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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是我的心么？是世人的心么？是宇宙的心么？是无上的法么？

我是谁？道是甚么？

梅清两眼望天，陆炳面黑似铁，不三、不四连连点头。

说罢，又有些不好意思，低声对梅清道：“我却不是对你说这些话，我只是恼他罢了。其实我也不是尼姑，两位切莫叫我师太甚么的了。”

但看孙不二眼光四下打量，显然并没有发现二人的具体方位。看她修为也不过一般，如何却能知道二人到了此处？

陆炳与梅清二人都是修为有成，但登门拜见，总是要有些礼法。因上二人也未弄神通，而是离着柳府一段，便开始步行登门。转过山路，才到了柳府门口时，忽然见一个青色僧袍的尼姑，正在那大门口叉腰而立，娇声喝叫：“姓柳的，你给老娘滚出来！”

找到的若不是自己，那真正的自己，究竟是哪一个呢？

“原来阁下就是大名鼎鼎的孙不二。”梅清拱手施礼：“只不知阁下可有两兄弟，名字叫作孙不三、孙不四的么？”

梅清头脑中不由浮现起当年印象中一胖一瘦的两个人来，那胖者又高又大，光头无发，身着袈裟却又道自己不是和尚；那瘦子一口一个“罪过罪过”，却又不停地和胖子抬杠。正是当年奉命保护梅清的不三、不四兄弟。

“不许说他是乌龟！”孙不二怒叫：“他是乌龟，老娘成甚么了！”

梅清见了笑道：“这位师太，既然来寻人，为何只堵着门口叫https://m.hetushu.com.com骂？”

“二位看似也是修道之人，便以道友相称罢。”尼姑客客气气地道：“我向来在武当潜修，倒也少出人世，有个名字叫作孙不二。”

那古铜肤色的大汉在从碧真家出来以后，便独自离开。梅清并没有问为甚么，但他神念到处，已经察觉到四下里都有真气波动，隐隐地跟随着自己二人。想来此次陆炳来到安陆，必然会有人手前来。

“没甚么。”梅清摇摇头：“我只是觉得，我离当年的真相越来越近了，但离真正的事实，好像越来越远了。”

那尼姑恨恨地道：“这缩头乌龟门口不知弄得甚么劳什子，老娘进也进不去，冲也冲不开，只索骂得几句解解恨！”

“你怎么了？”陆炳发现梅清有些异样，停下来问道。

梅清入道，本是迷蒙而不自知，因此无意之间，便跨越了最初始的迷惑。而其进展之快，更是令人闻所未闻。但当他逐渐修到高深时，许多疑惑，不可避免地要来侵扰他的心神。

“呵……这位师太，不知来此，却是寻找何人？”陆炳看着有些惊讶，又见她堵住了柳府门口，便出声问道。

“是啊是啊。”孙不三尖声附和：“找不到他，哪也找不到，他定然是如缩头乌龟一般……”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随即只见不远处一团灰雾迷离周旋，暗光闪烁，渐渐地显出两个人形来，你推我搡，都不肯上前www.hetushu.com.com，正是孙不三、孙不四。

“不是的……”孙不三支支吾吾半天，将躲在自己背后的孙不四拉出来道：“老三，你快……快给大姐说……说清楚！”

孙不二这个名字，乃是全真七祖中清静散人的名号，这修行界中，还有哪个不开眼的敢叫这个名？因此梅清毫不怀疑，眼前这位作尼姑打扮的女子，定然是那两个宝贝的姐姐无疑。

梅清看着远远的柳府大门，心中不免有几分怅然。二十年前，自己便是出生在这个偏僻的山庄之内。二十年后，自己终于回到这里，却早已物是人非。

陆炳眉头一皱，显然也是对这位自称为孙不二的女人有些好奇。

孙不二犹在怒道：“根本就是废物！枉自找了这些年，也不知道这个缩头乌龟是藏在这里！要不是昨天夜间我见了那传音……哎哟不对！”

※※※

梅清目瞪口呆，再想起当年不三、不四二人的言语，心中暗想怪不得那两个家伙闻名变色，这位姐姐果然厉害得紧。

说罢，又转头对着府门尖叫道：“柳叔行，你要不出来，老娘就堵在门口不走了。你关一天，我堵一天；你关一年，我堵一年。我就不信等不到你这败家的小子出来！”

“两个混蛋！”孙不二杏眼圆睁：“再不快快滚将出来，回去我定然要把你们两个关到太上岩顶的小楼上，饿个七八天，再将两个孤拐打折了从山顶扔下去！”

