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一节
行止一笑：“王爷聪明。”
行止浅笑着望向沈璃，“王爷也起了兴致想在墟天渊中走走？”
“啊……哈……哈嚏！”天宫中，正在洒了花瓣的浴池中泡澡的拂容君莫名打了个喷嚏，旁边随侍的仆从立即递上面巾道：“仙君可是觉得水冷了？”
“但闻王爷先前曾逃婚而走。”行止忽然开口问道，“可否告知，为何不愿接受这门亲事么？”
沈璃适时沉默了一瞬，上下打量了行止一眼：“神君如今可有法子从中脱身？不瞒神君，明日我便要随尚北将军回朝，若是早上他找不到我，必定会以为我又是……”她心头一叹，“以为我是逃婚走了。彼时又少不了一阵慌乱。”
行止一声叹息，终是拗不过沈璃，伸出手将宽大的衣袖挽上，沈璃定睛一看，这才发现行止的手臂上竟不知被什么东西咬出了一排血肉模糊的印记。黑色的瘴气自伤口中蹿出，显得极为可怖。沈璃微微抽了一口气，抬头望向行止，他将衣袖放下，无奈摇头道：“你看，本不想拿出来吓你的。”
反正就是要等到他手好才能离开么……沈璃眉头一皱：“这伤，几时能好。”
沈璃深吸一口气，遏制住心头邪火，平静道：“多谢行止神君相救之恩，所以，咱们出去吧。”
“你……神君为何还在此处？封印……”
沈璃扶额：“不，我没那兴致。不过是……”她话音一顿，“不过是和将士们正好巡逻到和图书此地，我稍微走近了些，被这里的一股怪力给拖了进来。”
“千真万确！”
“因为……”行止仰头不知望向何方，“感觉挺相配啊。”
“封印倒是重塑完了，不过是被几只妖兽的法术束住了脚步。”行止直言不讳道，“这几日重塑封印花费了不少力气，不注意间让他们钻了空子。墟天渊中瘴气弥漫多年，我一时摆脱不了他们的法术，索性便在这里逛逛。”
“好玩。”看见沈璃额上青筋一跳，行止终于忍不住轻轻一笑，转而问道，“你为何总是觉得我在骗你呢？”
行止脚步未停，悠闲的在前面走着：“或许会吧。”察觉沈璃没有跟上来，行止转头看她，“怎么？”
“唔。”行止以手托腮，琢磨了片刻，“竟然还能将你拖进来么。这群妖兽倒是越发有趣了。”
沈璃直勾勾的盯着他，倏地一笑，三分讽刺，七分自嘲：“没事，只是神君……偶尔会令我想起故人。”
拂容君连忙呵斥：“站住！一身的土！不准脏了本君的沐浴圣地！”
“可不是么。”
“你难道不是总是在骗我吗！”沈璃厉声指控道，“找不到路要人领，避水术放手会失效，还有什么护法，件件事都是在骗人不对吗！”
“在重塑封印之后，这里便是由天地灵气为依托，行自然之道，锁尽瘴气。”行云晃了晃手臂，“所以，在伤口愈合之前，我出不去。至于你……”和_图_书行止道，“本已将你体内瘴毒除去，但这墟天渊中处处皆是瘴气，魔族的身体本就没有净化能力。很容易便会附上瘴气，虽对你无甚影响，但封印也是不会让你出去的。若是我无伤，尚可助你驱除瘴气，带你出去。至于现在嘛……”
“这是……”
一声呼唤让沈璃猛的惊醒。她一睁眼，在一片漆黑的背景之中，行止那身白衣便显得越发醒目。她望着他愣了一瞬，接着立马回神，将四周一打量，蹙紧眉头：“这可是在墟天渊中？”
仆从只好站在屏风外躬身道：“仙君，方才有魔界的人上来报啦，说从墟天渊中跑出来的妖兽已经被那碧苍王给斩啦！仙君您可不知，小的听说，那碧苍王腥红着眼，一枪便扎死了那天宫那般巨大的妖兽啊！然后还生生吞吃了妖兽的肉！吃得一身的血啊！”
行止转头正色的看沈璃：“我像是在说谎么？”
沈璃眼眸一垂：“沈璃，谢神君指点。”
“逗弄人很好玩么？”
“杀……”仅这一个字，时而高扬尖细，时而低沉阴狠，在她眼前慢慢化作腥红的血液，舞出她在战场上厮杀敌人的模样。胸腔中炙热的火焰燃起，沈璃眼底一热，红光乍现，忽然间一股凉意却自她心脉中涌出，淌遍四肢百骸。像那只阳光中的温暖手掌轻轻抚摸她的脑袋：“咯咯哒，你怎么就那么暴躁呢。”
