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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朝纪事3·我主沉浮

作者:莲静竹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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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悠悠我思情未老 第七章 守阙遗恨迁

第一卷 悠悠我思情未老

第七章 守阙遗恨迁

在静雅轩的小厨房内,若微正在张罗着晚膳,当她端着一盆香飘四溢的鱼汤进入厅里的时候,朱瞻基和馨儿立即苦了脸。
“哪里的话,大嫂是好心人。”若微喝着大嫂递过来的鱼汤,不由有些纳闷,“大嫂,这鱼汤味道如此鲜美,且肉白无刺嫩滑味美,这鱼肉又极为厚重,是昨夜大哥从江中捕来的吗?”
“是呀。眼瞅着活不了,村里人也把我扔到了江里。”大嫂面上悲意渐起,“原本就是死路一条,谁成想呀。就被我们当家的,你大哥,给救了。他家世世代代生在船上、长在船上,捕鱼运货,守着长江吃饭,从蜀地到南京,每年就这么往来飘着。说来也是天赐的缘分,他捡了我,也不知道我得了什么重病,只是看我一个年轻姑娘,人长的也算周正。便每日里给我喝些鳗鱼汤,谁成想,这十天半月之后,我竟好了。病没有了不说,人也白净了,面色也红润了。就这样,就嫁给了他。”
为什么只有在走投无路的时候,才能聚守?
“哦?”若微仿佛不信,“鱼汤还能治咯血之症?”
朱瞻基一大早在南京守备的陪同下,在各处勘察了救灾钱粮发放的情况,又去惠民署慰问了灾民,直到日落西山才回到宫中。
大嫂笑的合不拢嘴,“这头猪我们三家分一分,除了炖了吃肉,做成腊肉还能吃上一整年呢,真是托你们的福。”
“外面雨虽小了些,但还是在下,你在里面好生待着,我找到仙露叶就回来。”许彬的声音渐渐远了。hetushu.com•com
这个念头形成之后,他便释然了。
“娘,又喝丑鱼汤呀?”馨儿丢下筷子,爬到朱瞻基怀里蹭来蹭去:“父王好可怜,馨儿好心疼父王。”
“大嫂?”若微瞪大眼睛,“是劳瘵吗?咳嗽、胸痛、咯血、发热?”
洗漱之后,若微又换上大嫂的干净衣服,坐在炕上喝了杯热茶,还被硬留下用早饭,盛情难却,民风实在纯朴良善。若微很想给他们留一些银两,无奈两人都没有带在身上。许彬看到这户人家虽说不上是家徒四壁也十分清简,便觉得有些过意不去。若微眨了眨眼睛,突然有了主意,她告诉这家的男人,说山上还有一只被打死的野猪,于是便让许彬领着他又招呼着邻家的男人,几个人拿了扁担和绳子上山去扛猪了。
此时,雨已经停歇,而酸楚的泪水仍然难止。
真正不再介意了。
这像许彬一直以来做的那样,他为若微、甚至是为朱瞻基默默所付出的一切,为的也只是让若微幸福。
欠债?还债?
在洞内燃起一堆篝火,让若微在火边取暖,又在附近洒了些药粉,以避毒蛇毒虫。这才腾空一跃,以脚在洞壁点了两次算是借力,便一跃而出。
经过半个月的调理,朱瞻基已然重获健康,宫中也重新收拾了殿阁,虽然空场内的营帐还在,那也只是为了不时之需,人们又重新回到房中起居休息,一切都回归原位。
这,才是爱的真谛。
“我不可能牺牲你去成全他,永远不会。”她和*图*书说。
“怕?”他糊涂了,为何要用这个字眼。
她却凝眉而忧,“其实,从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便有些怕你。”
因为他知道,若微还在,他必须要好好活着,这样,才能给若微幸福。
终是相对无言,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向山下走去,只是走到半途,若微稍稍有些意外,因为许彬用匕首割掉了那只袭击她的野猪的两个前爪。
——
许彬回来了,不发一语,只是拿了几株草叶,给她看了一眼,便小心翼翼地放入怀中。随即将若微抱起,一同跃出。
守着温暖的火,衣衫渐渐干了,自己的心与肩头的伤便一起痛了起来。
她对上他的眼眸,“你知道的,形似路人,心如知己。”
他笑了。
“同样,也不会伤害他,来成全你。”她应该是一个坚强的女人,所以说这段话的时候,她的目光始终坚定不移地注视着他,“我,对于你而言,再喜欢也是不完整、不完美。那么,就守阙吧。也许这样,你我之间这份情,才分外隽永。”
“因为你太过优秀,在你身上有一切我所向往的东西。所以怕。”她的调子柔柔的,似乎像是梦语,“直到昨天,我才发现。我怕你,是因为我知道自己的心迟早都会靠近你。我关心瞻基,不能看着他受病痛折磨。可是,我也牵挂你,更不能让你孤身犯险。”
