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映秀十年事

作者:猫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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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落子 第五章 煞羽

松落子

第五章 煞羽

他闻得声音转头瞥去,只见江一草倚在栏上,手中端着酒杯,再配上那一身厚袄、脸上惫懒笑容,倒似极了乡村里的那些无赖。
易风笑了笑,虽不言语,却有所了悟,心想王爷让己等三人寻的人终于现身了。
只见他身前空中黑光一现,竟是其疾无比地斩在来箭之上,叮叮数声碎碎响起……
手颤乃箭手大忌,但却不是他燕七之忌……须知偏弓燕七射出的箭,本就是飘摇不定!
想到此节,他不由面露喜色,心道事情终于有了变数,只是见姬小野陡遇大变,面色却一瞬即宁,不由暗惊此人好深的养气功夫。正思忖间,见那边城司兵毫不客气地走上前去,双手自姬小野手中恭敬接过黄帛,淡淡道:
易风看见这首领脸上的银色面具,忽地想起一人,不由笑道:“不知是接什么货,竟要堂堂龙帅亲自出马?”笑声落地,眉宇间却有了一丝愁意。
因为作战之时,他身旁总是站在一人,天下第一快剑冷五。
此时边城一方虽然高手众多,奈何所有能战之人合在一处,却不过百余人,眼瞧着西山铁骑便要强闯,不由生出无可奈何的感觉。长街之上那孤伶伶的三面旗,眼看便要被那洪流吞噬,众人一时说不出话来了。谢仲歌一拍栏边,怒道:“这西山人眼中还有我堂堂中土朝廷没有?”
燕七冷冷瞧着已布好冲锋阵势的西山骑兵,呸了一口,骂道:“要是老子带着荒原的兵来,不干你们个父不认,母不识,老婆守活寡!”又吐了些唾沫,极仔细地抹在弓弦之上。
待这几个字如打铁般落在众人耳中时,江一草已一口咽尽了碗中酒,眼光向着城门外望去。
三人黑衣压雪,似极了那天脉白头群山。
只闻箭枝携着的凄厉风声渐远渐弱,西山众骑正稍觉宽心之际,却闻得风声又渐渐响了起来,半天之上,一黑影急急掠来。
楼中众人等闻得秘旨中竟是如此说法,不由轻声一哄。
此时楼中众人的目光毫无例外地盯住了这位身着厚袄,十分寻常的边城司兵,倒要看他如何处理此事。
冷五闻言不语,却将握剑的左手紧了一紧。易风一笑,心中却不免担忧,习惯性又准备向楼上望去,才发现江一草已经来到了自己三人身旁,想到王爷如此看重此人,想来定有惊人手段,不由稍微放宽些心。
栏外街上,雪花漫舞中,有一人行来,渐趋渐近,身着粗衣,身形清瘦,只是看不清眉目,不一会儿便越过望江三旗,静静地向城门处那江司兵身旁走去。
易风走到江一草身前,长身一躬,道:“多谢大人。”
当的一声,龙天行横剑拨掉来箭,指上微觉酸麻,不由心头大震,心道一箭穿过两面盾还有这般劲力——如此箭法,如此臂力又如何是后天能习得的,想那望江燕七定是天赋异禀。
※※※
“杀……!”千余骑齐声应喝,轰地一声。
谢侍郎察觉易风似乎时刻不忘看看那江司兵的意思,不由好生奇怪。
他龙家本就和中土当今朝廷有不共戴天之仇,若非这些年来碍于天下众人言辞滔滔,只怕早就要杀将南下。今日好不易得了个杀杀中土朝廷威风的机会,闻得对方坚不许己方入城,却也不怒,得偿一战之愿的快意倒是渐渐升起。
西山将士更是悍勇,见敌人厉害,却是将胸中怯惧化作戾暴之气,将兵器举过头顶,狂声叫嚣着,呼杀之声响彻边城。
西山千骑拥在这小城之前,只得绵绵地摆了个长阵,最后方距城门处也有好几百步了,过了半晌,城门处的众人方看清了究竟发生了何事。
在这一瞬之间,持盾之士只觉一股大力如丝般不断涌来,好不难受,急忙加上一支手……不过一眨眼功夫,那飞羽却似活物一般,从盾面上扎了hetushu.com.com进去,到了龙天行面门之前。
江一草闻言,自嘲似地笑了笑,无可奈何地站起身来,道:“卑职自当努力办案,以慰圣心,只是此时天降寒雪,道路泥泞难行,四野杳无人踪,叫在下去何处寻盐贩子?”
