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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吃饱喝足后便容易瞌睡，虽然昨晚睡得好，可扛不住路上无趣。再加上旁边的霍川一言不发，她不一会儿便昏昏欲睡。

澹衫细心，甚至给宋瑜装了一盅百合粉。那百合粉已经放了几个时辰，虽说有些凉，但甜香的滋味仍在。

宋瑜偏头想了想，半晌垂下眼睫，眼里熠熠生辉的光渐次淡去，连鲜香的豆腐都变得寡淡无味了。宋瑜满心遗憾地道：“那是父亲买的，我也不清楚究竟在何处。”那可难办了，永安城这般大，要到哪条街上寻找呢？

宋瑜登时便被吓醒了，瞌睡虫一哄而散，她猛地直起身一脸端正，抬眸端详霍川脸色。

薄罗吐了吐舌头走上前，将食盒里食物一碟碟摆放整齐。里面有主食和点心，是从上一个城镇带出来的，都是合宋瑜口味的东西。相比之下霍川那边便不怎么好了，仆从都是些粗糙的男人，随手包几个馒头烧饼便草草了事，哪里有她们精致。

难得时间不紧迫，用完饭后，澹衫薄罗去后头的溪边清洗碗碟，宋瑜便立在路边前后翻看谢昌给的图纸。上面路线一目了然，从城门进入，转入西大街行走到一间铁匠铺，再往东步行数百步是一间锦绣阁，后头便是医馆。

澹衫会意，匆匆去厨房打包了几样包子点心搁在她手中：“姑娘一会儿在路上吃，若是有事可随时吩咐婢子。”

他冷声一哼，翻身睡去。

霍川手指稍微一动便能碰到她脸蛋，光滑柔嫩，纤长浓和-图-书密的睫毛碰上他手指，像把小刷子一下下挠在心头。积郁了一晚上的怒意无处发泄，霍川看似平静地靠在车壁上，他莫非不够认真细心，不够温和有礼？想着她昨晚称赞谢昌的话，霍川越加烦闷。蓦地，他伸手在她脸上碰了碰，忍不住捏住她挺翘的鼻子解气。宋瑜半晌没能呼出气来，咪呜一声可怜巴巴地摇了摇头，霍川这才松手，小声说了句“想得美”。

一行人申末才抵达永安城，一路上霍川都没跟她说清此行目的。宋瑜只当他是为了商场上的生意，所以当车辇停靠在庐阳侯府门口时，她才惊愕地睁圆了双目。

薄罗不依，非要她从中选择一个：“若是两个摆在一块，您觉得哪个更为中意？”

明朗时不时向这边投来目光，眼里的渴望不加掩饰。薄罗对他视若无睹，霍川待她家姑娘不好，连带着她对明朗也不待见。

可如今猜测成真，霍菁菁是侯府三姑娘，她唤霍川为哥哥，那霍川便是……

霍川动作顿了顿，嘴角一扯：“三妹足足睡了一个时辰，此间我一动未动，你难道没什么要说的？”

她只能嫁给他了，旁人谁都不行。

他喝过水后果真好了许多，咳嗽渐缓。宋瑜以为他不知道是自己，怡然自得地观看景色。

经过一晚的休息，翌日宋瑜精神奕奕地出现在楼下，容光焕发，瞧着更加动人了几分。

宋瑜这才不情不愿地登上车辇，她扫一眼霍川，十分识hetushu.com.com趣地选了个离他最远的角落坐下。

宋瑜冷不丁地抽一口冷气，没法接受这突如其来的转变。

霍川低咳不休，但身旁没人照顾，他一时间又找不着茶杯在何处。

明朗啃了两个馒头，仍然意犹未尽，他试图去后头溪水里捕两条鱼解馋，顺道将陈管事一并带去。两名车夫不知去哪里溜达，空荡荡的路边仅剩宋瑜和霍川两人。起初宋瑜并未察觉，直到不远处传来一声咳嗽，她才偏头看去。

宋瑜在他身后踌躇不前，抬头望着头顶的恢宏匾额，庐阳侯三个大字沉稳洒脱，遒劲有力。前方是朱漆大门，门口立着两头威武石狮，台阶下的阀阅已有好些年头，高墙大院，令人望而生畏。

澹衫在收拾残局，闻言禁不住低笑，任由她缠着姑娘胡闹。

他仍旧没什么表情，只是脸色不复早上那般阴郁了。霍川抬手揉了揉肩膀问道：“如何，三妹睡得舒服吗？”

位子这样偏僻，难怪他说不好找。宋瑜已经将图纸熟记在心，暗自盘算该如何说服那位医者，她看一眼远处嶙峋山涧，愁眉不展。

官道虽平坦，但总归会有颠簸的时候，宋瑜动了动选了个舒服姿势，顺势就倒在了霍川手边。

她记得永安城的杏酪，是因为在她幼年时，宋邺从永安城给她带回去的零食。彼时她才七八岁。父亲不能时常陪她，但每天回来都会为她带一碗杏酪。那段时间，宋瑜好似每天都在期盼中度hetushu.com.com过，不知是为那一碗杏酪或是为了父爱。

