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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开盛唐

作者:莲静竹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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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狼烟起 第三章 惊变

第五卷 狼烟起

第三章 惊变

“你果然是一个绣口慧心的女子,只是这宫中多了你这样的女子,朕未必能安寝呀!”玄宗懒懒说道。
我轻福一礼,一语不发跟在高力士后面走出院子,一顶宫内女眷专用的软轿将我由杨府一直抬入大明宫。第一次没有在宫门口下轿,第一次享受了如此高的待遇,一直被抬到了太液池畔的蓬莱亭。
贵妃的回忆如泣如诉,让我忍不住垂泪,原来如此,少年夫妻她心里一定还是恋着寿王瑁的。那么她又如何甘心委身于玄宗,并取宠于他?这其中的百般滋味,恐怕也是一言难尽吧。
“如果把情爱看做是生意场上的交易,男人喜欢女人的美貌、才艺,女人借此从男人那里得到宠爱和权力,在这样的角逐、较力中自然可以退让、可以容忍。但是如果两人是倾心相爱,那么彼此间又怎能容别人涉足?怎能退缩半步?”我实在不知道该怎样与这位伟大的帝王探讨爱情的唯一性和排他性,因为我对此也并不坚定,但还是一意孤行说出了这番话。
“我砸了她的瑶台阁,打了许合子,我被他休了赶回杨家了。”贵妃站起来,挺直身子,做出最幽雅高贵的姿态。
我默默地跪下,悄无声息,我不愿打扰他此时的宁静与沉思。宁愿自己就这样静静地跪在一旁,也不愿去面对接踵而来的风波与变故。
“名花倾国两相欢,长得君王带笑看。解释春风无限恨,沉香亭北倚栏杆。”贵妃忽然俯下身子,轻轻卧在榻上,“雪飞,你还记得这首词吗?”
玄宗先是抚须沉思,随即笑道:“你这妮子偏来卖弄,若真的无欲无求,怎会穿这身衣服来见朕?”
我含蓄地点出“当初”二字,我想这也是玄宗与贵妃永远的心结。
而她陷入了对往事的追忆中,也无暇理我。“后来我成了他的贵妃,曾经有一度我以为他是爱我的。”贵妃唇边有了淡淡的笑容,但是在我看来,那更是无比的凄凉。
“沈丽仪,你的胆子果真不小!”玄宗的声音又恢复了常态。
我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劝慰贵妃。
“我知道,娘娘一直很庇护雪飞。”我诚挚地吐露心声,她从来没有因为我跟崔芙蓉的对立而刻意为难我,虽然那对她来说轻而易举。相反,她还处处维护于我,这种维护不露痕迹,但是却及时周到。除了太子妃韦氏,应和图书该说她是我最感激的人。
我举着酒杯,看着清凉凉的液体,闻着淡淡的酒香,留下一句“向来缘浅,奈何情深”,冲着玄宗盈盈一拜,随后一饮而尽。
“你说圣上是爱我的!”贵妃笑了,仿佛娇花照水,说不出的妩媚动人,“雪飞,我在宫中太真观修行,从我成为太真女道士的第一天,我就成了他的女人,他让宫人称我为太真娘子,多可笑,太真娘子,谁的娘子?”
玄宗久久未语。
“力士,”玄宗唤道,“觉得这儿风大就到那边站着去。”
“境遇造人,无可奈何?”贵妃仰天大笑,“好,好,好,沈雪飞,估计力士已在门外,圣上面前你好自为之吧。活,是你的造化,死,你也莫要怪我!”
“她还好吗?”从他的脸上看不出一丝情意,有些凝重还有些疑虑。
“娘娘?”我怔在当场。
“你信佛?”玄宗饶有兴趣,“佛教经典都读过了?”
“娘娘!”这段宫内秘闻由亲历者说出,让我觉得不再是白居易《长恨歌》中的经典爱情,而只有惨烈二字。
“离开了土壤和阳光的牡丹会怎么样?”我今天说话只想任意而为,再不管那么些顾忌与牵绊,“我不知陛下与娘娘发生了什么,我只知道,离开了陛下,娘娘很不好,而没有娘娘陪伴在身边,陛下也不好。”
他老了,我心底一个声音清楚地在呐喊,这位开创大唐盛世的一代明皇,真的老了。不是偶尔间闪过的白色发丝,也不是额上的皱纹和手臂上的斑点,他的老态是从内心中自然流露出来的。
“你来了。”贵妃说道,她闭上了眼睛,任由我随意地摆弄她的长发。
“娘娘已经得到惩戒了,陛下可以宣娘娘回宫了。”我抬起头,直视着苍老的帝王,忽然觉得他有些可怜。
“子非鱼,安知鱼之乐?”玄宗有意相考。
“但是,你却设计了我,联合东宫把许合子推给陛下!”贵妃盯着我的眼中充满怨恨。
“那一天,我永远不会忘记,”贵妃的声音有些缥缈,就像从远方传来的,有些不真切,“陛下给了我一幅活生生的蜀地风貌,你知道吗?那一刻我真的感动了!”贵妃忽然直起身子有些激动,抓着我的手,“雪飞,那种感动比他封我为贵妃,封我杨氏一门五府之时,还让我震撼。”https://m.hetushu.com.com
我停止了猜度,极为简短地回道:“不好。”
“没有,各人的路各人去走,我无话可讲。”虽然从局上看我已无生路,但内心深处还是存着一丝侥幸。
“娘娘。”两位国夫人闻声推门而入,面上都是惊恐之色。
“当真?”玄宗俯身问道。
是呀,我叹息一声,随即说道:“陛下以为,合子适合宫中生活吗?”