被妖兽困在了这么个瘴气弥漫不见天日的地和*图*书方，对他而言不过是换了个散步的地方么……沈璃本还想问他可有受伤，但听完此言，顿觉自己任何忧心都是多余的。
沈璃亦是正色道：“神君说谎时从来不像说谎。”
沈璃微怔，听他解释道：“墟天渊是一重封印，然而如此大的一个封印，即便是神力也不足以支撑多久，所以我便随自然之力，取五行元素，成二重封印。二重封印之中，我又取火之封印置放于墟天渊中，使两重封印相互融合，一则，令欲破封印者无论是从外还是从内，都无法瞬间破除封印，为守护封印的人赢取反应时间，二则，令一重封印依靠山水土地汲取自然之力更为稳固长久。然而自然之力却并非取之不竭之物，千年岁月已耗尽此处灵气。故而我前来加持此处灵气，得以让封印之力更强。”
“沈璃。”
“现在出不去。”行止扭头，缓步往前走，一片漆黑的世界之中，别说东西南北，便是连天地也分不清楚，但行止脚步却踏得沉稳，仿似他走过的地方便是坚实土地，无意识中便给了沈璃一个方向，沈璃果然顺着他的脚步往前走，略有些焦急道：“神君，我当真没与你玩笑。这墟天渊中又不知时日多少，或许待咱们出去，尚北将军已经等不及班师回朝了，回头他与魔君禀报我逃婚，我又得挨一顿好罚。”
黑暗中有细碎的声音一直在耳边嘈杂作响，无论沈璃是捂住耳朵还是闭了五感，那和-图-书道声音便像是无孔不入的怪兽，在她脑海中，慢慢撕咬她的理智。
沈璃落后一步走在行止的后方，却失策的发现，于这一片漆黑之中，根本没有景色可以让自己的注意力从行止身上挪开，无论是衣袂摆动的弧度亦或是发丝随着脚步荡漾的方式都成了唯一可以注目的地方。
他手一抬，像是要去拍沈璃的脑袋，然而方向一转，却只是拍在沈璃肩头，安抚似的笑了笑。
沈璃怔怔的看着他抽手离去，想要憋住，但终究还是没憋住心里的话，对着他的背影冲口问道：“神会不会……在哪一天睡觉的时候，让神识化作了人，在下界过活一辈子。”
提及这个话题，沈璃眉头立即皱了起来，一声冷哼道：“都快被墙外人摘秃了的红杏树，敢问神君想要么？且身为天帝三十三孙，一个男子活了也有千百年了，一没立过战功，二没参与政事，尽学了些糟蹋姑娘的本事！若此人是沈璃的子孙，必剁了他，为魔界除此一害！”
行止脸色更为严肃：“这次当真出不去。”
行止一眨眼：“你如此一说，倒好像是那么回事。”他浅笑，“不过这件件事不都是为了清除你体内瘴毒么？小王爷怎生还不知感恩啊。”
拂容君摆了摆手道：“去给我拿点吃的。”身旁的仆从应了，刚走到门口，木门便被大力撞开，另一个仆从惊慌的从外面跌跌撞撞的跑进来：“仙君！仙君！”
“是么。”行止继续悠和图书闲的往前走，“与我相似之人，可当真稀少呢。”
暴躁？她在那处小院已收敛了太多脾气……
黑暗之中寂静了许久，前方白色身影向前走着，像是永远也不会停下脚步一样：“碧苍王。”他忽然道，“于人于物，太过执着，总不是什么好事。”
拂容君骇得一张脸青白，忙扯了池边的衣服将周身一裹，光着脚丫便跑到屏风外，拽了仆从的衣襟，颤声道：“当真？”
听她说得这么义正言辞，行止不由掩唇一笑：“拂容君还是没有那么不堪，他并非只会糟蹋姑娘……”未等行止说完，沈璃便燃起了更大的怒火：“不管他是什么家伙，我与他素不相识，何谈嫁娶！若不是神君乱点鸳鸯谱，本王岂会落到那步田地！本王还没问你，为何给我指了门这样的亲事！”
“在处理火之封印时，不慎被妖物所伤。它们想扰我清净之力，以图让封印力量变弱。”行云道：“但它们不知，如今封印既成，我即便是死在这里，封印也不会消失。除非再过千年。”
行止轻描淡写的说着：“很快，逛两圈就好了。”言罢，他似想到了什么笑眯眯的盯着沈璃，“别怕，若是迟了，回头我便与你一同去王都，向魔君解释清楚就是。定不叫他冤枉罚你。”
真做了这事被罚沈璃也就认了，但这么莫名其妙的被惩罚，确实太让人委屈了一点。
这叫哪门子的有趣啊！
“闭嘴。”沈璃终是忍不住呵斥道，“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