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六章 天子剑
他这个大明宫总管太监才不过区区六品啊……
凛然风骨，可另鬼神变色。
满堂人看着其逸然背影，恍惚间，有人似见太白复生，高唱“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
总之，今日之事崇康帝极欣慰。
如今形势越来越激荡，换个人都未必有贾琮这般胆量。
真要让贾琮带着锦衣亲军抓了工部尚书，朝廷上非造反不可。
此五绝一出，烟雨九楼一片静谧。
林清河苦笑一声，道：“纵然他为天子亲军头目，需要做一个孤臣，可是……皇四子乃……”
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
忽地，他眯起眸眼，又问道：“今日你驳了刘正的脸面，与他划乌江而隔，嗯……你就不怕他日后寻你算账？要知道，人家可是朝野称赞的贤王，但是贤王也会记仇。”
刘正自然极有风度，微微颔首微笑道：“自无不可。”
到底还是年轻啊……
崇康帝闻言，以他的城府，都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若非佳作，以宽厚待之，明褒暗贬，更可寻回一城。
皇四子刘正，能得朝野称赞其贤，自然非是只会做作之辈。
李九娘谢罢，又对贾琮笑着点点头后，方将目光落在手中纸笺上，只扫了眼，面色就微微一变……
当其说出“锦衣亲军乃天子亲军，而非皇子亲军”时，连戴权都能明显发现，崇康帝心中之喜悦。
寻常六部尚书，都不能“越级上访”。
这些年，工部大权大半都在石川手中，此臣行事干练有方，勤于国事。
正这时，就见一侍者悄然而来，躬身通秉道：“禀相公，内史省起居舍人命奴婢通告诸位相公，陛下于仁智殿内接见了新任锦衣亲军指挥使，并赐天子剑以示嘉赞。”hetushu.com.com
坦然、果敢、直率、干练，还有最重要的忠诚。
……
也有人震惊其胆大跋扈，暗叹其埋下灭门祸根。
在大事为决前，他还不想见贾琮枉死……
他道：“元辅，此子所行，实在有些……偏激了。”
若无动作，其贤名必然受损。
他赐贾琮天子剑，又岂是为了点微末小功？
贾琮想了想，没有拿吾皇千秋万寿来敷衍，认真道：“陛下，臣若只是荣国府的二等伯，四皇子如此厚爱，臣自然感激不尽。但臣还是锦衣亲军的指挥使，锦衣亲军为天子亲军，陛下耳目……臣以为，一双耳目，只能是一人的，不能为两人所有，即使是父子也不成。至于四皇子会不会记仇……臣想四皇子虚怀若谷礼贤下士，想来会明白臣之苦衷。”
长江、黄河近十年来纵然遭遇洪峰，亦少有决堤之事，石川功不可没。
待贾琮诗词落成，刘正与之点评。
入夜时分。
现在却加成了一层“如朕亲临”的圣意，还可先斩后奏！
皇城武成阁西，仁智殿。
刚韧之坚，气势之壮，世间几人可敌？
若单将此作放入百花节，可谓格格不入。
“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
却又力透胸臆，直指脊梁。
宁则臣看着手中的纸笺，面色隐隐微妙。
只是为了让贾琮能够自保罢。
贾琮没有理会太多，道：“带石三公子回去，尽快问清勾当再来回我。”
此言一出，连戴权眼睛都红了。
却见贾琮净罢手后起身，面上带着微笑，好似什么都未发生般，淡然如故，再度与众人拱手作别道：“陋作不堪入目，贻笑大方之家，请诸位海涵，在下告辞！”
却被一旁伸出的一只纤纤
wwｗ.ｈｅtｕshu•cｏm•ｃoｍ素手接过……
韩涛应下后，见贾琮没有再与外面那些士子多言，径自走向马匹，便忙跟了上去。
看着身量笔直，大步离去的贾琮，崇康帝深邃清冷的眼中，缓缓浮现出一抹欣赏之色。
林清河：“……”
结果贾琮所谓的不知，却是不知该不该抓石川……
……
“秋日绝句。”
有侍者接过纸笺，正要呈给刘正。
今日他数番礼贤下士，招揽贾琮而不得，更让贾琮当其面，威胁麾下一人去投案。
锦衣指挥使，就当有这等大气魄！只此一绝，其志便超过凡夫俗子无数。
崇康帝呵呵了声，道：“到底是上过战场，见过尸山血海的，以亲兵屠杀青皮，换个二品大员也没这个胆子……”
……
能用些青皮无赖的人头，竟快重竖锦衣之威，崇康帝再满意不过了。
宁则臣面色木然，仰头望天。
“源吉，此事非人臣所能言。”
果然是个能用之人。
不过他本非心慈手软之人，因而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好。
若他此刻写就一首歌功颂德之词，或能挽救一二。
他明白，他这主子是极喜欢这等说辞。
贾琮莫名的看了韩涛一眼，没有说话。
尽管，其有一子，亡于人手。
往后这娃娃岂不是更招惹不得了？
可这也太过了罢？
就听崇康帝又沉声道：“好生去做事，尽快将锦衣亲军重新拉起来，多寻些当年未被杀尽的老人，朕料想他们一定还有残余。现今镇抚司都是韩涛那种只会自保的废物，难成大事！总之，要先将四个千户支起来。你好生做事，朕自能保你无后顾之忧。”
于水利一道，朝野称赞。
“偏激？”