“很好,很好。”姬小野点头笑道,“这位大人既然胸有成竹,本官也不必多言,诸位告辞。”
易风一惊,正想上前拦阻时,听着旁边有人轻轻说道:“请让一下。”他侧目一看,却是位作男子打扮的清秀女子正静静向城门处江一草那方走去。
只见西山军队前方的一个首领猛地一拉马缰,右手上抬,千余铁骑忽地一顿,只闻马儿长嘶,稍有一乱,便又成阵势,此时距边城北城门不过十来步了。
西山众骑已入了一箭之地,却仍未减速,竟似要直接冲入城中。
这一箭较之他先前所发一箭全无半分相似之处,无破风之声,更没有那一箭穿阵而过的威势,反在空中斜斜地掠了过来,眼见无力,像是箭尾系着一看不见的重负,竟是前行的分外困难……只是箭过来时,不停地抖着,在空中振出嗡嗡之声,倒有些似夏日里荷池里青孑飞虫正在众人面前飞舞一般。
西山军规,善射者服白。
偏弓燕七坐正了身子,斜眼瞧着坐在凳上的那江司兵,只见他面露倦意,似不堪所负一般。想到他为己郡之事得罪了无人敢惹的按察院,日后不仅仕途之事莫消再提,只怕这性命也是堪虞。想到此处,感激之外又多了几分怜惜,心道待此间事了,恐怕要将此人带回望江,一生都在王府里住着,才能防过按察院的手段。
姬小野自宫里领到旨后,便快马沿河北走廊赶往边城,一路上也不敢多歇息,生怕误了这趟差。快马迎风,自然寒意难挡,好在这几日里日头远远地照着土路,稍稍暖和了些。此时他身在边城长鹤楼,止不住看了看天,用力吸了几口气,只觉干冷无比,暗中忖道今天大概不会下雪了。
“燕七听令,不准西山一马踏入城门一步,入者射杀。”
姬小野眼中露出一丝笑意,温和说道:“江司兵也许想明年由本院亲自考察年绩?”话语中没有丝毫恐吓之意,只是众人清楚,若江一草仍是不愿依从按察院查盐之意,只怕来年的日子不大好过。
望江三旗本是荒原战场上杀将出来的好汉,铁蹄当前却尤自面色不变。易风只是头痛对方若心有恶意,边城中己方只有两百来个伙计,看这边城守兵也不是训练有素的队伍,又如何能抵挡住西山国如狼似虎的军队。
虽说中土西山二国早已议和,但这龙天行与舒不屈二人仍是在河北走廊之北,漠上缓冲一带纠缠十年。只可惜其人虽天赋异禀,神勇无俦,奈何行兵布阵却非其擅长,时常被舒不屈施些手腕算计几道。但双方列阵而战,舒不屈却也是惧其武勇之力,不敢轻撄其锋,末了竟是谁也没能奈何谁。
谢侍郎站起身来,苦笑着摇了摇头,心想自己热血为民,只道凭着满腔碧血,一颗丹心,便能化尽天下鬼魅,这才私访边城……欲待掀开锅盖,拿几个社鼠,却哪里料到这看似明明白白的走私盐一事,却牵扯进了望江那位郡王,还有自己素不入眼的按察院,甚至连圣上也颁了秘旨。
据传此人自幼体弱多病,而天行草乃是西山国小东山特产的一种凉性草药,他日日服用,以此为友,便干脆给自己改了这么个名字。不过这人倒也出奇,因体弱而习武,偏生天资聪慧,于武学一道又极痴迷,遂成一代宗师,威震西山,年未及三十,便拜了西山国元帅,向来与中土安康西营大帅舒不屈齐名。
燕七低下头去,想着自己已经答应此人不得放一人进城,不https://m.hetushu•com•com觉间手有些发抖。他从泥中拨出箭来,置在弓上,却还在轻轻颤着,皮弦似感应着箭枝的微动,嗡嗡作响。
众人见着那滚滚铁骑已到了城门前百丈之地,不由心中大为震骇。谁也万万料不到,好不容易让按察院的人安静退下,却是前门驱狼,后门迎虎,不知这西山军队如何敢违和约,杀至此处。有人扼腕叹道:“边城今日风雪难消啊!”
