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琴瑟在御，莫不静好
第八节
她看见他落满雪花的双肩、茂密的头发、溢满羞愧与心疼的双眼。心口像中了一枪，一时间，什么意识都没有了。手掌攥紧手机，仿佛要把它捏碎般。
站台上稀稀疏疏的人流，多数有人同行，头挨着头，低声轻语。她目不斜视地站着，专心等车进站。
“你太落伍了。诸盈，你们家又不是没有钱，该添辆车了。要是有车，这种天气你就不会在外面冻得像块冰。”
“那你和梓然吃饭了吗？”诸盈停下脚，张望两边的店铺，想着能买点什么吃的带回家。
二十三年，能有什么掩埋不了？
“和你有关系吗？”
面色如土，他黯然地低下眼帘，“我确实没有资格问……我想问那一年你……”
“为什么要送我？”诸盈冷冷地问。
收到资料的第二天，他就来过了。
晏南飞默默地跟上。
“诸盈！”见她站住，男人向前走了几步。
诸和-图-书盈畏寒地抿上嘴，拉上风帽。这一天都呆在行里，不知道天气变化这么大。北京今年的冬天，雪密了点，瞧着漫天肆扬的雪花，明天温度不知降几度呢！
“对不起，那一年我没有遵守承诺。”他不自然地低下头，脸和脖子都涨红了。
汽车出了大门，下意识地他打了下方向盘，车向回家的相反方向驶去。
“我们叫了外卖。呵呵，我还煮了点粥，给姐姐当夜宵。你现在哪，我去接你？”
同事激动得直挥手，“我老公来接我了，我让他不要来的，他还是来了。诸盈，那我先走啦！”
诸盈拿下手机，屏幕上沾了点水汽，她爱惜地用围巾拭了拭。
诸盈捂着鼻子，两人迎着风走，风冷得真像刀子般，吹在脸上生生地痛。“我要让妹妹出国留学，暂时不考虑这事。”
她也没有厉声让他走开，自顾自走和_图_书着，当他如街上同行的路人。走下地铁口，她刷卡进站。
怎么会下雪呢？下霜的隔天，应该放晴的。天气怪了，天空阴沉着，大片的雪花席卷着整个都城，视野内，一切都模糊了。
“那你现在在干吗？”诸盈觉得好笑至极。
“这不是北京历史上第一场雪，这个温度也不是北京的最低温度，这条路，我走了近十年，我一直都好好的。为什么今天要因你而改变呢？”而他们之间，又有什么可说的？
诸盈侧过身来，看他的眼神像看着天外来客。
“我想知道……这些年你是怎么过的？”在她轻蔑的注视下，他已经完全无地自容了。如果可以，他想尽他所能弥补她。
“雪这么大呀！”同事轻呼，忙竖起衣领。
迎面驶来一辆车，对着两人响了几声喇叭。
她下意识地回头，让同事羡慕不已的雷克萨斯车门边，站着一个男人。漫和*图*书飞的雪花遮住了她的视线，她看不清他的脸。
“你想什么，我需要知道吗？”诸盈缓缓闭了下眼睛，越过他，径直向前。
诸盈摆摆手，眨去眼睫上的雪花，听到手机在口袋里响着，呵了呵手，掏了出来。
心不规则地狂跳，说不清是悸动还是忐忑。当她经过他的车前，他能听到自己的血液在倒流。
“瞧，雷克萨斯。”同事碰了下诸盈的手臂。
其实，他的变化不太大。不然那天在火车站，她也不会在相隔二十三年后还能一眼认出他来。只是从前那张青涩的俊容如今多了岁月的痕迹，让他变得更加成熟、儒雅，而曾经单薄的肩，现在宽厚如伟岸的山脉。仿佛依过去，就足以挡住外面的风风雨雨、流水年华。
有种爱像牙齿，失去之后永远有个疼痛的伤口无法弥补。
“姐，晚上又开会了？我打了好几通电话，你都没接。姐夫今和-图-书天也加班。”诸航的声音像脆豆子般，一串地往外跳。
临近年末，她经常加班。他看过她和同事一同出来，向地铁口走去。
“诸盈？”风中送来一个小心翼翼的声音。
“天气很冷，我……也想和你说说话。”晏南飞不敢直视诸盈清冽的眸光。
“我无意打扰你的生活，我只是想……”晏南飞急得哽咽，一时说不下去。
她回过神，尽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她只是淡淡点了下头，又转过身去。家中航航和梓然在等她，那才是最重要的。这个所谓的故人，早已是过去微不足道的一粒尘埃。
“我不为自己辩护，我负你是事实，也不敢乞求你原谅。”
“钱赚就是花的，只要她有出息，我愿意。”
“诸盈！”晏南飞挡住了她的去路，“如果……如果你不愿意坐坐，那么让我送你回去。”
“哪里？”诸盈四下张望。
他显然在北京是从不坐地铁的hetushu.com.com，被挡在了关卡前。慌乱的他竟然像个少年般一跃跳了进去，追上她。
“你可真是个好姐姐。时间过得真快啊，还记得你妹读中学时，你带她到处参加编程比赛。那时学编程，培训费可不低。少说也花了五六万吧！”
她不知道该说好久不见，还是说你认错人了。
“嗯，那我在家等姐姐。”
“诸盈，雪太大，我们找个地方坐坐可以吗？”晏南飞恳求地看着她。
诸盈窝心得浑身都暧融融了，航航真是懂事，“姐在行里吃过盒饭，不饿。马上就到地铁口，天冷，不要乱跑。”
诸盈笑了，同事大惊小呼的，她倒没觉着那辆车有什么特别之处。“我只认识轿车、公共汽车还有地铁。”
他于她，是指甲还是牙齿？
有种爱像指甲，剪掉了还能重生，无关痛痒。
“晕了，你不会不认识吧？”同事朝路边一辆黑色的车努了下嘴。
他没有惊动她，只远远地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