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四章 归府，哭灵
他太急躁了，目前不必关联在一起。
见他哀伤至此，愈发哭声悲切，灵堂上再度哭声大作，只是此次，众人哭声中多了几分真诚。
虽皆知邢氏待贾琮之苛，但此刻，众人也无不为贾琮之孝心动容。
王夫人、薛姨妈、李纨、王熙凤、尤氏、秦氏及族中诸妇。
可是就当他用尽气力，在这样艰难危难之时，刚刚磨好一把利刃，只待上阵杀敌时……
但他没想到的是，比他动静更大的，却是崇康帝！
无数双眼睛，目光各异的看着他。
到了他这一步，心智早已千锤百炼，纵然一时心神失守，也不会让这种动摇他大志向的负面情绪左右他到底。
幸好就在此时，京城巨变发生，一夜之后，他从一位人人忽视的亲王，登上了九五至尊宝座。
再者，到了这个时局，他本也不会再太在乎会不会背上刻薄寡恩之名。
俗称龙抬头，又名青龙节。
崇康帝又不是善人……
等到最后一役后，虽然那位盖世无敌的皇子再度取得了举世瞩目的大胜，可国家财政已经到了濒临崩溃之境！
苍天，汝待朕，何其薄也？！
贾琮自大明宫而出，又出了皇城西门顺义门，由亲兵接应上，往西城荣国府而去。
难道真的是巧合？怎么可能……
天下督抚，竟有大半出自其门下……
其声如秋鸟哀鸣，声声泣血。
也罢，就趁着这个机会，清理一下贞元勋臣们也好。
但贾琮偏因此，始终让人吊着她的命……
他自然不知道，崇康帝此时心中之苦，心中之恨，心中之委屈……
崇康十四年，二月二。
盖因天下亿万黎庶，皆因新法受益。
子虽亡，亦虔诚祈祷：唯祝妈妈长命百岁，身体安康，无灾无病，儿子在这边，一切都好，您放心吧……
这一路走来，他又付出了多少心血。
什么时候，他这主子，有这等宽容厚爱之心了？
贾琮进来那一瞬间，原本哭声和图书阵阵的灵堂，忽然安静了下来。
开国公一脉和宣国公一脉几乎已是明着对立，开国公动不得宣国公一脉的勋贵，宣国公也动不得开国公一脉的勋贵。
这个人，成了让他宿不能寐的眼中钉，心头刺！
他这样一个开国功臣一脉的少年，得到这样一个甚至隐隐力压贞元勋臣的爵位……
贾琮心中骇然，赶紧低头，心中诧异：什么情况？邢氏死了，崇康帝难过成这样？！
崇康帝闻言，面色舒展，他微微扬起下巴，眯着眼睛紧紧看着贾琮，过了足有盏茶功夫后，方从口中挤出一言：
那慈爱的音容笑貌，始终印在心底，不曾模糊。
宁则臣此刻怕已经魔怔了，一心只为推行新法。
说罢又问道：“天下人，皆言朕为寡恩之君，爱卿以为如何？”
只是……
朕，为上天之子啊！！
一个冠军侯封下，想要丁忧自然是不可能的。
他那点功劳，远远不够。
听闻此言，贾琮自叩谢皇恩，戴权却失态的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崇康帝。
使闻者心碎，见者伤心。
“主子爷……”
真要有那么一天，崇康帝都不知道如何自处……
只是她们并不知道，贾琮所哭者，非此世之母，而是前世的母亲。
使得他只二十岁，便开始信佛礼佛，不食荤腥。
然而，这一日，终究还是惊动了真龙。
邢氏丧音传来，贾琮当即跪地落泪。
自三位皇子大丧后，崇康帝就始终木然着，纵然心如刀绞，也未落过一滴泪。
所以，崇康帝一直坚强的忍着。
臣实奏陛下，纵然是白、安、秦、赵四家桑梓之民，也只骂臣贪婪暴虐，却无一人骂君父者。
除此外，还有薛宝钗、史湘云、探春、惜春、宝玉等人陪着邢夫人之女迎春哭丧……
毕竟，其哭声中的感情，是做不得假的……
但是……