刘正面色瞬间阴沉如水！
只是他又想不wwｗ.ｈｅtusｈu.cｏm.ｃｏｍ明白，贾琮不是读书人么？不是牖民先生和松禅公的弟子么？
否则，哪怕他写一首风花雪月之佳作，亦为人所轻。
可杀，不可辱也！
可放置方才的微妙氛围中，却如一记响亮的耳光，扇在了他刘正的脸上。
此为扳回锋头之二。
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
岂能因为其子混账就抓了这样一个功臣？
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
即使成了，也只是为今日四皇子所主持之百花节增光添彩。
贾琮摇头道：“当真不知，臣人都抓了，并不曾有何不敢。石守义触犯国法，该抓就抓，而后按律行事，若当杀就杀……至于接下来，是不是抓工部尚书石川……臣确实不知。”
“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
他本意只是想问贾琮该怎么处置石守义，连他也只准备着狠狠敲打一番石川，震慑新党。
说罢，不再羁留，转身离去。
崇康帝很想看到，贞元勋臣们看到这一五绝后，会是何等反应……
崇康帝又觉得贾琮才刚为锦衣亲军立威，现在他却加上一层笼口，有些不大合适，思量稍许便道：“朕赐你天子剑，真至重要时刻，三品以下，你可先斩后奏。但要记住，绝不可轻易使用，不要自误！”
李九娘对刘正歉意笑道：“殿下，贱妾素来爱煞清臣词，今日恕奴僭越，先赏为快。”
“哈哈哈！”
“喏！”
贾琮不管心中喜与不喜，都不能拒绝。
贾琮躬身应道：“微臣，遵旨！”
虽然有后一句警告，可……
午门东南，皇城内阁。
锦衣亲军指挥使，是少数几个能直入皇城，递牌求见的大员。
连四皇子的面子都敢当面打回去，他石家又算什么……
怎会说出这样hｅtushu•cｏm•ｃom揣摩圣心的话来……
他们这才反应过来，宁则臣哪里是让他们护那小子，何其荒谬，是让他们护着那些不明真相的御史而已。
吴琦川：“……”
若成佳作，对外亦可留刘成之名。
将今日之事，乃至起因都说了遍，甚至连私心都未隐瞒，贾琮得到了崇康帝之嘉赞。
刘正见李九娘面色有异，心中也起疑，笑道：“九娘不妨诵出，看看清臣又出何等惊世之词？”
何等桀骜狂妄！
此为扳回锋头之一。
否则，便是太过狂傲，不尊皇子，自寻死路也。
众人见贾琮面色淡然，却隐隐拒人于外，又有悍勇亲兵护从，也不敢靠前。
吴琦川奇道：“元辅，我等做什么准备？难不成还要护着那猖狂小儿？”
原本只是象征性的一把剑，只示贵重。
可写歌功颂德，又能成何佳作？
贾琮亦是明白人，跪旨谢恩，道：“臣明白，臣并非嗜杀之人。”
而石守义则彻底失去了希望，再不敢怀疑贾琮方才之言，亦步亦趋垂头丧气的离开。
可见，贤王之名，实非浪得虚名。
更何况，此刻以他的身份，又是以公干而来，怎好写风月？
贾琮闻言，想了想，摇头道：“陛下，臣不知。”
又有屈膝“投靠”之疑……
明眼人心中感叹，继而就见贾琮搁笔。
崇康帝眼中闪过一抹讥讽，道：“是不知，还是不敢？”
他实想不通，竖子怎么敢？！
此时有其她名妓笑道：“九娘姐姐也别收着自己瞧，不如当回宣读官儿，诵出来让我等也现赏一回清臣词。”
故而在最后之时，刘正开口命贾琮留作。
“大人！！”
贾琮翻身上马后，方面浮微笑，还是没有多言，只与众人一拱手后，在亲兵和锦衣力士的护随下，和*图*书离了这九重烟雨楼，出了平康坊。
崇康帝想了想，决定还是限制一下这个少年臣子，他道：“自今日起，五品及以下官员，锦衣亲军可先拿后奏。以上的，还是要呈上来朕看过再议。”
崇康帝看着面色恭敬而又淡然的贾琮，若有所思道：“看来纵然出身贵门，儿时多些磨砺也是好事。没有当初那些苦楚，也磨砺不出你这把锋利刚硬的宝剑来。”话音一转，又问道：“贾琮，你说说看，石守义一案，接下来该如何进行？”
宁则臣眸眼未转，还是盯着纸笺上的那首五绝，冷笑道：“大丈夫行事，宁可过犹不及，焉能畏首畏尾？”
或褒或贬，即使是褒多于贬，亦尽掌主动。
贾琮自平康坊出，便递了牌子，入宫觐见。
有这般胆量者，背后又无这种底蕴。
崇康帝发出一阵低沉有力的笑声，但这已经十分难得了，让一旁的大明宫内相戴权愈发眼热。
一旁处，次辅林清河看着宁则臣眼中激赞的神色，不由有些无语。
生性从来刚烈的宁则臣，这一时对此子产生了浓浓的认同感。
贾琮领命道：“臣遵旨！”
李九娘抬头看了眼正在风轻云淡净手的贾琮，目光隐隐复杂，而后她缓缓颔首，轻启朱唇，诵道：
然而无论如何，今日贾琮所为，都恶了这位四皇子殿下。
韩涛登时醒悟，这里不是说话的地，亏他还是个老锦衣，一时间臊的满面愧红。
有此五样，想让人不喜欢都难。
见贾琮身后跟着石守义而下，韩涛惊喜过望，上前拜罢便急声道：“大人，方才向固遣人来报，一切供词皆已获得。那巡城御史只看了眼刑具，就……”
宁则臣打断了林清河之言，又道：“你们要做些准备了，明日朝会，必有人攻讦此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