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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子安突然想起它不懂中文，他的电脑是中文操作系统，而且与图书馆的系统不一样。

他听出来了，小巷里说话的是谷奶奶，稳坐街道居委会的头把金交椅。

听这声音，谷奶奶很快就要绕到宠物店正门来上门收费了，关键是她这副大嗓门把好不容易坐下玩电脑的π给吓得不轻。

π没有合适的床，他想起吊篮藤椅似乎挺适合它，就生出了网购的念头——实体店里这东西肯定贵，而且样式类型不如网上丰富，挑选起来比较麻烦。

π其实不是动物，更不是灵长类动物，它是一只借用了猴子外型的精灵，但是没法跟别人解释这件事，所以稳妥起见，最好还是不把π带到世人面前，否则可能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更不可能带它去家具店里试坐吊篮藤椅。

从门缝里看去，π一直在盯着电脑屏幕，仿佛那是某种极具吸引力的东西。它打量了一下周围，张子安不在，精灵们又都下了楼，整个屋子里只有它自己。它的神情放松下来，小心翼翼地坐到了沙发上，将猩红色的无名书放到了笔记本电脑边。

张子安暗暗叫苦。

“吱吱！”

同样的，人携带的病毒也会感染给猴子和猩猩，比如普通的流感对它们来说就可能致命。

此外，猴子也可能携带狂犬病毒，私人却不可能冒着违法的风险带它们到正规医院去给它们注射狂犬疫苗。

看着付款界面那个高达4位数的数字，他狠狠心点了下去，然后迅速关上网页，防止自己后悔。

随着谷奶奶的声音渐渐远去，它扬起头，侧耳听了听，宠物店周围恢复了寂静，只是偶尔从楼下传来幼猫幼犬的喵喵汪汪声，还有理查德的聒噪声。

张子安：“……”至少抹掉这2块啊，抹掉8毛算是怎么回事？

“452块8毛。”

π畏缩地重新坐回了沙发上，屁股只坐了一少半，仿佛随时准备逃跑一样。

“哦，差点忘了，小安子和_图_书你把这个填一下，换发票的时候交上来。”谷奶奶又递给他一张表格。

π应该知道什么是电脑，也懂得电脑的用法，毕竟它在图书馆里曾经用聊天室向读者们求助。

他伸了懒腰，正想站起来，一侧头却发现π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倚在沙发扶手上，正在饶有兴致地盯着显示屏，褐色的圆眼睛里充满了好奇，眼镜片上反射着显示屏的画面，手里仍然抱着它的无名书。

它犹豫了一下，站在原地没动，抓了抓|胸口，又挠了挠后颈，像是心痒难耐的样子，只是出于害羞或者什么别的原因而没有动。

“我们这都是按章程收费的，上面统一调整了收费标准，我们也只能涨价喽……这样吧，零头给你抹了，交452就行。”谷奶奶豪爽地说道。

π眨了眨眼睛，打开了那本无名书，哗啦哗啦地翻着页，像是在查找什么东西。

他不知道谷奶奶的这个问题是不是隐含惊天陷阱，万一他承认小有名气之后她要提高收费价格怎么办？

初步看好了大小、样式和颜色，他又去看其他买家的评论，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什么吊杆弯曲变形断裂摔伤家人，藤条有异味晾几天也晾不干净熏得头疼，相比之下油漆掉皮或者放置不稳之类的都是小事了。

抱怨归抱怨，他还是如数交钱。

谷奶奶的嗓门太大，她在门口与张子安说话的期间，π似乎一直是战战兢兢地躲在沙发后面。

“小安子，怎么啦？这么早就要给奶奶发压岁钱？”谷奶奶马上停住了。

他指着这张表格哭笑不得，“谷奶奶，您是不是弄错了？这张表格是评选三八红旗手的……”

可能是近朱者赤，张子安也想抓耳挠腮，愈发想知道那本书里到底写的是什么。

幼年的猴子和猩猩很萌很可爱，但性成熟后就可能变得狂暴和富有攻击倾向，这些都是国家禁止私人饲养灵长类动物的m.hetushu.com.com原因。

谷奶奶今年六十多岁，精神头十足，走起路来风风火火，办事利索，可以说是中华路的头号大BOSS。

“是怕弄坏了么？”他猜测道，向它笑了笑，“没关系，这是一台老电脑，不值钱，里面又没什么重要的东西，就算坏了也没事。”

