奶见天不给你好脸色，你终于不是那个被人捧在手心里的小姐了，可是娘总是拼着挨骂、受罚，还是要护着你。我盼着，盼着，终于你要进京待选了，本来以为就此就可以离开你，可是娘说什么都要让我陪着你，陪着你入宫，做白头宫女吗？我好恨！”

躺在床上，却难以成眠。

坐在我的床上，安庆绪挥手让众人退下，房子里一下安静了。

“芸儿，你傻了吗？”我摇了摇头，“崔芙蓉还在。”

“难道？”我猛然想起，“我来东都——”

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我没想过要害她和*图*书，但是她的境遇又非我所愿，“对不起。”我终于忍不住。

随后，她自嘲地笑笑：“你的奶娘，我的亲娘，眼中只有你，七岁的时候因为我端的热茶洒在你的手上，就烫红了那么一点儿，娘就整整三天没跟我说话。”

一声叹息，我再次摇了摇头，“芸儿，我们如今身处何地？能不能活着相见都不可知，还奢望什么名号。”

我急促地喘息但并没有出手挣扎。就在我快要窒息的那一刻，她突然放手了，看了看自己的纤纤玉手，笑意盈盈，一切像未曾发生过，亲切地说：“小姐，你得快点儿好起来，等着看我的册妃大礼吧！”

我稍稍放心，细品他的话，又是一阵寒战。

可怜小艾，追逐了一生的荣华富贵就这样转瞬而逝了。

“那郡王，郡王定是会被立为太子，娘娘，您如今是太子妃了！”芸儿也十分欣喜。

“太子登基了。”我有些木然。

从来没有想过沈雪飞十八岁以前的经历，也无从知晓。原来，小艾是雪飞奶娘的孩子，怪不得进京备选还带在身边。

天呢，就在这里，“小艾。”我一急，险些滚下床，安庆绪把我按在床上。

本以为大怒之中的他会手起刀落，也会痛快地结果了我，没想到安庆绪停顿片刻，一阵爽快的大笑，“说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