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霍川这才想起刚才闻到的药味：“是你在喝药？”

宋瑜将所见情形一五一十地交代完毕，包括她如何救了陈琴音，说完话里很有几分得意：“我方才问了澹衫，她说大嫂母子平安。”

他很少跟下人发火，平常他严厉虽严厉，但大都属于心平气和。眼下他确实气得不轻，恨不得将人责打一顿，若不是宋瑜抱着他臂弯求情，或许他真会这么做。

澹衫手里端着才煎好的药碗，刚才，她怎么都唤不醒她，越发悲从中来，所以才哭得收不住。现在，见宋瑜醒了，她举起袖子擦了擦眼泪，关切地问道：“姑娘可算醒了，身上可有哪儿不舒服？这是郎中开的药，快趁热喝了吧。”

宋瑜不再言语，她想跟陆氏说明情况，但深觉情况不简单。蝉玉一个丫鬟，怎会做出这种荒唐事情，必定是有人在后头指使。蝉玉是她身边的人，说出去第一个怀疑的便是她，好在她救了陈琴音，打消了这种误会。

呼吸之间都是他冷冽干净的气味，宋瑜有些舍不得离开，若是被他一辈子这样抱着也好。她今天格外爱撒娇，或许因为受伤才显得脆弱吧，她就是不由自主地想依赖他：“是府里名叫蝉玉的丫鬟，我今日去看大嫂，身边只带了她和霞衣两人。”

澹衫一勺一勺地将药送入宋瑜口中，她口中无味，被腥苦的味道一刺|激顿时精神了不少。宋瑜皱眉咋舌，总算将一碗药喝得干干净净。

她们虽为丫鬟，但到底是皮娇肉嫩的姑娘，平常人受二十板子便吃不住了，三十大板简直去了人半条命！

宋瑜盯着他一本正和图书经的模样，抿唇嗯了一声，悄悄地说：“我想抱一抱你，可是不能张开手，你能抱抱我吗？”

宋瑜没什么精神，泰半时间都是薄罗逗趣引她高兴，可惜她一笑便牵扯伤口，龇牙咧嘴地喊疼。澹衫将薄罗哄了出去，才到正室便见一人从外头回来，沉稳地迈过门槛。

宋瑜担心他压坏了怀里小猫，没一会儿便将人推开。她把小猫放在锦被上，那么小一点儿，到了陌生环境惧怕不安，不住地低声咪呜，可怜兮兮的让人心疼。

宋瑜埋首在他胸口，只露出一双红红的耳朵：“夫君，夫君……”

宋瑜不说话，只拉着他的手碰了碰腰背和小腿，霍川的脸色越发阴沉难看。直到他碰到宋瑜头顶白绫，终究忍不住冷声唤来人。

不待她说完，霍川便打断：“你们不必进去伺候。”

宋瑜的脸上一片潮湿，好像有一片乌云专门在她头顶下雨，她摸了摸脸颊，放到嘴里一尝，那雨水却是咸的。

听了这个，宋瑜可不乐意了：“难道我要眼睁睁地看着大嫂摔倒？她肚子里还有孩子呢，是你们霍家唯一的子嗣，出了差错我可担待不起……”

内室宋瑜在休息，郎中开了几副内服外用的药便离去。为不吵着她，陆氏便移到正室审问二人，她面目严肃，使人畏惧，闻言狠狠一斥：“大胆！”

陆氏问不出个所以然，着实有些气恼：“霍家子嗣岂容你们这些腌臜之人惦记！”说罢她唤了一声“来人”。

日薄西山，暮色将临，外头红霞映天，她竟然昏迷了两三个时辰。她此刻不能下床，hetushu.com.com澹衫便坐在床头陪她说话，其间薄罗又给她换了一回药。宋瑜的伤口不大深，流的血却不少，以至于宋瑜红润的脸蛋变得苍白，瞧着楚楚可怜。

陆夫人的话响在头顶：“大少夫人失足，你两人离得最近。她亲口同我说有人作祟，不知是你们其中哪一个？你们若是老实交代，兴许我会从轻处置！”

内室情况他早已熟识，凭借对家具摆放的记忆，不必人领他也能随意走动。话音一落，他就打开琉璃帘子，举步往内室走去。

宋瑜瘪瘪嘴，忍不住跟他倾诉：“不小心摔着了。”

霍川面上没多少表情，瞧不出喜怒哀乐。后头明朗怀里捧着一只才出生不久的小奶猫，几乎还没有他巴掌大，毛色纯白，尚未开眼。

霞衣再镇定此刻也忍不住哭着求饶，可惜陆夫人吃了秤砣铁了心，端的是不肯轻饶两人。为避免她俩的哭声吵着宋瑜，便吩咐仆从将她们带走，在前院行家法。走时她还不忘吩咐其他人：“将二少夫人照顾好，出了任何差错，你们的下场便同她们一样。”

霍川顿时沉下脸，既是到了喝药的程度，可见伤得不轻。他才离开了几个时辰，她怎的就将自己弄成这副模样？

药碗虽被丫鬟收走，但仍旧留有淡淡药味，同室内恬淡馨香格格不入。

“谁说是唯一的子嗣？”霍川捏了捏她脸颊，也只有这处是完整的，他因心中有气，力道便没控制，“我同你会有许多孩子，他们都姓霍。”

撒手锏果真见效，霍川顿时便略有动容，手掌怜惜地放在她头上，声音仍旧冷wwｗ.hetｕshu.com•ｃom厉：“同她们无关，那是谁的原因？”

