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将离
第四节
伴随着阵阵欢呼，孔明灯慢慢升上夜空，如同绣在蓝缎子上那个最抢眼的图案。
余紫觞道：“现在这种情况，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应该说声恭喜，不过……你知道，就是那样。”
“你说，什么人会放着好好的正主在那儿，反而去找替身？”慕仪忽然道，“我还活鲜鲜地站在他面前，他却宁可对别人好也要那般负我。”
慕仪微惊，“去哪里？”
余紫觞勾勾手指，“过来，我给你把把脉。”
“你想去哪里？”姬骞不答反问。
新年之后，便迎来了最受青年男女欢迎的上元佳节。按照惯例，每年朝廷都会放出几十盏特制的花灯来增加节日气氛，今年更是别出心裁，费了大半个月做出一盏巨大的孔明灯，由帝后共同点燃。
下一次相见，或许就是在她的陵寝前。
万黛却嗤笑出声，“有什么不明白的？女人都是这样，面对在意的人，什么都可以不管，什么都可以放弃。”声音低下去，“都是傻子。”
玉色微惊，觑她一眼默默将药端走了。瑜珥上heｔｕshu•com.com前扶着她，“小姐改主意了？”
瑜珥看着她，昨夜杨宏德讲那番话时，左右只有她和瑶环侍奉，那番话确实感人，连她听了都有些被打动。
次日一大早姬骞便去上朝了，慕仪前一晚太累，所以睡到了巳时才醒。见她起身，玉色便将一直温着的药送了进来。
那就这样吧，反正再过不久，她就要走了。
从断了避子汤那天起，她就一直担心自己会不会有孕，却总还抱了万分之一的侥幸，想着不过两个月，不会那么凑巧。但老天爷就是喜欢捉弄她，层出不穷地弄出各种事情来，让她措手不及。
小姐若因此改了主意……
姬骞笑笑，意识再次迷糊起来，“什么梦？好的还是坏的？”
当年先帝也放过孔明灯，却不是这般庞大的。慕仪曾就这个新项目严词质问姬骞是不是他的主意，得到对方的断然否定，“这些都是礼部在安排，我事前半分不知。”
慕仪心头一突，一个可怕的猜测立刻冒了出来。
右手抚摸上自
ｈeｔusｈｕ.ｃｏm.ｃom己的小腹，那里平坦如昔，实在很难想象里面正孕育着一个孩子。她和他的孩子。这种感觉太过奇妙，曾几何时她还一度以为，这一生她都不会拥有自己的孩子。慕仪含恨。
上元节对她来说就是不折不扣的黑历史，今年为着某个原因不得不过就算了，还要当着百姓的面点孔明灯，果然是欲成大事者必有所舍啊！
即使她再惆怅，上元节还是如期而至。那天晚上煜都城华灯十里，梅香弥漫。慕仪与姬骞并肩立在承天门上，看着下面虔诚跪拜的百姓，微笑着点燃了那盏巨大的孔明灯。
慕仪笑了笑，“替我理妆吧。”
她想象着有那么一天，姬骞带着她和他们的孩子，泛舟灼蕖池上，她像从前那样拿花去砸他，而他们的孩子就在中间，笑着闹着。那样的情景，光是想一想，她就欢喜得想要流泪。
药是不能继续喝了，姬骞虽然人不在这儿，但她确信只要自己喝了这药，他绝对会知道。
她半支起身子，瞅着药碗看了许久，淡淡和-图-书道：“拿走吧。”
然后他又当着椒房殿众人的面，将已经云鬓散乱的她一路抱进了内室。
姬骞默默瞅了她一会儿，忽然问：“想不想出去逛逛？”
连日的忙碌让慕仪精疲力竭，好几次看着看着名册就睡着了，最后还是被宫人唤醒的。余紫觞见她这样，便自告奋勇来帮她，结果第二天早上就看着食不下咽的慕仪一脸思索。
慕仪看着她，眼前这个人她认识了十几年，争斗了十几年，但也许这次离开之后，就再也见不到了。
“傅母你这么看我干什么？”慕仪莫名其妙。
慕仪低着头缩回被子里，靠在他怀中，“没什么，就是做了个梦。”
她不语。
瑜珥愕然。
慕仪在黑暗中凝视着这张英俊的面孔，许久，方对着已经再次陷入梦乡的他轻声道：“坏的。坏得不能再坏的噩梦。”
万黛冷冷地瞅着她，“多谢皇后娘娘关怀。臣妾不像您，家族父兄都可以不管，日子自然轻松自在。”
后面的部分只能这么告诉你，那天晚上傅女史值班到很晚……
慕仪和_图_书呆了一瞬，溢出笑容，“我想去哪里都可以？”
“自然。”
轻叹口气，慕仪觉得自己果然是魔怔了。
慕仪对她的讥讽恍如未闻，“你我情况不同，要走的路也不同，我的选择你不明白也是自然。”
“你要当心。”她忽然道，“凡事别太冲动，那些往事并不比你的性命更重要。”
余紫觞冰凉的手指搭上她的腕子，半晌之后面无表情地抬起眼眸。慕仪紧张得头皮都在发麻，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万黛这两年的脾气越来越坏，排场和妆扮却愈发讲究，慕仪每日面对的都是她那咄咄逼人的艳丽。然而在这些表象掩盖之下，她看到的是万黛心中无边的焦灼，甚至绝望。
慕仪重重地跌回坐垫上。
从十二月起，宫中就开始筹备除夕夜宴。皇后和贵妃、惠妃一起操持，慕仪虽然如今各种懈怠，对这件事却看得要紧，亲力亲为，倒比姬骞还忙碌些。
那晚姬骞睡着之后，慕仪半撑起身子，打量这个睡在她身旁的男人。那样仔细，就好像她从没有认真看过他一般，又或者是想ｈｅtushｕ.ｃｏm•ｃom透过这张脸，去想象那个可能会跟他有几分相像的孩子。
不会这么邪乎吧……
如果他知道自己有了孩子，也不知会不会开心。按他最近的表现来看，应该是会的吧。他会喜欢这个孩子，无论是男孩还是女孩，不过，也许他更希望是个女孩。
姬骞和慕仪回到殿内，桌上备好了茶点，慕仪捧起清茶饮了一口，神情却有几分心不在焉。
昨晚她演得那么入戏，差点连自己都骗住了。相信这次他不会再怀疑，她一定可以成功。
姬骞在睡梦中翻了个身，却发现她并没有睡着，半睁开眼问道：“怎么了？”
万黛几分错愕地看着她，似是不明白她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你脸色不太好，要当心身子。”大年三十当天命妇朝拜之后，慕仪对她温和道。
这个孩子会是这宫中最尊贵的存在，他们教他读书习武、骑马射箭，一起看每一年的飞花落下，度过年年岁岁，。
宫娥取出替换的衣服，慕仪一打量就发现姬骞这次果然是准备充足，这些衣服全都是用的寻常布料所制，看不出一丝端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