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蒹葭萋萋，白露未晞
第五节
卓绍华静静地坐在一边，他很羡慕帆帆，轻易地就得到诸航满满的怜爱。今夜，客房里没有灯光，偌大的书房让他一人独享，凝视着映在墙上的身影，说不出来的孤寂。跑去卧室，一室漆黑。等着视线适应了黑暗，看到帆帆枕着诸航的臂弯，睡得香喷喷。曾经的夜晚，他会悄悄地把帆帆挪开，抱着诸航去大床。她迷迷糊糊的，有时叫他首长，有时叫绍华，拽着被子在大床上动来动去，直到他也进了被窝，贴上他的胸膛，任他的手臂将她环绕，她逸出一声嘤咛，才安静地坠入深眠。如果今夜，他也将她抱走，明天早晨她会回应他什么表情呢？
“这不太像首长的风格，我一直都认为首长虚怀若谷、海纳百川。”
卓绍华把冷掉的粥和醒酒汤端走了。素色的床幔随风幽幽飘动，诸航把被子拉高，紧紧地包裹着自己，继续发着呆。
“不应该呀，你有娇妻，有爱子，还有个前小姨子在旁边瞄着，我这至今还单着的人才该向你寻求安慰！”
帆帆看到卧室门开着，喊着妈妈，扑到床边。搬自行车出了一身的汗，后背都湿了。诸航下床给他换了身https://www.hetushu.com.com衣服，两人一起去洗手间梳洗了下。帆帆嘴里念叨着一首儿歌，说是爸爸教他的。
老师笑了，蹲下亲亲他，对卓绍华说：“难怪帆帆这么聪明，原来你们两位都是高智商。遗传基因太好了。”
他无法回答帆帆。卫星基地筹建指挥部的事，不在他的工作范围内，他不好过问。何况编程这种事，不是下命令，说能完成就能完成。诸航的时间应该是很宽裕，不应当这么急促。但是，无论是工作，还是生活，那孩子不再与他分享了。
“诸航，你有认真看过我吗？”卓绍华淡然的目光一凛，在那一瞬间，诸航觉得自己好像看见一束极强烈的火焰，在他眼底倏然跳动了一下，那火焰混杂了太多的东西，继而又沉沉地消逝。
今天是帆帆第一次去老师家学画画，他想和诸航说，刚开了口，诸航就把话题岔开了，急匆匆抢着出了门。
“好吧，好吧，到底谁把你怎么了，我明天找人把他给毁了。”
“玩电脑。”
还是沉默着。在这世上，能有谁可以把他怎么了！只有一人，唯有一hｅｔushｕ•coｍ•com人。
午后，诸航与卓绍华一前一后出了门。诸航提着电脑包，卓绍华是和小喻、帆帆一同出去的。汽车经过站台，小喻看见诸航站在那里，自然地想踩刹车。卓绍华说：“不要停了，走吧！”他捂着帆帆的眼睛，没让帆帆看到诸航。
“啊，帆帆妈妈是做什么工作的？”
“那是当然。绍华，让吕姨这一阵给诸航多补补身子。”
这个晚上，诸航没有晚归，她好像也是高兴的，和帆帆在院子里玩起了躲猫猫。晚饭一起吃的，饭后，给帆帆讲了个丑小鸭的故事。
心狠狠地咯噔了一下，他没出声。
“你错了，我并不是一个宽容、大度的男人，我很自私，也很贪心，甚至非常斤斤计较。只是我已不是肆意妄为的年纪。”卓绍华坦坦荡荡地凝视着她。
从老师家出来，卓绍华带帆帆去肯德基吃上校|鸡块和薯条。他不赞成帆帆吃这种快餐食品，但是周六肯德基里的氛围很适合孩子。帆帆听话地在椅中等着，他过来时，帆帆凑到他耳边，小小声地说，左边的小朋友要妈妈喂，右边的小朋友对妈妈说，她想吃冰淇淋。“爸爸和*图*书，妈妈什么时候不忙呀？”帆帆有小小的失落。