目光一转落到霍川掌心里，竟见一只才出生不久的小猫，小猫只会发出微弱的叫声，宋瑜眸子一亮，难怪他今早离开问她想不想养猫，本以为是自己做的梦罢了，没承想竟是真的。

见霍川仍然抿着薄唇不为所动。她挥手示意两人退下，薄罗澹衫惴惴不安地退出内室，才觉得额头惊出一层薄汗。

早在他回来时宋瑜便已听见外头动静，她想起身，奈何后背和小腿疼得动弹不得，只能作罢。她怔怔地盯着霍川的身影，只是一天没见，却仿佛过了许多个春秋。宋瑜鼻头酸涩，这才发觉竟然有些想他。

三五名仆从候在门外，陆氏便命他们将霞衣蝉玉带下去：“各打三十板子，谁也不得手软！”

霍川浑身笼罩着的阴霾让人心悸，澹衫薄罗跪倒在地，知道自己多半是逃不过霍川的责备，脸上的表情，颇有些视死如归的意味。

霍川微不可察地蹙了蹙眉，低唤了一声三妹。

宋瑜羞赧不已，怪他把话说得太直白，偏头一口咬住他手指头：“那是你的孩子，不是大嫂的，自然不一样。”

澹衫低头欲同他说明情况：“姑娘才醒，回禀公子……”

他小心翼翼托着的模样着实好笑，宋瑜禁不住弯起眉眼：“这是送给我的？”

谁知两人皆摇头，霞衣茫然地觑了蝉玉一眼，眉头微微拢起。然而她惶恐模样不像作假，两人一起生活多年，蝉玉是什么脾性自己再清楚不过，她谨小慎微，给她一百个胆子她也不敢做这事。

霍川来到床头坐下，将她两手www.hetushu.com.com放到腿上，颇有些迫不及待地把小猫放在她手心：“端王家的母猫下了四只小猫，便送了我一只。你看着养就是了。”

霍川禁不住低笑出声，抱着她越发紧了些。

宋瑜一双大眼睛无力地眨了眨，声音干涩绵软：“我可能是摔得厉害了，身上哪儿都疼。实在没有力气抬手，不如你喂我吧。”

她不能张开手，是因为肩胛酸疼，霍川却以为是她手里有小猫的缘故。难得她如此乖巧地请求，毫不掩饰对他的依赖，霍川心中胀满了欣喜，他毫不犹豫地将她揽入怀中：“我才离开一天，三妹便想我了？”

宋瑜吃罢药后才想起来问：“大嫂如何，孩子无事吧？”

澹衫薄罗连忙退至一旁，恭恭敬敬地唤了声，心怀惴惴不知该如何开口。

宋瑜哪知他想歪了，他又捏在她擦破皮的地方，宋瑜忙不迭地摇头：“不是，不是。”

澹衫颔首：“母子平安，姑娘别担心。”

霍川将床头药碗扫落一地，厉声质问：“你们是废物不成？好端端的人竟然照顾成这样？”

宋瑜知道瞒不住，是以乖乖说是。

听在霍川耳中却忍不住生气，旁人是平安了，可她呢？浑身上下哪一处是好的？

她缓缓睁开眼才知是梦境，此刻她头疼欲裂，尤其脑后更是剧痛。看清面前的人后，哪里是下雨，分明是澹衫在她跟前一个劲儿地哭泣！

众人万分小心地颔首应是，待到人走后对待宋瑜越发上心起来。

霍川顿了顿又问：“还伤了何处？”

霍川确实不知宋瑜出事，行至内室门口停住，从明朗手中接过那只小猫，转头问丫鬟：“宋瑜可ｍ.ｈetusｈu.ｃoｍ•ｃom在屋内？”

霍川气恼得想教训她，然而她这副可怜巴巴的模样，真要下手他又于心不忍。特别是听着她软软糯糯的声音，他的心软得一塌糊涂，没见过这么傻的：“下回若再出这种事，只管让旁人去救，你不必去管。”

手下的身子一个劲儿打颤，霍川如何感觉不出，他觉得不对劲，放轻了力道轻轻地摩挲着她的手背，眉头越皱越紧：“手怎么回事，为何受伤了？”

伤口被他碰到，宋瑜低低地哼了一声，埋首在他颈窝中点了点头：“有一点想，不是很多。”

毛茸茸的一团，放在手心痒痒的，霍川很不适应这种触感。屋子里安静得有些不对头，丫鬟屏息凝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霍川还以为宋瑜不在，是以才如此询问。

这事本就跟澹衫薄罗无关，宋瑜软声恳求道：“这不关她们事……你不要生气，我什么都同你说。”

旋即，宋瑜的手被他握住，力道大得不容她抗拒。他脸色骤然转变：“为何喝药，是不是……”

霞衣蝉玉慌张下跪，禁不住浑身哆嗦，她们心知定然逃脱不了干系，遂迭声求饶。

澹衫以为她是担心两人，于是就老老实实答道：“是蝉玉吧，她们两人都被陆夫人带去前院了。各打了三十板子，不知情况如何。”澹衫的语气里不无担忧。

她这才放下心来，想起无意间看到的一幕，又问道：“今早陪我的两个丫鬟，除了霞衣外，另一个唤什么名字？她现在人呢？”

见状澹衫又要落泪，她怕宋瑜看了心烦，硬生生给忍了回去：“好，好，婢子喂您。”

她受了伤，头一个想跟他哭诉，想向他寻求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