这时，店铺后面的小巷里突然传来了居委会大妈们的说话声。

“你这里的生意不错，奶奶我听说你的店在网上也挺有名的，是不是？”谷奶奶戴上老花镜，一边数钱一边问道。

它再次把书放下，睁大眼睛观察着笔记本电脑的屏幕，神情间渐渐浮现困惑的神色。

没办法，张子安只能重新回到楼下，先把她给打发走了再说。

“哟，小安子，你这地方弄得可以啊……”谷奶奶笑眯眯地打量着店铺，她穿着一件绿色的羽绒马甲，细绳系着的一副老花镜在胸前晃悠。

居委会大妈们平时与这条街上的各家店主斗智斗勇，为了收缴卫生费、管理费、公共维修费和垃圾处理费而练就了一副洪亮的大嗓门，隔着半条街都能听得见。张子安的奇缘宠物店和孙晓梦的灵愈宠物诊所更是谷奶奶的重点关注对象，除了常见的收费项目以外还额外向他们收取动物检疫费和城市道路占用费。

说着，他匆匆走出起居室，顺便把门半掩，只留了一个小缝。

张子安沉吟片刻，从沙发上站起来，借故说道：“啊，我刚想起来，楼下的活儿还没干完，光靠那两个二货肯定不行……π，你先自己待一会儿，我去一趟楼下。”

等谷奶奶走了，他把表格和收据随手扔在一边，再次返回二楼，悄悄地从起居室门缝里望去。

“可不是嘛！”谷奶奶看了看低头作画的鲁怡云，“小安子你这里也雇帮手了？早就应该这样了，以前奶奶我来你这里收费，你经常不在，奶奶我总是吃闭门羹。”

“好，我知道了……”张子安不喜https://www.hetushu.com.com欢参与这种麻烦事，毕竟没什么经济利益，但谷奶奶发话了，他不敢不从。

“又涨价了啊！”张子安抱怨道。

现在新年伊始，而且快到农历春节了，谷奶奶率领居委会大妈们倾巢而出，开展春雷行动，力争打响新年第一枪，超额完成本季度的收费指标。

张子安毕竟不是在街头上表演耍猴的游击队，那些人牵着猴子走街串巷卖艺赚钱，专门往小城市里钻，不用考虑后果，但他不行。

π被吓得一哆嗦，闪电般将无名书抱进怀里，刺溜儿一下躲到了沙发后面，蜷缩在角落里战战兢兢发抖。

π认真研究了几分钟，又哗啦哗啦翻到另一处页面继续研究，然后合上书本，粉色的小脸上，困惑已消失无踪，只剩下欣喜与跃跃欲试。

“等一下！谷奶奶！”

“π，想玩电脑么？”张子安指着茶几上的电脑。

他刚刚走下楼，戴着红袖章的谷奶奶迎面就进了门。

“呵呵，一般吧……谷奶奶，您的身体可真棒，越活越年轻！”张子安拍马屁道，“今天是来收卫生费的？”

张子安尤其感到纳闷，π很腼腆，又不会说话，它明明很想玩电脑，为什么不过来玩呢？

π的动作真的很像是一只猴子，而且作为幼年的猴子，它像人类的儿童一样天真可爱，那双大而圆的眼睛却又时常闪动着智慧的火花，令人不由地感到好奇，想知道它到底在想什么。

理查德曾经差点因为体内潜伏的病毒而一命呜呼，因为它是曾经真实存在过的动物，然而作为一只空想精灵，π的体内不会携带病毒，不用担心病毒会传染给宠物店的顾客。

“呵呵。”张子安才不会说以前没生意的时候他是刻意跑路的。

她刚迈出店门，张子安就拿着表格从后面追上来。

坐垫填充物……不会是黑心棉吧？

实体店买东西最大的好处是可以现场坐上去试试，但先不提π目前不能离开宠物店和-图-书的事实，就算它能离开宠物店，带出去也会引来麻烦。

π的左手紧紧抱着无名书，右手一张一合，向前走了一小步。

张子安把浏览器的主页设置为搜索引擎，π盯着搜索栏里闪动的光标，轻轻将十根手指放在了键盘上。

张子安在理查德来到宠物店时委托孙晓梦帮忙办理了人工繁育许可证，这个证件是针对野生动物的，恒河猴虽然也算是野生动物，但中国禁止私人饲养灵长类动物——除非是养你自己的老婆和孩子。

