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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已至此，尚有何法？难不成让我对少爷明言，将一切都对其明言不成？”忠叔满脸鲜血，也不擦拭，双目呆滞道。

说着说着，忠叔忽然大叫一声，一掌拍在面前案上。那木案虽非硬木，也是极为结实的榆木制成，居然在他一掌之下，咯咯数响，随即“哗啦”一声，四分五裂，散落一地。

“这就是你费了老大力气查的结果？”六爷看着手上这一本印得歪七扭八，粗糙不堪的《太初洞玄无上金真玉液龙虎仙丹大法》，一边冷笑，一边随手乱翻了几页，眉头紧锁地道。

“老伙计，看开些罢。说来这事也真让人料想不到，也怪不得人。”看忠叔半晌不语，六爷低声劝慰道。

六爷看了看忠叔，也叹了口气，挥了挥手，一旁两个人马上过来，拖了胖道人拉出门去。

“葡萄架？”六爷疑惑地道：“甚么意思？”

只见忠叔如癫似狂，连声叫道：“你说不怪我，却又怪谁，却又怪谁？怪谁？”一边说着，不由放声大哭，提起双掌，“啪啪”连着打起自己耳光ｍ.ｈeｔusｈu•cｏm•ｃｏm来。他手上之力如此了得，这般用力，登时两颊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五丙微一迟疑，眼光瞅向六爷。六爷道：“没听清么？就这么办。你也下去罢，这没你的事了。”

忠叔愤愤地在一厢的水盆中净了手，之后便呆坐在一边的椅子上，一言不发。

那个面无表情的家伙真是太可怕了，胖道人虽然已经将自己知道的一切早就吐露出来，他却一直不肯相信，依然一遍又一遍地折磨自己，一次又一次的追问自己同样的问题，让自己重复那已经不知重复了多少遍的细节。

当然五丙只是心中想到这些，这些秘密，不是他这样身份的人可以窥探的。

六爷道：“放心罢，我自有分寸。你还是快把脸上血擦擦罢，省得回去和那小子没办法交待。”

五丙看了六爷一眼，见六爷微不可察地点点头，便向那拖人的下吏比了个手势。

“啊？你还爱听声儿——好你个老不修，居然听那小子的门缝……”

“哈哈，气沉丹田，意守膻和图书中，固精保元……这是甚么东西？要是炼这个也能筑得了基，满京城全是神仙了！”六爷低声吼着，将手中书抖得“哗哗”乱响，“啪”的一声摔在案上，直指面前站得笔直的五丙叫道：“你小子不是昨晚上喝花酒喝得昏了头，把这么个东西来糊弄老子！”

良久之后，忠叔才长长地吐了一口气来。事实俱在，不相信也只能相信。梅清确实就是眼前这个令人生恶的胖道人，一通蛮干，误打误撞，居然就这么筑基入道。

五丙脸上依然古井无波，平静地道：“自梅清到经历司以来，属下已经着人出入秘密保护，其一举一动皆有记载。此次属下又派人反复查访，情报显示，便是如此。太清宫中道士也已带到，就在隔壁密室之中，所供与属下反复查察的结果，并无二致。”

“算了老伙计，你就是把自己打死，也没办法让那小子变回去。咱们哥俩合计合计，看还有甚么办法没有？”

“《太初洞玄无上金真玉液龙虎仙丹大法》！真好啊，六子你可真是出息了和*图*书，当年话说你得道，不是练的这大法罢？今天拿出来糊弄我来了？好好好，你可真是长本事了呢。”

六爷瞪大了眼珠，狠狠地看了五丙几眼，忽然泄气的皮球一般委然座间道：“就算是真的又如何？谁信啊？连我都不信，何况那个老家伙？他肯定跟我道：‘你看我像是傻子么？是你傻还是我傻？’”

旁边素来面无表情的五丙都有些微微变色，真看不出来，这个看来毫不起眼的老头，据说只是梅清府上的管家的普通老头，用起刚才的那些刑具来，简直超出人可以想象的最大极限。

五丙自然知道能让六爷这么认真对待的人，定然不是寻常人物。只是这么一个人为甚么会甘于侍候在梅清身边，隐姓埋名，便令人回味了。能有这样的仆人，又让六爷为着梅清那般费心思，这个梅清的身份，定然不只是一个五品的世袭将军这样简单。

“慢。”忠叔的声音中满是疲惫地道：“先留着他一条命，万一有用。”

“甚么听门缝，我是偶然路过不小心听到的——再说了，https://wｗｗ•ｈeｔｕshu•ｃｏｍ.ｃｏm你当我爱听啊？我这不是担心少爷炼错了，时常关注多扫听扫听么？我一把年纪我容易么我？”

“……老东西你别急成不成？反正人我也抓来了，就在旁边屋里放着，不信你来审审看。”

和这位忠叔比起来，所谓的笑面虎马大人和他手下四彪那个粗汉根本就如同才会走路的娃娃一般。

忠叔一呆，片刻后长叹一声道：“如此说来也只好如此了！只是你有把握么？可不要弄得过了，伤了少爷身体才好。”

“你看我像是傻子么？是你傻还是我傻？”

“没甚么意思，昨天听少爷给那几个丫头们讲的。”

胖道人趴在地上，如同一只死狗一般，几乎连喘息的能力都失去了，头脑中更是空白一片。

忠叔先时面有疑惑，听完之后，眼睛大睁，结结巴巴地道：“这……这怎么使得？”

“欺负我不会审人是么？你看着，我要不把这事查个底掉，我就枉称鬼手两个字！”

“怪不得人？怪不得人？”忠叔喃喃道：“当年夫人曾一再言道，少爷身有隐疾，万万不许入道修hetushu.com.com行。先前少爷心智未开，我还道此节无须挂怀。不想今日，终因我一念之差，违了夫人之嘱。纵是老爷子他不怪我，日后我哪还有脸去见夫人？”

六爷低头想了想，却道：“也不尽然。办法倒还有，只是怕你不肯。”说罢，便在忠叔耳朵边低语数句。

“……”

“无妨。”忠叔有气无力地道：“我就说是葡萄架倒了刮的。”

六爷皱眉道：“事到如今还有甚么使得不使得的？你不愿意，我还觉得吃亏呢。反正是死马当活马医，你还能有甚么好办法？”

尤其是他脸上那份一直未变从容平静的表情，比起他灵巧得如鬼怪一般的手法来，更是令人心惊。

六爷见他这么自责，不由摇头一叹，但出手去，直向忠叔双手架来，也不见其如何作势，两只手指直插入忠叔两片掌影中，轻轻巧巧便将忠叔两掌拿住。

五丙不敢怠慢，连忙退出门外，将门关好，这才指挥着人将那胖道人先押下狱中，又安排人手为他治疗伤口，以免这位道人真个归了天不好交待。

真不知道梅清是运气太好，还是运气太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