西山众骑看着一箭自城中飞来,还未及眨眼便到了阵中,如此箭速好不骇人,骑阵不由嘈嘈稍乱。哪知这枝羽箭竟自马群乱蹄间寻着道似乎不可能发现的空隙,带着冷风从密密麻麻的马蹄间穿了过去,竟是未伤着一人一马。
楼上的谢仲歌身为朝廷侍郎,哪能容得番将蛮兵踏上中土境内,厉声喝道:“两国交往,岂有带兵入城的道理。”
他看了看城内逆风而立的望江三旗,嘴角微微一翘,赞叹道:“除了望江燕七,谁会有这般好的箭法?”声音并不大,却清清楚楚传至众人耳中。
城中中土一方众人却是闻言大惊:
※※※
此时西山军队又更近了些,莫说这小小边城毫无抵御之力,便是此刻要关城门也来不及。易风霍然站起,正准备说话,却听见楼中有一人冷冷道:
不料这一箭竟是向着天上去了。
正想着此事,天却暗了下来,方才还挂在边城之上的淡日已被云层蔽住,全没预兆地,稀稀疏疏的雪片自天而降,落在这长鹤楼外。
“险恶?又何止于此……”
燕七心中一震,想自己连这人是谁都不知道,他却仅凭着自己小露了一手便猜出自己身份,这一场对峙已是先弱了声势。但忽地想到自己身为望江三面旗,又如何能在这西蛮外族面前弱了声势,于是向那首领点了点头,手指在弓弦上轻拨两下,朗声应道:“见笑。”
江一草在众人眼光中接了旨,也并不说话,竟是老老实实地将黄帛收入怀中,又踱了回去,和那青衣客人喝起酒来。
西山众骑正将扬蹄,却见那垂发于额的年青人并没有看己方一眼,手上箭却已离弦了。
箭影如线,直直地飞向西山骑众,只是走势颇低,竟是贴着地面而行,看样子似要毙马立威。
眼看一场杀戮即将展开,那位有些畏琐的边城司兵有些吃力地背起一袋盐,慢慢地向城门口行去。
燕七笑着看了看自家五哥一眼,倒想起以往在荒原战场上列阵杀伐时的快意来。
边城百姓早已骇的躲进自家屋内,盐车伙计也躲在车旁瑟瑟发抖,江一草辖下那百来名兵士早已连兵刃有些拿不住,长鹤楼上那余下数人正紧张地看着数十步外城门的动静,只有街正中那黑衣染雪的三人,仍自傲立不动。
而在长鹤楼栏边的吏部侍郎谢仲歌眼中……
他仍不抬头,只是将羽箭放于唇旁,伸出舌头,细细地舔了一道箭尾秀羽。就在他细条斯礼地摆弄时,西山善射者的数枝箭已到了他身前,数枝黑影挟风声而至,其势如雷。
眼见着西山阵中现出几名弓手齐刷刷地瞄着燕七,将身子藏在街角里的众人不免有些替他担心,不料燕七仍是面色不改,半蹲于地,又自泥地中轻轻拔出一枝箭来,食指轻弹,将箭尖的泥屑弹去。
只见栏外街上远处,雪花乱舞中,隐约行来一人。
指天射马,强箭之末犹能破颅,这……这究竟是何等箭法?
