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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余人的吼声瞬间传遍灵州县每个角落。

如果从上空俯视，就会看到原先死寂一般的县城一下子沸腾了，各个地方到处是向北门汇集的人群。他们中有老人、有孩子、有妇女、有负伤者、有断臂者，更有那连站都站不稳，需要人扶着才能行进的人，形形色|色，不一相同，但有一点是一样的——心头的复仇之焰熊熊燃烧。

“都给我装上，运到城北。”

灵州县长心里一喜，面上说道：“如非长史来得及时，灵州必被羌人所破，下官何功之有？”

傅承与灵州县长夹在中间，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

盖胤、关羽齐声暴喝道：“有何不敢？”

郭锐抱着一个年轻县兵的尸体痛哭流涕，这是他最好的朋友！我们不是约好了吗，结婚时互闹对方的洞房，你为何不守诺言？为何不等我回来？天杀的羌狗、天杀的羌狗……你杀我母、杀我好友，我和你们拼了！

傅燮道：“对方死伤更重，且敌尚存两三千骑，盖长史万万不可意气用事。”还有一个原因，盖俊带来的援兵半数不堪一战，只是hetushu.com.com不好说出来。

“愿效死力！”众人吼声如雷，直冲云霄。

“好。”盖俊豪气干云的跃上踏云，纵马疾呼：“欲报仇雪恨而会骑乘者，速来北门！”

城西角一个破落的房屋前，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怔怔看着被拖回的父亲，其身体布满了刀痕，骨碴外露，惨不忍睹。父亲为什么会死？因为每家都要出一个壮丁，父亲跛脚，本来应该是他去！本来应该死的人是他啊！

盖俊皱着眉头说道：“这么少？”

这还少？灵州县长老脸一苦，心道：“千人一日所费也不过六十斛，一千斛足够上千人吃十六、七天的了。你只是去追敌，又不是去和先零羌开战，给你一万斛你装得下吗？”

傅承点点头。也无怪他料得准，傅燮以知兵闻名，舍他其谁？

“你们县有多少干糒？”盖俊问道。干糒即米、粟经过炒熟加工过的粮食，是汉军行军时的主要干粮。

“诺。”

傅燮面色惨然道：“亡四百余，人人带伤。”

“正是。”

方才看到漫天烟尘时正是生死https://m.hetushu.com.com存亡之际，无暇细思，如今静下来一想才发觉不对，便是北地郡都尉兵，郡兵，县兵三者相加也凑不满万骑，其中必然有诈。另外，时间上也不对，郡里反应再迅速也不可能这时赶到，最快也要两日……

各就座位，傅燮道：“尝闻盖射虎之名，今日才知盛名之下无虚士，愚深感敬佩。扬尘却敌，可入史籍，流芳百代。”

“欲报仇雪恨而会骑乘者，速来北门……”

“过奖、过奖。”盖俊神情一肃道：“灵州伤亡几何？”

“欲报仇雪恨而会骑乘者，速来北门……”

傅燮轻轻一叹，督邮傅承道：“盖长史用兵如神，未必会败。”

县兵什长蛮横地推开为自己包扎伤口的医师，迈着僵硬的双腿翻开一具具尸体，寻找着自己什下的士卒。一个什，最终活下来的只有他一个人，其余的都战死了，有两人是为保护他而死，不找到他们，他心不能安。

灵州人无分男女老少，尽皆奔出家门，喜极而泣的迎接援军的到来，看着近乎疯癫的民众，被强征而来的戈和_图_书居人纷纷鼓起胸膛，心底那一丝怨气早就消失无踪。

盖俊方一落座就问：“羌人跑了多少？”

傅燮毫不相让，正色道：“我此拜是为灵州百姓，盖长史莫要阻拦。”

“欲报仇雪恨而会骑乘者，速来北门……”

“嗯？”盖俊一怒起来气势滔天，有屠虎之威，傅燮却不惧，四目相撞，不肯退让。

“愚拜见盖长史。”傅燮弯腰拜道，盖俊很好认，衣着、佩饰、座位、气势无不彰显了他的身份。

盖俊摆摆手，正欲开口，只见一个浑身脏兮兮的高大文士走进来，想必他就是傅南容了。

傅燮摇摇头，太险了。

半晌，一名士卒面色古怪地呼唤傅燮：“傅君……援军到了，明廷已去出城迎接。”

盖俊一步步走下台阶，扫视众人，顷刻扬声问道：“我欲追敌，敢赴否？”

“一千斛。”

盖俊自是不知傅燮把他形容成乌合之首，面对灵州县众官吏的千恩万谢，他仅是点点头，眉宇紧锁。

盖俊诧异地瞥了灵州县长一眼，看不出他文文弱弱的居然还有武才，后者受不住他的目光，讪笑道：“不敢和图书隐瞒长史，此役非我之功，全赖傅君。无傅君恐怕灵州坚持不到长史来援。”

“欲报仇雪恨而会骑乘者，速来北门……”

傅承插话道：“可是我从兄傅南容？”

盖俊不能屈其志，只好受了一拜。

灵州县长让他在此休息，快步追上盖俊。

盖俊又问道：“那你们杀了多少？”

进入县府，众官吏散去，修补城墙、搬运尸体、治疗伤员、安抚百姓，他们需要做的事情太多了，只剩下县长一人陪同左右。

“欲报仇雪恨而会骑乘者，速来北门……”

盖俊急忙止住他的下拜之势，说道：“傅君以一介布衣之身保全一地百姓，盖某何敢受拜？”

“傅君刚直，盖某佩服。”盖俊忽然大笑，继而说道：“羌人闻大兵至，仓皇逃窜，一应牛马，尽数遗弃，狼狈由此可知。我领兵尾随其后，待众贼困饿疲惫之际，施展雷霆一击，必可收全功。”见傅燮还要开口劝说，又道：“勿劝，我意已决。”而后一拱手，离开了房间。

傅燮跌坐城墙边，周围到处是死去的尸体，地上漂浮的血水浸湿了他的衣裤，素来洁净的m.hetushu.com.com他懒得理会，他只想休息一会，他太累了，身心具乏，疲惫欲死。如不是还有许多事等着他，真想合目美美睡上一觉。

“近半。”

盖俊恍然，傅燮名气很大，更在傅巽之上，在太学时常听傅巽提起。对县长道：“期间固然有傅君之功，但你也不用妄自菲薄，我会如实禀明府君。”

傅燮抬起手，被搀扶着起来，举目向下一看，登时目瞪口呆，援军只有千人，且半数人衣着兵器五花八门——好一伙乌合之众！

县府外，千余骑士兴高采烈的谈论着盖射虎过往和智退羌人之计，及盖俊行出，相继闭口，目光满是崇拜的看向他。

城东，王老汉年不到六旬，头发却全白了，浑浊的眼睛布满了干涩的泪水。他曾是汉军的一员，受他影响，两个儿子先后成为了大汉士卒，大儿子早年死在西羌之乱，如今，小儿子也死了，他一个人孤零零留在世上还有什么意思？

盖俊狠狠一拍案几，喝道：“蛮夷小儿，敢杀我这些百姓——不屠尽来寇，我气不能平！”

“长史息怒。”灵州县长和傅承一同劝道。

灵州县长答道：“两三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