“怎么能忘呢?”我的思绪仿佛又回到了十年前的兴庆宫庆典上,“李白的这首清平调词,字句得之天然,丝毫看不出刻意修饰的痕迹,这就是李白的诗风,不是苦吟出来的,而是从脑海中迸发而出,那样的挥洒自如,让人羡慕。”
“皇上是爱着娘娘的。”我由衷地说。
我低下了头,“想与不想,都由不得我,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做如是观。”《金刚经》里的这首偈语一直是我在这个茫然无助的异时空里最大的安慰,所以我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一阵爽声大笑之后,龙颜又恢复了常态,说道:“许合子也是与你相知相交之人,你今日如此为贵妃说辞,不怕伤了她?”
“哈哈!”玄宗开怀大笑。
我摇了摇头道:“我虽然信佛,但是经典读得很少,也未请名师大德开悟,就是寺院都很少前去敬香。”
“老奴遵旨。”高力士躬身退下,远远地站在亭子外面。
“虔诚与否,与形式无关,佛在心中,我只要心存善念,善言善行,无欲无求,即为修行。”我双手合十,默默念了一句佛号。
“对适儿和李豫可还有交代?”玄宗似是有些不信,还在拿话探我。
想起当初吴道子在兴庆宫大殿的墙壁上挥墨而就的三千里嘉陵江风貌,我也激|情汹涌,那样的情景,哪个女人能不动心呢。
果然,凶多吉少,知道这么多皇室秘闻还能活命吗?不能,我心里虽然难过但是能得她倾心相谈,也生出几分惺惺相惜的感觉。
梅妃,那个传说中以才气、美丽和高傲闻名于世,在整个大唐唯一一个可以与贵妃玉环抗衡的女子,她真的存在。
“好。”玄宗轻轻拍掌,高力士端着一杯御酒上前。
“后来,我胜了,我亲眼看着衣衫不整光着脚从夹道中逃走的梅妃。”贵妃笑了,这一次真的如同哭状,“我胜了,但是我不和-图-书会再爱了。”
是的,我今天特意穿上十多年前第一次入宫时的那身红色衣裙,就是希望他和她会有一时的不忍。“圣上果然圣明!”我笑了,因为我在玄宗的眼中看到了释然后的放松,于是心中一扫郁闷之气,半开玩笑地说:“如果活着也是一种贪念,也是一种欲望的话,那么雪飞真的是做不到无欲无求了。”
“什么是爱?”贵妃望着窗子上的雕花,有些失神,像是自言自语,那神情就仿佛遇霜的娇花,让人忍不住地心疼。
心中一阵不忍,我从妆台上拿起一把梳子,轻轻走到她身后,一下一下梳理着她的长发,仿佛梳理着她的心绪。
“陛下可以直接去问娘娘。”不知如何作答的时候,我索性把问题抛还给他。
“娘娘,”我百口莫辩,“此事实属歪打正着,真不是我本意,娘娘可愿意听我解释?”我在殿上对许合子公然地帮衬,任谁都会以为这是东宫推荐给陛下的一位可以威胁贵妃的新宠。
“娘娘。”我有心安慰,但是我发现在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是徒劳的,也许她只是需要一个倾诉者。
“雪飞没有戏言。”我坦然答道,其实心中波澜迭起。
贵妃苍白着脸惨然笑道:“六年,如果不是从婆婆武惠妃那里学来的弄权的招数,可能终其一生,我也就是替太后祈福的清修道士,是在太真观中终老一生的太真娘子。”
“沈雪飞,我一直以为你是在这蹚浑水之外的,是这宫城中唯一不想利用我、也不会妨碍我的人,我喜欢你独立于世的风格,也喜欢你的才气。”贵妃娓娓道来。
“是,雪飞从来对娘娘只有知遇之情,没有半点儿怨恨。”我坚定地说道,随后给了她一个诚挚的笑容,推门出去,这才看到院中伫立一人,正是高力士。
“大胆!”玄宗忽然喝道,一下子自榻上坐直身子,眼中充满厉色,这一声吼惹得高力士手拎袍袖小跑过来,然而玄宗终是摆了摆手,让他退了回去。
“怎么个不好法?”玄宗半靠在榻上,闭着眼睛仿佛即将入睡一般。
“你是不想活了?”玄宗一双锐利的目光向我扫来,逼得我不敢与他对视。
“我从蜀地来京,怀揣着对皇家的崇敬和少女朦胧的情怀,在御花园里,遇见了他,风度翩翩的寿王李瑁,我知道,我爱上了他。三百名待选女子中,我和_图_书被武惠妃选中成了他的王妃。婚后琴瑟和谐,恩爱异常,我以为那是爱!后来,力士来了,对我说了一席话,也跟瑁说了同样的话。自此之后,瑁仿佛消失了一般不再进我的房间。我一直在等他,直到最后一天,我静静地在房里等了一整夜,他来了,他背对着我只说了一句‘君之所愿,好自为之’,我哭了,其实只要他说一句舍不得,我就是死也不会离开他,但是他放弃了。你说,这是爱吗?”