邢夫人一死，宫里立刻就知道了，可见一斑……https://m.hetushu.com.com
门楼前业已挂白报丧，门楼内一片缟素。
邢夫人为大夫人，除却贾母外，以她为最长最贵。
骑乘在马上，贾琮一言不发。
给急用之臣放假，这，这……
此侯位虽只为侯爵，却比寻常国公更贵！
贾环这会儿最是机灵，道：“三哥，我带你去灵堂！”
可是但凡粮草转运的慢了些，贞元皇帝就会严厉训斥于他。
为了改变这个憋屈的局面，崇康帝大肆提拔相识于潜邸之时的大才宁则臣。
他看着贾琮伏地哭泣，沉声道：“冠军侯，汝父丧时，爱卿在黑辽雅克萨城下，为国而战，立下大功。今汝母新丧，于情于理，朕都该准你丁忧三载，以报亲恩。只是……值此皇权危难之时，朕身不宁，故而，朕望爱卿，能效法古人墨缞从戎。”
就算加上祖上余荫，可就是当年的荣宁二公，也未曾获得冠军之名！
一声弱弱的哭腔声响起，戴权落泪哀求道：“主子爷，保重龙体呐！”
说罢跑在前面带路。
对邢夫人而言，死其实比苟延残喘的活着，要痛快的多。
也需全力以赴，与贞元勋贵，见个高低。
而在背后一直默默支撑着户部，筹措粮草运行的雍王，却连背景都算不上。
崇康帝一张脸，竟狰狞起来，眼睛发红，甚至有眼泪渗出……
却不想，新法还未大行天下时，他一手简拔于微末的宁则臣，又成了青史少见的大权臣。
崇康帝一颗仁爱万民之心，却让他连丧三子，成了千古帝王中的笑柄。
至于天子所言，让他多和宁则臣商议……贾琮则认为暂时不必了。
尽管她的身体一直很糟糕，但只要照顾妥当，其实还能再苟延一二年的……
一众人过了仪门，进了灵堂。
哪怕至今，都是如此……
臣已将此辈小人悉数拿下，交由江南总督衙门严惩！除此之外，陛下可派御史南下，亲闻民间百姓之声！和-图-书
他仍不气馁，自信他这天子，必能感动上天，助他成就千古帝王之名！
唯吾皇万岁！
然而他非但无功，还受尽委屈……
还死的不明不白……
此事，又勾连起过往无数悲惨的回忆。
但他知道，冠军侯本该是封赏于勇冠三军，战功冠绝三军之人的。
心中定下破局之法后，正好队伍开始减速，贾琮抬眼望去，只见已到了西城居德坊、公侯街，荣府正门前。
今日他在天子面前，好一顿表忠心，夸赞明君，就效果来看，应该还是不错，能容忍他按照自己的心意行事一段时日，不会过于逼迫他。等过了一段时日后，事情怕就会发生变化，到那时，再思考对策。守好自己的底线，以不变应万变……
一饭之恩必偿，睚眦之怨必报。
身为帝王，却亲手扶持一个臣子之党诞生壮大，为其保驾护航，驱逐旧臣。
大乾军权，更悉数在武王麾下手中。
贾琮从来不是一个心胸宽广之人，故而贾赦夫妇都受尽了世间之苦。
贾琮不知道这个超乎想象厚重的隆恩封赏中，有没有蕴着这层偈言寓意。
崇康帝没有想到，老天待他会如此苛刻！
这便是天子手段之老辣！
愿为陛下之宏伟远略，尽绵薄之力！
贾琮闻言，深叩一头，道：“臣得陛下信重，焉敢无忠孝之心？臣本为武勋将门子弟，逢战之时，纵兄死而弟披甲，父亡则子出征！臣，将今日之局视为关乎君父国本安危之战。虽百善孝为先，然金革之事不避，臣愿舍孝尽忠。
虽秦皇汉武，虽唐宗宋祖，又有哪一人，愿为天下黎庶之安，与朝野权贵为敌？
崇康帝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总觉得朝不保夕，唯恐龙首原上那座王府中人，忽然站出来，指着他让他滚开。
但连崇康帝都没有怀疑这是人为的，贾琮知道，在那座荣国府中，必定布满了中车府的眼线。
崇康帝目光一点点恢复清明，且愈发和-图-书凝练肃穆，凛冽的几乎成了实质。
