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曲 只是当时已惘然
第十六节
炎炎盛夏，她居住的城竟还有这么令人毛骨悚然的地方。周遭又黑又暗，可她却被死死地捆在破旧椅子上，眼一睁，就听到比周遭还要阴冷的声音：“醒了？”
而最终，亲手写下了这样的结局。
而在1987年，在厦门落着细雨的沙滩上，船客对着已然忘却了的歌女的脸：“请问小姐名姓？”
“你要做什么？”
何成疯了！外头满世界里全是他被判刑后又越狱的消息。事业没了，未来没了，只剩下一连串罪名和肮脏不堪的过去，你教他怎能不疯狂？
“他最后的那一个计划我也知道！不仅知道，我还配合他隐瞒你、配合他在你面前演戏！你要他的命是吗？好、好，先要了我的命吧！”秋霜已接近歇斯底里。
天，他不是被抓进去了吗？掐指算来，应该是要被判刑了吧？怎么又出现在这里了？
“闭嘴！”他几乎是用吼的，刚刚在酒楼里打了电话和秋霜通过气后，他就马不停蹄地赶来了，路程短短，却
和图书几乎耗光了他这辈子所有的耐性。是恩静。
就是在那么一瞬间，何成失了神：“你说什么？”
秋霜还在劝他：“爸爸、爸爸你放了陈恩静吧，别再错下去了！你放了她，放了她我们才有脸去求阿东撤销索赔啊！”
隔着一扇薄薄的门，在这阴森空气一寸寸侵蚀着感观的暗房里，内心真正的寒，却随着门外那女子歇斯底里的吼叫而一分分腾起。
这是1994年。从十四岁至今，她爱了他十五年。
从这天起，阮东廷再也没有出现在她家里。
紧紧地，死死地：“陈恩静！”他咬牙切齿，“你不是说不需要我吗？不是说能照顾好自己吗？你这个白痴！骗子！”
“秋霜！”何成气得发抖，就要朝阮东廷奔去，却被他女儿发了疯般地拉住：“爸——爸！”
“你做了那么多错事，甚至为了转移别人投在你身上的注意力，连我也拖下水！设一道又一道的局让所有人以为监控是我安的
和_图_书、初云是我害的！”房外的声音越发激昂，房内的她仿佛看得到那女子糊了一脸的泪，却在说到这里时，突然间，又降低了声音：“对——对！你想说我是不可能真的出事的，对吗？因为你还聪明地替我设计了‘不在场证据’，是吗？”她一寸寸逼近他，逼近自己的父亲，逼近这个仿佛所有事都能以身家利益来丈量的世界：“可是爸爸，我和阿东呢？我和阿东二十年的情分——二十年情分哪！全被你这个可笑的‘不在场证据’毁了你知道吗？！”“那是因为你先设局要让他跳！你盗取他的‘十四味’、害死他妹妹、还妄想伤害他老婆，你说他能不反击吗？”她一激动，尖锐的声音就仿佛要穿破每一道墙。
“你这样冲动行事，将来才会气死你自己！”
可半小时快到时，恩静却听到这房间外传来了大门被愤怒推开的声音。
她声音听上去还好有底气，并不像是被折磨过。他松了口气，踹开门
ｍ.hｅｔｕshｕ•ｃｏｍ.ｃｏｍ进去后，第一件事竟不是先替她松绑，而是紧紧抱住这副久违了的身子。“那酒店呢？”
盛夏如火如荼地降临了。
那时何成已经不在这房间里了，恩静猜她的所在之处，应该是某个郊区的套房，她被锁在房间里，外头还有大厅。听到那道推门声，她心中一喜，可接下来听到的，却不是想象中的声音。
半小时里，她的手机响过无数次，可都被何成按掉了。
那样的时光，仿佛已过了一整个世纪。
“给你半小时。你知道，我耐心有限。”
可这不孝女却在见到他时就大喊：“在房间里！”
醒来时已经是在某个黑暗的房间里。
而今他离开时，树梢上的蝉开始鸣叫，吱——吱——吱——
“阮东廷呢？”
1979年，游轮初见时，他是爱人他嫁的落寞船客，她是歌女。
何成怔了一下：“酒店？”无尽的绝望刹然涌上他心头——酒店？哪还有什么酒店？就在几天前的审判席上，那判了他
htｔｐs://ｍ.hｅｔushｕ.cｏｍ.cｏｍ谋杀罪名成立的法官又以“商业盗窃”的罪名，下令酒店暂停营业，只待阮东廷将一纸索赔书呈上。“他不会来的。”
“秋霜！”清清楚楚地，何成的声音也从外头传来，很明显是被何秋霜给激怒了：“你这吃里爬外的不孝女，是要气死我吗？”
阮东廷原本正要问他“我怎么相信你的话”，却听到电话那头传来恩静的尖叫声，一颗心瞬时紧紧拧了起来：“我马上过去，不准伤害她！我马上过去！”
而里头的恩静却只觉得冷。
黑暗中何成轻蔑地冷哼了声，没有回答她，只是拿起手机拔了串号码：“陈恩静在我这，如果要她的命，就拿你的命来换！”
“耳东陈，恩静。”
那一天，是打算到中医院去给阿妈抓一贴止咳药吧？在通往医院的某条小巷里，突然有人在身后叫她：“小姐，东西掉了！”转过头去，却突然当头一棒，她被敲昏了过去。
“不可能的！他一心要让我死、设了那么大一个局要让我跳下去…httｐs://ｍ•hetｕshｕ•cｏm.coｍ…”
这一回闯进来的，是何成真正想要等的人了——是，阮东廷！
那是何秋霜，一进门就让抓狂的声音填满了整间房：“你疯了吗，爸？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敢做这种事！陈恩静呢？”
也就是在那么一瞬间，暗房里传来拔高的声音：“阮先生！”
“阮……”
只是索赔？他现在全部的身家都投到了那个出师未捷身先死的“港陆计划”里，哪还有能力去应付那一纸索赔？
“我已经没有将来了！”
“不要！”
是何成！
她不知他有没有回香港，反正Marvy和Cave早已经回去，反正大哥每天都说“恩静酒楼”里宾客云集，反正爸妈隔一两天就会被某个不知名人士邀出去晚餐，然后顺手带回来一份她喜欢的苹果香芝士，反正，他没有再出现在她的生命里。
天上的星子依旧在闪烁，如同他尚未到来时一般，忽明忽暗，如泣如诉。是否它们也在回望着这一个漫长的故事？
大门突然“砰”的一声，在她这句话甫落时，又被踹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