戴着面具的龙天行,见手下那些精兵列队居然被这两声吼的有些涣散,不由叹道:“果然是了不得的人物,如此一战,岂能错过。”嘴角笑意渐扬,右手缓缓举起,便准备冲锋。
这一个杀字运着内力送出,若惊雷突现,直叫闻者丧胆。城中诸人早已见过冷五并燕七手段,此时方知这位看着温文儒雅的hetushu.com.com中年人原来内力如此深厚。
此人向来颇为自负,天性好战,又很是不喜中土那套遮遮掩掩的战法,是以今次主动向西山国君讨了这趟差事,虽然大半缘由乃是这二十三船盐实在是西山重中之重,但他悄悄领了自己亲卫千骑,却是早闻得望江三面旗骁勇威名,准备和望江中人会上一会。
城中众人此时方知晓燕七的箭术竟已高超到这种地步,不由大为叹服。
姬小野看了他两眼,忽地寒声道:“江大人既然身负圣意,还不赶紧查案?”
“本城防卫所属安康西营,倒来稽核过两次。”江一草躬身应道。
他左右想着,总没个好方法,不由暗叹自己愚钝,忽地脑中一激灵,借对话道出此人身份,便将脸侧向看着长鹤楼上的江一草,却只见江一草轻轻摇了摇头。
董里州也在纳闷,望江与西山交易虽然背后都有着极大势力的支撑,但面上向来是民间来往,此时见西山军队忽然开拔到了此地,不像是接盐,莫非这些人另有所图?他看了看楼前低破城墙,还有那些面带土色的边城守兵,不由心中长叹。
冷五拖剑于地,意态安然,身旁残箭颓然散于泥面。
只闻杀声震天,马嘶相应,城门口处阵式微动,似欲动了。
荒原之上,向来只有燕七射人。
众人见他笑看冷五,却没料着他下个动作竟是低喝一声,将弓挽到极处,斜斜地指着半天之上,眼仍是看着冷五处,箭又已发了出去。
一直安静坐在江一草身旁的那位青衣客瞥了他一眼,说不出的鄙意,又向城外望去,看那银面具在雪中兀自发亮,低声骂道:“行天个屁,还不是个冒牌……”声音虽低,却被江一草听着了。
被他这轻轻一点拨,望江众人方才省起,楼上还有位棘手的谢侍郎。这位谢侍郎本是以清廉公正、铁面冷对王公辈而著称的朝中名吏,一脑门子心思的揭腐除贪,此时被他瞧着这百来车盐,哪有不问罪的道理。偏偏此人素有佳誉,不是那些官场上虎狼之徒,要自己一干人等动强,却是做不出来。
西山与望江本有世仇,奈何这二年来两边私相盐铁交易,却是互有所求,易风身为郡王府首要人物,自然不愿与对方撕破脸。何况此时对着的乃是千数人马,己方实在是有些不利。可今日边城来了几方人马,本就在追究望江走盐资敌之事,是以断不能此时低下头来,不然定会让朝中众权臣细细缝个通敌的漂亮帽子给王爷戴上。
“来而不往非礼也。”龙天行隐在银面具下的脸不知可曾变色没,只是这句话说的却是咬牙切齿。
此言一出,便如秘旨初颁之时那样,楼中尽皆哗然。
他淡淡一笑,不肯点破,只是纳闷这西山首领怎么这般奇怪,偏偏要在这时干上一仗?纵他心思玲珑,算无遗策,又哪里知道西山人尚武的习性一旦发了,杀伐之欲纵是尽倾小东山之雪亦是难以冷却。
要知此间便坐着天下最大的几个盐贩,他却如此作答,众人自然知道他站在望江及易家一面。姬小野面上一寒,望江众人却有些讷闷,此人为何如此偏着本郡,难道这小小官员,竟敢和按察院作对?
话声干净利落。他转眼一看,却是那一直惫赖倦然的江司兵。
在中土西北一带人人皆知敌国有这么一位名帅,只是谁也未曾料到竟会在今日这种状况下看见此人,更是猜不出此人的来意。这时见着上千铁骑,倒也觉着正常之极。
只闻“钉”的一声脆响,那枝羽箭不偏不倚地钉在了西山亲卫所持的盾上,更奇异之处却是那箭尾处淡羽飞然,没有静止不动,而是如风摆柳条般立在盾面上左右颤摆不止。
此人天性好战,却似乎忘了自己麾下千骑滚滚,而对方城中只有百余疲罢之士,并那长街上m•hetushu•com•com三位威名早在外,然则无兵可倚的望江大将,如此之战,岂有公平可言。
董里州此时方知,原来这西山千人骑兵是接盐来的,想来在茶铺外等久了,才开了过来。只是盐货交易哪用得这般阵势,简直如两国交战一般,倒叫人闹不清这威名赫赫的西山大帅究竟意欲何为了。
“西山大帅龙天行!”