当梅清一点点在ｈｔｔｐs://ｍ•ｈｅtｕsｈｕ.ｃoｍ•ｃoｍ追查自己的身世，一点点努力将自己的图画拼得完整时，心中的迷茫却并没有因此而清晰起来。

“锦衣卫？”孙不二怀疑地看了看孙不三、孙不四，又看了陆炳和梅清一眼，这才又道：“官府中能有甚么好人了，你们两个不成材的家伙真是越混越回去了，居然去当了锦衣卫，老娘的脸都给你们丢尽了！”

若我不修道，道还是我心中的道么？若我不是我，那我的身份就是我么？

我因道生，还是道因我生？我若灭，道是否灭？

“住嘴！”孙不三斥道：“刚才我明明见到大姐向咱们两个这里瞟过一眼的，你定然是没有看见罢？你且猜猜看，大姐是先看的你，还是先看的我？”

梅清讶然，连忙将神念放开扫探过去。适才他虽然感觉到四下有人，但因为想是陆炳之人，为着礼貌，并没有认真去察探。此时闻了孙不二之言，连忙四下寻找，果然便在不远的树下，发现两道熟悉的真元，正是孙不三、孙不四两人。

梅清偷偷地打量着这位早闻其名的姐姐，见她从外貌来看，不过三十许人，比起孙不三、孙不四那两个家伙，倒是年轻了许多。

对于自己的一切，梅清心中未始不有几分迷茫与无奈。据说世上求道之人，修行到一定火候，总不免要迷惑是自己究竟是甚么人，从哪里来，又到哪里去。不是单纯为着肉体生灭，而为迷惑于“我”与“道”，“真我”与“彼我”wwｗ.heｔusｈu•ｃoｍ.ｃｏm。

那尼姑见了二人，面上也不由有些不好意思，两颊淡淡地出现了一层红晕道：“却是让二位见笑了，我此来乃是寻找柳叔行这负心人的。”

“罪过……大姐……”

另一个低沉的声音也有几分颤抖地响将起来：“罪过罪过……二哥你……错了罢？我觉得大姐她定然是蒙我们的。”

孙不三尖声道：“大姐说得一点不错，那锦衣卫稀松得紧，根本查不到有柳叔行这么个家伙……啊，陆大人，这个不是咱们锦衣卫无能，是那柳小子太狡猾，太狡猾了……”

是张留孙的分身么？是梅五朵的那个儿子么？是世袭的那个武德将军么？还是自己无意中总是流露出种种奇怪言语思想的不知何方过客？

“好你们两个混蛋。”孙不二咬牙切齿：“把我一个人扔在太上岩，一走就连个信也不给了！这回怎么知道送信回来，告诉我姓柳的在安陆碧山了？我还以为你们死外边了！”

哪一个是我？这些“我”，究竟是我的本人，我的本心，还是我的“身份”而已？

“你认得那两个混蛋！”尼姑忽然脸色通红，银牙咬碎道：“他们在哪？这两个家伙，吃我的，喝我的，说是帮我去找老公，偷偷跑了就不见了人影！这么些年连个信也未有，要让我知道了，定然要关在阁楼里饿上三天再说！”

这孙不三刚才声音还抖抖索索的，一旦批评起孙不四来，登时便顺溜了很多。

梅清与陆炳都是一惊，忽然见孙不二已经腰身https://www.hetushu.com.com一挺，四下环视了一圈，大声叫道：“不三、不四，你们两个混蛋给老娘滚出来！老娘知道你们在这里！”

记得当年这兄弟要自己猜他们大姐的名字，正是唤作孙不二。

便如同一个无干的人，一直在看着另一个自己，努力地去挖掘、发现，不停地忙碌着。然后他冷冷地笑着言道：“你找到了又如何呢？你找到的，就一定是自己么？”

很好，很强大。

“罪过……”孙不四挣扎了半天，最后被孙不三硬推了出来，见躲无可躲，这才低头小声道：“大姐，不是我们……不查啊，那姓柳的甚是奸猾……竟然怎么也找不到他……”

“……”

陆炳和梅清俱是一惊。但见这位尼姑，相貌甚是清秀，只是此时柳眉横立，双手叉腰，一副无比刁蛮之态，哪有半点出家人的样子。

“啊……”梅清张大口，看着这位一身法衣，只好问道：“那不知这位……应该如何称呼？”

正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尖锐的声音，抖抖索索地言道：“坏了，老三，被大姐发现了……”

只是急切着，梅清也怕准备不是很充分，见那大汉离开，心中明白定然是在由他转到暗处继续安排了，因此梅清也只作不知。

“罪过罪过，二哥你犯了口不净之过，说人是非，大是不该……那柳施主自然不是乌龟，只不过他确是很不好找。后来我和二哥商量，便投身到锦衣卫，心想人都说他们查人找事，厉害得紧，定然有办法找出那姓柳的所在……”

“大姐饶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