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南乔的晚安
第四节
只剩下了常剑雄。
那时候他们还没有摸过枪，没有接受过任何格斗训练，却要应对一支经过特训的老兵队伍的随时袭击。第一个晚上就有八个人因为缺乏警惕而被|干掉，失去了继续走下去的资格。幸存下来的人为了逃避追逐，精疲力竭却不敢入眠。如是三天，有人的精神开始崩溃，大家才开始意识到这场选拔，并非儿戏。
那时候，常剑雄十八岁，时俊青十六岁。
第十八天，四个。
一片枪声之中，红军一个队员在其他人的掩护下，翻过沙包垒成的掩体过来袭击时樾。刚爬到了掩体顶上，时樾背后像长了眼睛似的，倏然拿出之前从南乔这里夺来的红旗向后一套，齐肩勒住，一个过背摔拽了下来。他以这个红军队员为人肉盾牌，出了掩体一梭子迅猛扫射。随着人肉盾牌身上青烟腾起，另外三个人身上也飞起一溜儿浓烟。
特训队的老兵教训新兵从来不留情面，更何况他们这帮“小崽子们”连新www.ｈetｕshｕ.ｃom•cｏｍ兵都不是？
南乔心中一动，忽然觉得不对劲，连忙起身向山那头跑去。
“假的，没劲。”
南乔觉得他这人已经嚣张得没有天理了。
“猎鹰”组织者看着这一切，点头赞扬道：“势均力敌啊，只要时樾这时候射中常总，就是平局了。”
二十三天。
时樾道：“别说这些有的没的。”
南乔仔细一看，正是常剑雄所率领的那支小分队的战场，几乎已经到了山头插旗台的下方。
到第八天的时候已经只剩下十个。
两个人这样沉默地对峙，中间仿佛有暴风雪在聚集、盘旋，气氛越来越沉重。
“常剑雄是觉得我想不到他这一招儿呢，还是觉得我会放你一马？”他悠然地笑。
时樾眯起眼，似笑非笑：“耍你？”
常剑雄点点头，“嗬、嗬”两声，咬牙冷笑道：“时俊青，你耍我。”
局势是五对一。
时樾将手中的激光枪支扔到一旁。他的目光
和*图*书冷冽、嘲弄。时樾走到南乔身边，两根手指从她衣兜里扯出一面纱织的红旗。收手回来时，在小安看不到的角度，有意无意地擦过南乔的手背。
常剑雄是聪明的人，很快想到只有结盟才有可能坚持到最后。他瞄准了时俊青——这个人在其他候选人中并非最强壮，反应却最为敏捷、为人可靠。更重要的是，他虽然看着不是个混子，却似乎打过不少架——他撂倒过好几个特训队员，那样的身手，一看就是在一拳一脚的实战中练出来的，不花哨，却有用。
不是冤家不聚头，可这个头，聚得有那么简单吗？
他的身体仿佛一块具有记忆能力的钢铁，脊背猎豹一样前倾，四肢舒张又收拢错开，自然而然地形成那样一个攻守兼备的姿势。
那时候的他们已经只剩下了生存的最基本欲望，捉到一只老鼠、一条鱼，都能够毫不犹豫地撕扯开了，连肉带血地吞下去。整个身体都是麻木的，像机器一样奔https://m.hetushu.com.com跑、追逐、攻击，没有语言用来抱怨，只是在拼谁的身体更加强韧，谁的精神防线更加坚固。
“猎鹰”的组织者指着其中的一块分屏，问南乔：“这个是时樾吧？好枪法！”
“猎鹰”的组织者“咦”了一声，调出监视屏。从好几个角度的分屏上清晰地可以看到，三四个蓝军狙击手绕到敌后，向正在向上进攻的红军展开了扫射。
然而时樾没有向他开枪。枪口抬起，毫不犹豫地“击毙”了将红旗插上山头的最后一个红军队员。
红军一心向上发动猛攻，目标近在咫尺，于是后心要害大敞，从后方袭来的蓝军狙击手一打一个准。
这个姿势，躯体所形成的每一条直线、每一个夹角，都被钢尺和准线精确地校正过。稍有不标准的地方，便会迎来教官的无情惩罚。
只要参加过那一场选拔的，没有人会忘记——那是不可磨灭的回忆。
常剑雄的双拳一个骨节一个骨节地收紧，发出一阵喀拉拉和_图_书的声音。
三十个从全国各地选拔而来的新兵苗子。身体、心理、智力、家庭背景——全部都经过了严格的考量和筛选，确保候选人基础素质过硬，政治上忠诚。
“去外边儿看着去吧。”
在此之后，他们一边特训，一边进入北方航空军事学院学习文化理论课程。
被丢进了一个完全陌生的丛林去自行生存，寻找并打击“敌人”设置在那里的秘密指挥部——后来才知道，那是南沙的一个海岛。
常剑雄和时俊青挺到了最后。相互搀扶着进了营地，便双双一头栽倒在地。再醒来时，已经是在医院，两人相视一笑，生死之交。
山下湖畔立着的电子显示屏上，不断滚动着放出红蓝两军的阵亡人数。从剩余人数上看，本来红军领先，然而突然拉出一大屏的红色，红军人数骤减。
就是往死里整。每一场试炼都务必将他们的体能逼至极限，能坚持下来的继续，不能的滚蛋。
周围的人都退光了。
红蓝军的对战已经白热化了。蓝www.hetushu.com.com军在山腰上根据地形布下三处据点，彼此呼应，阻击从下方攻来的五支红军小分队。两军几乎是寸土必争地在展开拉锯战。
时樾扯开身上的激光触发器背心，扔到一旁水泥杆上盖住了监视器，呵呵冷笑道：“费这么大劲把我引过来，不就想揍我一顿吗？来。”
“时俊青，别来无恙。”
是的，时樾都那样清楚明白地显露了标志性动作，常剑雄还能确认不了他就是自己所认识的那个时俊青吗？那个曾经一同和他经历过残酷的选拔，成功进入“蓝天利剑”空降兵特种大队预备训练营的时俊青！
是的，耍他。时樾承认了他是时俊青，常剑雄忽然把所有事情都想明白了。
他咬牙说：
常剑雄的脸色渐渐沉下来，冷得像腊月里头的乌青天色一样。
——常剑雄当然熟悉那样一个姿势。
藏身于掩体之后的那个蓝军狙击手正是时樾。
常剑雄手中的这一把激光枪的子弹已经用完了，来不及换，时樾已经举枪瞄准了他，常剑雄下意识闪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