这一声杀虽及不上城内易风喝出的那个“杀”字凄冷,更不如冷五轻轻一个“杀”字,便欲煞断人肠,却是千人齐喝,震天价一响,气势难挡!
“杀!”西山众骑里一名校官喝道。
他看这旨意一明,便料着肯定是在宫里输了望江一阵,无可奈何间,向着楼中众人一拱手,转身而退,竟是毫不拖泥带水,只是临下楼梯时,淡淡扔下句话:
龙天行伸出食指在自己那银面具上轻轻一抚,半晌后吐出两字来:“得罪。”
“江司兵,尔乃朝廷命官,却非藩郡所属,两年任期未至,却是走不得的。明年二月初一前,某在京师按察院为你洗尘,过时不至以违律论处。”声音极冷,竟不容人思索以对。
江一草呵呵一笑道:“若能得大人亲自点评,自然是下官之幸。”忽地叹道:“奈何下官明年初就任满,只怕不待回京,便已是平民了。”
龙天行冷冷看着面前几十步外的三人,面上的寒意早已渗到银面具之外,冷叱道:“箭法再了得又如何?又岂是铁骑冲锋之敌?”
江一草笑了笑,道:“何谢之有?莫非你便是那恶名昭著的走盐犯子?可莫忘了,这楼上可坐着一位公正无私的侍郎大人。你若是想自承其罪,下官倒是不会妨着大人为民除害。”
只见队中最末那匹马,颅上中了一箭,哀嘶之中,翻滚于地!
※※※
那首领一拱手道:“本将受王命来这边城接货,却不料久侯不至,此时天降大雪,属下将士又未曾带着防雪衣物,只好来这边城暂避,却不知可否?”此人答对间颇为有礼,只是说话语气似极了中土人物。
他将手向前一领,便欲偕那安康二官下楼,忽闻有人说了句什么。
龙天行却是面色一肃。
西山众骑早已领教了面前长街上这名箭手神技,见他又发箭,亲卫们呼地一下全拥到了龙帅面前,叠盾相护,竟全不顾将自己身躯暴露在对方神箭之下。
姬小野伸出右手,拇食二指轻轻搓了几下,低下眼沉声道:“江司兵赴边城已有几年了?”
此箭射雪?
燕七面色一沉,单膝跪于长街之中,手掌轻轻一拍背在身后的箭筒。受真气所激,数十枝羽箭弹了出来,整整齐齐地插在泥地之上。他执弓于手,旁人还未来得及看清如何动作,一枝羽箭便已如闪电般飞出……
他看了一眼正盯着自己的众人,又看了一遍手上所拿的那道秘旨,木立于堂半晌后,方将脸上古怪之色褪去,沉声道:“今特命按察院传朕旨意,着边城主事之人好生查处,一待查实,缴拿京师问罪。”
身旁校卫会得意,打了个手势,骑队阵型一变,自当中现出几个人来,这几人坐在马上也并不显得高大,只是与一般兵士不同,露在铁甲外的内衬却是白色。
听着街上一阵喧哗,不多时,按察院中人便已是退的干干净净,唯留下惊恐尤存的盐车伙计在稀疏雪花中发愣出神。楼中众人也是料不到姬小野竟肯如此作罢,心中难免有些犯嘀咕,只是见按察院众人确已退去,方不得不信了这似乎很难相信的事情。
身旁的亲卫不敢怠慢,早在燕七挽弓之时便已携了两面坚盾护在大帅身旁,眼见这无力一箭向着大帅身子飞来,早已是将坚盾立上,护住了龙天行全身。
顿了一顿又道:“却不知这边城的长官如今却在何处?”
