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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台灯开到最亮的光。

“是躲不过去，她刚十六岁，想甩责任？再等两年吧。”

不管是受害人家长的打骂，还有这一系列的追究，这骇人的条件。

“我告诉你啊，这事儿且折腾呢。王家和那个小混混要四十万，刚他们都说呢，那伙孩子还一个到二十岁的，哪里来钱？到时候小混混爸妈还要找这里来，你等着。哎，出这么大事儿，西西爸妈也不回来，”二婶也惹不住，“我们算什么啊，大过年的点头哈腰一晚上，真晦气。赶紧把爸叫出来，吃饭吧，我去热饭。”

暖暖说过，付小宁家条件特别不好，父母也是常年不在一起。这次竟然全是因为自己，被关在派出所，还要赔款。

漆黑的楼道里，季成阳就站在两侧楼的拐角处，听着楼下王家的人离开。

爷爷转身，走进书房，砰地一声将门撞上。

纪忆跌坐在沙发上，懵了。

而且……这还只是学校方面的事。

她用指甲无意识抠自己的手，人家再说什么，也没再听进去。

赵小颖在她妈妈怀里，显然在她回来前，已经被训斥过了。脸色惨白看着纪忆，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小hetushu.com.com声说了句：“是王行宇要打我，纪忆帮我……”她妈妈狠狠拧住她的手臂，低声呵斥：“别胡说，那些小流氓和你有关系吗？啊？你怎么什么话都敢说啊！”

打开门，客厅灯光明晃。

因为职业关系，他手机里的号码实在太多，有时候怕找不到纪忆的电话，索性把她的电话号码设置成快捷拨号，1号键就是她。

他把烟折断，放在窗台上，那里已经放了很多断的烟，还有草黄色的烟草细屑。

“谁也不许管她！”

她完全不知道，有人就和她隔了一墙，始终在等着她经过这一场单方面的责难。

纪忆低头，继续看自己的卷子。

熟悉的烟草味道，让他的情绪渐趋于平静，直到彻底冷静。

纪忆本以为自己还有解释的余地，却没想到面对的是一场单方面的兴师问罪。

王行宇父亲反复强调，义正言辞：“这事一定追究到底，尤其是聚众斗殴的主犯！”

他过了很久，终于口袋里摸出手机，摸到1键，长时间按住。

直到王行宇的爸妈离开，赵小颖被妈妈拉着也离开这里，赵小颖才扑过来，抓www.hetushu.com.com着她的手想说话。话没说出来，已经痛哭失声。赵小颖想要道歉，可是根本没有勇气当着自己妈妈的面说什么，只是看着她哭，直到最后被妈妈拉走。

……

很快，电话接通。

“怎么能动手啊，”三婶想拦，却被三叔扯住手臂，“怎么了，再怎么说也是纪家孩子……”

他听到纪忆喂了一声。声音很低，似乎还有些鼻音。

王行宇父亲已经先声夺人，用一副军人腔调，当着众人训斥纪忆。他话说着非常明白，王行宇被打的非常严重，甚至还经过抢救，差点死在手术台，就是现在被抢救过来了，也要休学静养，能不能参加高考还不知道。

季成阳有些不太舒服。

她能做的，只是继续听着。两只手就这么在身后拼命搅在一起，让自己别哭出来。

她锁了门。

季成阳忽然想到自己十几岁时，在初中校门口亲眼目睹几步远的地方，有学生死在几个混混刀下。那是他第一次见到鲜活的生命死在面前，那时他也被吓住了。

他很熟悉附中校规，即使这场斗殴不是她主导。可就凭着和校外青年交往过密，还被警察hetushu.com.com亲自来学校谈话，光是这一点就足够校方处理这个优秀学生了。

纪忆慢慢站起来，腿紧紧挨着身后沙发，不敢捡掉在地上的纸团。

不知道怎么办，也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

“不回来正常，你知道她妈接到电话说什么吗？把老头气得啊，”三婶学舌，“她妈也不想着出这么大事，回来处理处理，还在那头说，当初西西生下来，好多人就说她生辰八字就是克父母，到底还是没躲过去。”

这么一说，真没人再敢拦。

“看着挺乖的孩子，真是没想到，早和社会上的人混了。你说人家为了她，真敢杀人放火，多可怕。还是我们家孩子好点儿，平时皮一点，倒不敢惹大事。”二婶继续感叹。

纪忆看着饭厅里坐着旁观的自家人，没说话，从客厅回到了房间。

那个男孩子因外来暴力殴打，造成全身大面积青肿，右小臂、左小腿、右肋骨多处骨折，肝脏破裂，腹腔内淤血……孩子现在在协和，王浩然特地电话托人问得检查结果，医生都感叹送来的及时，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可对纪忆来说，就是一场无妄之灾。

倒是王行宇父亲主动挡住自https://m.hetushu.com.com己的老婆：“都已经这样了，你打人也没有用！”王行宇妈妈肿着眼，恨恨看纪忆：“我孩子怎么你了？你就敢找一堆小流氓，往死里打？！”她说着，使劲将一团纸扔到纪忆脸上，是检查的单子。

纪家最权威的人开口了。

“又没让你出，话那么多干什么，小心爸又发火。”三叔语气不快。

很快就听到门外，三婶抱怨：“四十万，够在偏一点儿地方买套房子了，真够敢开口的。”

那个男孩子……

纪忆打开台灯，拿出一摞没做过的数学卷子，开始做题。她从来不知道自己出生的时间日期，早就被定性成克父母。

……

她开始做选择题，一道又一道，只求速度，顾不上质量。

刚才那个家里有多少人？纪忆家人，小男孩的父母，他猜，应该还有纪忆的那个好朋友。这件事起源很简单，说到底是别人的家事，儿子打女儿，怎么延展也不会有钱财官司的纠葛。

赵小颖红着眼，咬住嘴唇，也不敢说话了。

很快，客厅里有了电视的声音，每年例行公事的春节晚会开始了，堂弟在叫着饿，没一会儿家里人就吃饭了。她听见三婶说让她出来吃饭，爷和图书爷却拦住了：“饿着，让她反思反思。”

他继续说着，如何追究，如何赔偿。纪忆听了好多好多，只记住了了一个数字，四十万。她听到这个数额的瞬间，整个人就空了，像是被推到了悬崖边上，脚跟悬空着。不敢用力，不敢思考，什么也不敢想。

赵小颖有妈妈护着，王行宇爸妈为孩子讨公道，二婶也唯恐自己儿子被吓到，把堂弟带到书房里躲着。只有纪忆一个人靠着沙发，孤立无援。

她放下书包走过去，看到王行宇的妈妈，要说话，后者已经冲上来，一把将她推向沙发，动手就要打人。

他从口袋里摸出烟盒，抽出一根烟，轻放在鼻端。刚才隐约听到了一些吵闹，哭的声音，有小女孩在哭，不是纪忆。

她想说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却没人给她机会说。

以她的人生阅历，完全应付不来这种场面。

憋了一晚上的眼泪终于都流出来，噼里啪啦地落在卷子上。

电视机是关上的，纪忆拿钥匙开门的时候里边还吵闹着，等她真正走进去了，瞬间就安静下来。客厅里都是人，王家人，爷爷，二叔二婶和堂弟，三叔三婶……还有赵小颖和她妈妈，所有人，无数双眼睛都看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