“做什么?”看着血淋淋的猪手,若微觉得恐怖极了。
“是呀。之前我们住在牛头山附近的村子里,后来我们村里有个人从外面和图书经商回来不知怎么的就染上了病瘵,这到好,一传十,十传百,死了不少人。官府就把我们村子给封了,让我们自生自灭。我们能有什么办法,能逃的就逃,逃不了的染上病,就被扔到江里去自生自灭。结果你猜怎么着?”大嫂叹了口气,“村子里没剩下几个人。最后我也染上了。”
那样一个在气度、气势、文治、武功乃至道德、经略等等各方面均超越自己的男人,他倾慕若微,自己又有什么好介意的?
“大嫂,这江鳗真的有这等神奇?”若微面上一派喜色,许彬早就告诉过他,朱瞻基此番受到重创,内伤引发了肺脏受损,就算用药缓解治愈,可是也会留下病根,须要好好调养。食补则更是重要,可许多食材又与他现在所用药材相克,正在发愁,想不到竟然得了这么一个奇方,立时顿感欣喜。
“还不是你宠着她,人家辛辛苦苦给你做的汤,倒有一多半都进了她的肚子里,亏她还有的怕,要不然真是头疼。你当这江鳗好弄呢?王家大哥为了供上你喝这汤,夜夜都要去江上捕鱼,还不是总能遇见的。这一条鱼一丈来长,我要切上十段,早中晚,各蒸一段,也只够三日的。原本只以为是民间的方子,谁成想后来太医院细细查了,说是宋时的《稽神录》里真有记载,必得喝上两三个月,你的身子才算是真正复原。”
“可不是。这是难得一见的江鳗。”大嫂又给若微添了些,“你身上受了伤,得多吃些好东西补补。你可不知道,这江鳗最m•hetushu•com•com是养人,还能治肺痨咳血呢!”
“是啊。我们后来就不依江而活了。这江上虽好,可风浪无情,总是没有这陆上脚踏实地的稳定。所以后来我们才搬到这黑枫山下,靠山可以行猎吃肉,还可以将猎到的猎物拿到城里去卖,并且又算是临着水,隔山岔五地他还去捕些鱼,寻常的鱼拿去卖,可以帮补家用,这江鳗,长的丑,南京城里的人不会收拾,也不认,他就都让我吃了。所以我这身体呀,棒着呢,从来不生病。这不,我们俩一口气儿生了三个娃儿,都好着呢!”大嫂兴致勃勃,说的若微也如拨云见日,心情豁然明朗起来。
“下了山,又将成为路人。”他说。
在爱的境界上,朱瞻基坦承,他不如许彬。
面上的笑容一点儿一点儿扩大,他的骄傲又重新回到脸上。
在两人心中,却有千般不舍。
更何况,若微一直在自己身边,这便足够了。
“若微,辛苦你了。”朱瞻基拉起若微的手,眸中的情义真挚万分,其实他知道所有事情的来龙去脉。所以,药也好,鱼也罢,他照单全收。
在山脚下,他们来到寄存马匹的那位大嫂的家,看到两人满面尘垢颇有些狼狈,若微身上又受了伤,大嫂执意把他们让到家中。
他仿佛明白了,面上渐渐浮起那令世间所有女人都为之颠倒的笑容。是的,她的心声,其实说出来原本多余,他对她的心思早已洞悉的再清楚不过了。没看清自己心的,其实一直就是她自己。
“郡主,这鱼汤多香呀!咱们娘娘www.hetushu.com.com亲自做的,新鲜的江鳗加上绍兴老酒,嫩葱段、鲜姜片隔水清蒸,是又清淡又滋补!”紫烟一面指挥着宫女们端上饭菜,一面代为解释,哄着小郡主高兴。
也不知过了多久,火堆渐息,天色渐明。
此时天色已然渐亮,站在山顶,向山下遥望,可以看到长江一线。水天山色,势欲浮华,百里景色,尽收眼底。南京城郭,历历在目。辽阔江天,令人神弛。
半月后。
“回去做个黄豆猪手汤,最是养颜的。”和煦的笑容重新回到他脸上,只是眼中依旧有些难掩的苦涩。
“再好喝,也是丑鱼,长的好吓人,馨儿怕,馨儿才不敢吃呢。”馨儿将头埋在朱瞻基怀里,若微见状立即将她拉了下来,塞到湘汀怀里。
朱瞻基看着若微,目光中有些责备之意,“原本就是你的错,馨儿想喝就让她喝一碗,偏为了吓她,带她去看活的鳗鱼,自然是给她吓着了,我看如今都落下病了。”
就算是前世你欠了我的,可是今世你早就还清了。反而是今生,我欠你如此之多,来世我又拿什么还给你?
“原本也不是做给你吃的。”若微用黄釉高脚钵盛了满满一碗放在朱瞻基面前,“快喝吧。”
他明显愣住了,目光也从她的脸上转移到山脚下的长江水上。半晌无语,心如煎沸。每次两个人似乎要更进一步的时候,偏偏就会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拖着向后退去。进一步,退十步。永远在这样的怪圈中兜兜转转,精疲力竭,柔肠寸断,偏又不肯放手。
让若微幸福,才对的起所有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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