但见那龙天行呵呵一笑道:“既然是易三发问,自然不好m•hetushu.com.com相瞒,我这千人队,正是来接贵方井盐的。此时雪大,还望能城中细谈。”
“卑职边城司兵江一草接旨谢恩。”
谢仲歌自为官之后,便呆在京中登闻院向,哪曾见过这等边塞铁血之阵,不由心头微慌,转头向楼外看去。
易风听那龙天行如此说话,心道这岂不是要在众人面前陷望江于不义,不由又将眼光转向江一草,却见他仍是轻轻摇了摇头,不由苦笑两声,轻轻吐了口气,对着城外道:“两国已有和约,若是民间来往,自然无碍,只是大帅带兵侵关,却是叫人有些不解了。”
有此人在,天下间便无人能够射中他。
就在这个杀字凫凫扬扬尚未散尽之时,拖剑于旁的冷五反手一挥,黑剑劈在街旁石板之上,轰地一声巨响,口中轻轻跟着说着:“杀。”他方才在城外茶寮里一番试剑,虽未真个搏命,却早是激起胸中战意,这一个杀字,虽然声音极轻,却是说不出的冷漠骇人,倒比易风那一声更让闻者生惧。
这一箭却是威势十足,风声大作,呼哨之声大起,其尖其锐竟让闻者直欲捂耳。
破空之声四起。
那首领身披软甲,背后的火红大氅迎风飘扬,呼呼作响,配着身下的无双骏马,说不出的飒爽,只是脸上罩着个奇异银面具,将将遮住了脸鼻,隐去了容貌。
“已近两年。”
易风闻得他得罪二字,却也不惧,余光中见江一草点了点头,提气凝神,真气暴长,喝道:“踏这城中土地一步者,杀!”
易风见按察院大张旗鼓而来,又手捏圣意,本是好生心悸,不料最终只是送旨而已。旨上言明由本地主官主察,如此一来,走盐一事如何处置便成了边城当局之事。按察院空有大权,却没了查案的权柄,反成了那辛苦驿丞一般。
城门中乱雪纷飞,远处隐隐有轰鸣之声传来,竟似大批骏马奔驰之声。这声音来的极快,如奔洪般的马流,不多时便已进了众人视线。只见素银一片的城外荒原上,旌旗招展,铁甲映雪。内力深厚的诸人早已瞧见那阵头前一面大幡上书偌大个“和”字,正是西山国姓……蹄声阵阵,仿若踏在众人胸间。
此时天色暗淡,落雪纷纷,连行雁也未见得一只。
龙帅侵关,又岂会弱了声势?
斟酌了一下,又道:“大帅若执意带兵入城,岂不是令我望江为难,此事万万不可。”
却见江一草默默拾起方才城外流矢射中的盐袋,背在了自己身上,转头对着燕七微微一笑道:“不须在意敌之多寡,尽心便好。”
望江三面旗在荒原战场上皆是号令一方的名将,此时不知为何,听着江一草斩钉截铁的语声,心中竟泛起望江郡王的身影来,不自主地应了一声,跃入街中并成一排,静静地看着愈来愈近的铁骑,纹丝不动。
众人大哗间,见己方骑阵后方一阵噪动。
众人一惊,燕七面上却是笑意一现。
按察院此次本有十足把握拿住望江走盐的把柄,为此不惜请莫大人进宫向圣上请了道旨……却不料这旨意竟是如儿戏一般,将这等大事交由一区区无品司兵手中。姬小野暗叹两声,心道官场之事实在是说不清楚,京外之事,任它如何铁证如山,终究还是敌不过京师宫内几个人推杯换盏间的几句话语。
起始轰轰烈烈的开场,末了却在一个小小的司兵官手中淡淡然然的收场。他心知其间自然有极多自己弄不明白,也不想去明白的幕后交易,未免有些心灰,颓然叹道:“险恶啊……”语调惶然,却不知是在说这西塞地貌,还是官场难测。
一道破风之声忽然响起,不知从何处飞来一箭斜斜插入街旁盐袋之中,竟是深入没羽,骇的旁观众人轰的一声散开,楼中人不由转面看了燕七一眼,却见他双手空空,两肩一耸,一脸无辜的模样。
“可曾述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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