有那些人盯着，真有个风吹草动，宫里绝不会不知道。
“准！另，朕准你半月之期，理母亲丧……贾琮，朕望你，莫要辜负朕恩！”
举世皆敌！
而其中三人，不得好死……
邢夫人，竟死了……
对付这样的人，贾琮问心无愧。
如宝钗等人，看着贾琮如此痛哭，虽不知到底为何，但莫不感同身受，因而纷纷泪如雨下。
这些年，他们已经得意的够过了。
老绝户！
上天又给他开了这样一个顽笑，让他再度成了笑柄……
酉时初刻，天已暗沉。
臣虽年幼，亦胸怀广志。
她死的未免太过巧合了些。
仗着贞元勋臣一脉执掌军权，连天子都容忍他们一二，武王又自囚于龙首原，这些年失去了约束，贞元勋臣中没少出败类渣滓！
所以，他若选择丁忧，便是坐以待毙。
贾琮一言不发，默默而坚定的推开他，往门内走去。
贾琮如果没记错的话，算上霍去病早夭之子，史上共有四人封侯冠军之名。
崇康帝几乎没有感受到坐在这个至尊位有任何快意之处，帝王位不是那样好坐的，满朝文武，几乎无不心向武王。
这一日，百姓们去水边之处，都要放轻脚步，以免惊动了水中青龙。
到大了后，更是唯有君臣之义，毫无骨肉之情。
再后来，世人只知大乾出了一唐太宗皇帝般的绝世皇子，为大乾的无敌战神，光耀千古。
军人之荣辱，高于一切！
至于陛下所言之事，臣在江南，确有听闻。但彼辈皆为因新法失利之辈，因失私利而怨君王者，无君父之小人也！枉读圣贤书！
故而此刻，贾族内眷大半在此。
虽其心尚忠，然其权，已真正威胁到了皇权。
可是……
若说此间没有意外，那才是意外。
纵然一夜白发，纵然白发人送黑发人，也不曾落一滴眼泪。
这一道声音，将崇康帝从极度抑郁暴怒不平种种积和*图*书压在心底的负面情绪中唤醒了过来。
根本不会去想，他在尽量保民生之平稳的情形下，筹措粮草是何等艰难。
他自幼年起，因为有天资纵横的胞弟在，再加上他性子深沉，故而不得父皇母后之喜。
但是……
越是如此，反而愈发纵得一些勋贵们没了敬畏，欺男霸女都是小事，坏事做绝。
在众目睽睽下，贾琮一步步入内，于灵前，伏地，叩首，一滴滴眼泪滴下，打湿了地面，终究大哭出声。
若不丁忧……
……
早有人迎了出来，贾琏、贾环、贾兰、贾芸皆一身孝衣，见到贾琮缓缓下马，贾琏扑过来，抱着贾琮大哭道：“三弟啊，你怎么才回来，母亲病去了！”
臣之所以竭心尽力，忠于王事，便是因为臣认为，陛下乃千古以降，真正爱民之明君也！
唯一所求者，只请陛下准臣，待屑小尽诛，国贼皆亡，海晏河清之日，准臣解甲归田，为双亲尽孝三载，以偿臣羔羊跪母、乌鸦反哺之心！”
呵，就算他不想对付贞元勋贵，贞元勋贵们也绝不会放过他。
贾琮眉头紧皱，勒着马缰随着队伍前行，脑海中却疾速的思考宫中之事。
他费尽心力谋求一事，眼见功成，而后却败给了天意……
他伏地久久未等到旨意，借擦泪之机，目光往上看了眼后，就立即收回，然后脑袋再不抬一下，心中惊骇莫名。
那时，崇康帝甚至觉得，朝廷财政还未崩溃，他就快要先一步崩溃了。
冠军侯之位……
再加上宗室、勋贵、天下士绅……
今日之局面，大大超乎了他的意料。
最有名之霍去病，便是在其名望达到最顶峰之时，暴毙而亡。
他认为，皇子被害，是因为有魑魅魍魉之辈躲在幕后要害他，他身为至尊天子，焉能落泪？
他无所畏惧，还要查出元凶，将其九族十族，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在决定强力推行新法那一天起，崇康帝必已有这份心理准备。
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