毒酒,我心中最后一点点希望也破灭了,果真是从来处来,到去处去。罢了,缘去随缘,我接过酒杯,冲高力士展颜一笑:“谢过高公公。”
“见过她了?”玄宗回首坐在榻上,有些倦意。
“你也是这么想的?”看来玄宗对这个问题很感兴趣。
“惩戒?”玄宗自言自语,“朕何尝想罚她,这么多年,朕给她的还不够多吗,为什么她就不能退半步,有些容人之量?”
“再后来,我发现他和我三姐,我一点儿心痛的感觉都没有,我认安禄山为义子,荒诞行径,大家一起荒诞吧,我任凭谣言四起。”贵妃一定是疯了,多少宫廷秘闻她就这样信口讲来,我忽然有一种感觉,也许我不会活着走出这间房子。
原来,一直以为玄宗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而夺娶子媳,是出于爱情。原来不过是为了一己之私,一时的贪欲,把一个妙龄女子从丈夫身边夺走放在道观之中,随自己索取索得。原来千古传唱的爱情悲歌竟然是如此不堪。
贵妃没有顾及我的打断,继续自顾自地叙说:“后来,是力士帮了我,你知道我当了多少年的太真娘子,才被封为贵妃吗?”
一位老者,带着满目苍凉与孤寂的感觉,站在蓬莱亭上,眺望着层层宫殿,掠过浮华,穿越红尘,沉浸在一个人的追忆中。
“爱?”贵妃有些癫狂,“我不信,我不信!”
“我虽然这么想,我却没有资格这么做,但是陛下和娘娘却可以做到!”我把心一横,说出了一直盘旋在心中的那句话,“世人都说陛下多情,说娘娘貌美,以绝色邀宠于圣前,陛下如在娘娘之后不再纳旁人,不仅可成就一段旷古奇恋,还会向世人证明当初种种只缘于一个‘爱’字。”
“我是不是该谢谢你?沈雪飞!”贵妃话锋一转,突然发问。
我也只好硬着头皮对答:“子非我,和图书安知我不知鱼之乐?”想了想又添上一句,“李白走出兴庆宫才留下那么多脍炙人口的诗,李白的才气固然令人称道,但是他特立独行的个性与为官仕途之道大相径庭,合子原来就是天真无邪的一个民间女子,陛下一定知道江南为橘,江北为枳,非种者不能,盖地势然也的道理。”
“滚出去!”贵妃拿起一个玉枕扔了出去,一时变成碎片千块。
“直到我在梅苑中看到了梅妃,看到了专为梅妃而设的梅苑,我在下面等了一个时辰,侍女们都不让我进去,说圣上把整个梅苑都给了梅妃,没有梅妃的特许,就是圣上都不能在这里折走一枝梅花。”
“哦,”玄宗有些奇怪,“那你却说自己信佛?如此看来也未必虔诚。”
“贵妃也这么想?”玄宗终于问道。
“娘娘,雪飞知道,我的明天如何都无足轻重,我只想让娘娘放下芥蒂。请娘娘记住,雪飞从来没有想过利用或者妨碍娘娘,因为这宫城之内,不论她有多尊贵,女人终究是可怜而无辜的,所做种种不论是自保还是其他,都无可厚非,均是境遇造人,无可奈何。”
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贵妃,一头长发如瀑布般自然垂下,乌黑的发间没有一件饰物,曾经艳绝后宫,宠极一时的她此时正呆呆地坐在榻上,目光空洞而惨烈。
“咳,咳。”立于一旁的高力士一阵咳嗽,我知道自己没有用敬语,回答又太过突兀了,眼光扫去,果然高力士冲我使着眼色,那是告诫和警示。
“是。”他说的是“她”而不是贵妃,我心中一动,对于他,她终究是不同的。
果然切中要害,玄宗面色变了又变,终于隐忍着没有发作。
“这次日本使节来,我才知道梅妃没有死,她成了孝谦天皇身边的第一女官,”贵妃仿佛平静了下来,“在这之后又有了许合子,永新娘子,大唐歌妃!”贵妃一阵冷笑,直盯着我,让我不由得打了个冷战。
风云转瞬突变,我小心翼翼地打量着高高在上的天子,想从他的脸上看出端倪,却终于失望。“雪飞愿一死为陛下分忧!”我决定置身死地,奋而一搏。
她们一语未发退了出去,把门带上的同时给了我一个狠狠警告的眼神。
“我累了,雪飞,今天我召你来,又说了这许多话,你已经没有活路了。”贵妃懒懒地靠在榻上,半闭着眼睛坦然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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