回家的路上，很意外地接到卓明的电话，听说他陪帆帆去上课，卓明乐得哈哈大笑。“老师夸没夸我家的小画家？”
“算是吧！”他也只是个普通男人，会困惑，会迷茫，承受能力有限。
这孩子仿佛在她的四周筑起了高高的围墙，拒绝他入内。她要把心腾给谁？
“编程的扫尾工作结束后，给她一个月的假期，后面有更重要的任务交给她。”
“那帆帆帮妈妈收拾。”
成功也失语了，这话题转得可真硬，看来真是那只猪乱了卓少将的心。他有点幸灾乐祸，又有点好奇。
她确实不太看得懂首长。
“卓将，你是大忙人，下次让帆帆妈妈陪他过来。”老师说道。
“难道那只猪最近不太乖？”
老师见过帆帆一次，前面为了开画展，上课就耽搁了。老师家的画室非常大，帆帆新奇地摸摸这摸摸那。第一堂课，老师让帆帆随意在画纸上涂鸦，在涂鸦中教帆帆如何调色，然后问帆帆最喜欢什么。帆帆高声回答是鱼。老师家恰好养了一缸鱼，于是老师就让帆帆观察鱼，再在纸上画下来。小半天的时间，帆帆hetushu.com.com画得很来劲，一点都没厌倦之意。告辞时，和老师约好下个周六再来。
“我和妈妈也很像，都是两只眼睛。”
他想过他们有代沟，对一些事情的看法有分歧，他却从来没有去想她会讨厌他。被她厌恶，是一种想象不出来的痛。
“首长你对我真的很宽容、大度，没事，我皮厚，你有什么想法，尽管批评。”想笑着和他说的，那笑挤出来，却多了点讽刺。
“成功，你说今年的冬天会是个寒冬吗？”卓绍华抬起头，月冷星淡，夜空深远。
“妈妈没有认错帆帆吗？”帆帆问道。
诸航扑哧笑出声：“如果多一只，那就是二郎神了。好了，坏家伙，妈妈陪你去洗澡，然后妈妈去收拾资料，今晚要好好睡一觉。”
沉默！把睡梦中的人叫醒也许是不道德的。
首长会是帆帆永远的百分百好父亲，从帆帆出生起，诸航就坚信。
成功“咦”了一声，已经彻底醒了：“如果我理解不错，你似乎是在向我寻求安慰。”
“嗯，鸭妈妈和天鹅妈妈都是生的蛋，看不出来的。就是小宝宝刚出生，也是一样的哦。”皮肤皱皱，像只小猴子。
“和帆帆一块睡吗？”
“哈，不会，
和-图-书帆帆和爸爸长得很像呢！”“卓绍华，你和我有仇吗，为什么总爱挑这样的时间来电话。我今天刚做了一台大手术，八个小时。”成功咆哮如雷。
他用指尖轻轻抚摸她秀气的额头，她怕痒似的甩了下头，往被子里钻了钻。
卓绍华收回手，转身，在院中转了两圈后，出了院门，拨通了成功的电话。
卓绍华捏捏鼻，苦笑：“知道了，我道歉，就陪我一会儿。”
“那个鸭妈妈真的没发觉天鹅不是她的孩子？”帆帆有点不明白。
“对，一块。”
“不行，好孩子要早睡早起。”
“接下来她有什么工作安排？”
“吕姨手艺不够，我让家里的阿姨炖点什么汤送去。简直是让我太骄傲了，下午的安全防护演示非常完美，这次的程序设计完全体现出航航与众不同的才智。不仅如此，而且时间超短，她足足提前了四个月，是各部门里第一个完成任务的。”
“夸了，这是他收的最小的学生，也会是最得意的。”
帆帆抢着回答：“我妈妈比爸爸还忙。”
是吗，不奇怪，她没日没夜趴在电脑前，先前的准备工作又充足，又是那么天赋惊人的奇才。为什么他一点也不觉得高兴，只想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