不过她似乎察觉出了不对劲，从她出现明朗便一直躲避她的目光，陈管事也是隐约尴尬，唯有霍川周身散发寒意，头顶一圈阴翳雾霾：“早饭不必吃了，此刻就出发。”

多年过去，她仍旧对那味道念念不忘，若是能再吃一回是再圆满不过。

宋瑜这一觉睡得十分不安逸，梦里有人一会儿咬她鼻子，一会儿要挠她脸颊，很不太平。

宋瑜这边摆着一盘干蒸鸭，香味顺着清风飘到明朗鼻中，简直让人没法忍受。他捏了两下大腿才克制住没凑过去，低头看一眼手里的白面馒头，往嘴里狠狠送去一口嚼了嚼，越发觉得滋味寡淡了。

宋瑜怔了怔不明所以：“反正不是园主这样的。”

薄罗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末了，她心有戚戚地抛出一句：“我也是这么想的。”

府内一片寂静，仆从皆穿缟素，隐约还能听见灵堂里传来的沉重梵音。她双脚定在原地，更是没法踏入半步，犹犹豫豫地道：“我要去找柳医师……我看不如改日……”

门口有仆从接应，搁在以前是从未有过的待遇，其中内情霍川焉能不知，他忍不住心中冷笑。

这一番话只字不差地落入霍川耳中，外头月光从窗户中穿透，照在他阴鸷不悦的脸上。

来之前她便觉得霍菁菁那封信有蹊跷，她道自己是侯府千金，可她从未跟自己表明身份。宋瑜不是没往这方面想过，但都被她自和_图_书己否决了，她只当她是为了骗自己出来而编造的身份。毕竟侯府的姑娘，怎能随意抛头露面，并且没有丝毫架子。

宋瑜当真有模有样地思索一番：“若真能叫我选……谢公子温和有礼，待人也认真细心，是个不可多得的好男儿……自然是选作夫君的不二人选。”

宋瑜很客气地道：“谢谢你。”

霍川脸色登时一变，不再理她。

她迷迷瞪瞪地从梦中醒来时，只看见面前的一堵鸦青色的墙壁，奇怪的是，墙壁上竟有些温暖。她再仔细一看，原来那不是墙壁，而是霍川，她竟然躺在他腿上！

那一晚说过的话宋瑜早已忘了，他却一直记到如今。

霍川就势倚靠着身后樟树，闭目缓了缓道：“三妹，在你心中，何为温和有礼？”

明朗引他往前走了两步，他忽地顿住转头说道：“你站着做什么，还不过来。”

陈管事看不过去他没出息的样子，抬手敲了敲他脑门。

一行人行了整两天，除了夜晚住宿，泰半时间都在马车中度过，宋瑜觉得，这一路上，好端端的人也要硬生生地闷出病来。尤其霍川还对她很不友善，一直拿那张阴沉沉的脸对着她，让宋瑜更加不敢同他说话。偏偏车里只有他们两人，饶是宋瑜这样不爱热闹的人也扛不住，她至今仍未想明白是哪句话招惹他生气。

宋瑜还以为是自己睡着了不老实，不知不觉便靠到了他腿上，脸颊浮上红晕，很是惭愧：“我不是故意的，平常我睡觉都很老hetushu.com.com实，今日不知怎么……”

澹衫夹了一块连鱼豆腐到她碟中：“姑娘还记得那地方在哪儿吗？”

澹衫在一旁铺好地毡，取来食盒摆放在地，禁不住瞥了薄罗一眼：“少耍贫嘴，快来帮忙。”

好不容易快到永安城，明朗说今日傍晚便能进城，她才长长松一口气。

这都两天了……怎么一丝进展也无。

宋瑜不晓得他是哪根筋搭错了，求助的目光望向澹衫，她可不想再饿一天肚子。

包子是雪菜豆角的，另外还有一些软香糕米糕之类的点心，宋瑜这回无需顾忌，丝毫没有昨天的心虚之感。

宋瑜抱着丫鬟寻求慰藉，一边诉苦一边埋怨地看了看霍川马车，模样惹人怜爱。听得薄罗愤愤不平，好似霍川当真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

宋瑜将图纸收回袖筒，静静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抿了下唇上前倒杯茶递到他跟前，默不作声退到一旁。

宋瑜吃了两口一扫方才郁卒心情，眯起眸子满足地叹息：“马上就到永安城了，我要吃那儿的杏酪，也不知这么多年过去了，味道变了没。”

未料想话才说完，霍川便停下动作，表情堪比寒冬腊月一般阴寒冷冽。他偏头转向宋瑜的方向，深不见底的眸子里有她的倒影，宋瑜下意识一哆嗦，不知是哪句话说错了。

中午他们就近停歇在路边，宋瑜迫不及待地从车辇跃下，直接朝后头的澹衫薄罗的马车走去，恨不得远远地逃离霍川才好。明朗心情复杂地觑了一眼帘内，对园主略有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