“是这样，咱们居委会综合考虑之后，决定推举你参选咱们东城区的五一劳动模范，所以你要把这张表填了。”谷奶奶确认钱数没准，把钞票小心地叠整齐揣进兜里，看了看周围没外人，又压低声音说道：“小安子你填表时可别太实诚，稍微夸张一点儿也没关系，大家都这么干，你要太死心眼就吃亏了。如果你能评上五一劳动模范，咱们居委会和谷奶奶我脸上也有光。”

“吱吱！”

要不要进去帮帮它呢？

张子安以前见过别人家安装的吊篮藤椅，觉得挺新奇，看到情侣们坐在双人吊篮藤椅上卿卿我我，看别人家小孩放学后拿着故事书或者iPad坐在单人吊篮藤椅上摇来晃去，似乎都挺惬意，不过他既没有女友也没有小孩，所以也只是过目就忘。

承重能力300斤……绰绰有余。

它用右手按住鼠标，启动被张子安关闭的浏览器。

谷奶奶给他开了收据，让他过几天去居委会兑换发票。

“那倒不是……”张子安心说还没人给我发压岁钱呢。

今天躲不了，而且被堵在店里，他有面对大BOSS的自觉，乖乖地掏出钱包，“谷奶奶，这个季度收多少？”

猴子、猩猩之类的灵长类动物与人类是近亲，它们身上携带的病毒会传染给人类，特别是一种名为Herpes B的病毒，猴子携带这种病毒基本不会发病，然而一旦传染给人类，致死率高达80%。hｅｔｕsｈu•coｍ.ｃoｍ

“咳！看奶奶我糊涂得！”谷奶奶一拍大腿，又从包里掏出另一张表格递给他，“给！这张应该是五一劳动模范的。看看是不是？”

“好哒，那奶奶我先走了，还要去其他家收费呢。”谷奶奶心满意足地告辞。

过了一会儿，它停下来，伸出手指按在了书页的某处，专注地盯着看，并且手指还在随着视线缓缓移动，就像是人类通过工具书学习某种电器的使用方法一样。

“呃……一般吧。”张子安谨慎地回答。他面对谁都敢吹牛逼，唯独面对谷奶奶不敢，处处得装孙子。

一家不行，又换另一家，还是不行，再换一家……上网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等张子安终于千挑万选找到一家质量似乎还算不错的、价格也是比较贵的店铺，下了订单，距离他打开电脑已经过去了半小时。

难道是怕我或者其他人抢走它的书？所以不敢放下书？因为玩电脑的时候很难再抱着书。

“吱吱！”

他移动鼠标，浏览着电商网站的那些爆款吊篮藤椅，盯着页面上天花乱坠的宣传词，心里直犯嘀咕——什么叫进口PE藤？什么叫食品级环保藤条？这东西能吃还是怎样？

π与星海不同，它并不怕人，只是怕人抢走它的无名书，就连夜里睡觉的时候都要紧抱着书不放。

他咚咚咚地跑下楼，看到王乾和李坤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就让他们干完了之后赶紧回学校准备补考，然后交待了鲁怡云几句，转身又放轻脚步回到二楼。

“这是啥？”张子安心里一紧，心说居委会难道又开发出新的收费项目了？

居委会不接受网络转账，要交现金。他一看钱包里的钱不够，就让鲁怡云从柜台里拿了钱递给谷奶奶。

选什么颜色的比较好呢……按理说猴子应该比较喜欢原谅色吧……

他犹豫不决。

好在他发现得及时，要是莫名其妙填了这表格再交上去，他的一世英名就全毁了。

张子安检查了一下，确认这次没错。

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