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出阅读

阮陈恩静

作者:吕亦涵
阮陈恩静 手机阅读请点击或扫描二维码
手机阅读请点击或扫描二维码
0%
第八曲 只是当时已惘然 第三节

第八曲 只是当时已惘然

第三节

那个年代的闽南,离婚是多严重的一件事?
“没有啊……对了,通话时我好像听到了飞机起飞的通知,难道是在机场?”
大概,是这样吧。
这一晚,他没有离开她房间,也没再做什么,只是抱着她,一整晚,抱着她柔软却虚弱的身子,抱着她脆弱却坚持的决定。
一整夜,那么紧。
“有没有说去了哪?”
“没关系、没关系!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可阿妈避开了她的眼,匆匆替她拖起行李,转身快她一步走进屋时,一只手往突然湿润的眼眶上揩了揩。
其实爸爸还没睡,回房时路过他的房间,就看到他背对着房门,默默地坐在桌前。房内灯光昏暗,却清楚地照出了父亲一根根花白的发。他面前正放着一个大红色的首饰盒,只消看一眼,恩静就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唇,差一点,差一点点就要哭出声。
原来,他一直留在身边,连大哥结婚时都没有送出去。
已然忘了,他背后还有一个未签字离婚的“阮太太”。
可老人的声音却比她所能想象的更难过:“对不起吗?可是你知道自己最对不起爸爸的是什么吗?”他m•hetushu•com.com一个字一个字地说:“是你离开了爸爸,去了那么远的地方,还活得这么不快乐……”
那一晚,吃完汤圆后,爸爸就称困,先进房了。她和阿妈在餐桌前漫无边际地聊了好久,好久,阿妈才终于绕到了重点上,那么小心翼翼地,就像是生怕一不注意就要让她伤心般,她悄声问:“所以你和阿东那孩子,就这样了吗?”
他挂掉电话,随后火速拨下一连串号码:“马上派人到机场,太太准备搭飞往厦门的机,你找两个可靠的人,务必全程保护!”
她将报纸扔进了垃圾桶。
回到家时,阿妈正在后花园里浇菜。这栋典型的闽式小别墅是结婚那年阮东廷雇了师傅过来建的,后头一大片花园,勤劳的爸妈都拿来种菜了。
他的怀抱空了,床上只有自己的身影,跑出房间时,整个大厅也空空荡荡,再跑回房,拉开衣柜——空了,里头她常穿的那几套衣服已全部消失。
恩静沉默了。
可他们谁也没有提。
所以她和阮先生之间,就这样了……吗?
是。
这是离家不远的海滩,凉风习习,hetushu.com.com真正的如浴春风。她闭上眼,深吸一口气,身后突然传来熟悉又欣喜的声音:“恩静?”
而爸爸呢?在妈妈的絮叨中,默默将恩静的行李拉进了她房间。
可很快,就和阿妈一样,他的目光在掠过了她的行李箱之后,迅速牵出了满脸笑:“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对不起,对不起……”
原来避开她的眼,是为了不让她看到她陡然迸出的泪。
爸爸的身影,为什么看上去那么孤独?那是曾经乘风破浪奋战在海上的男人吗?可是为什么,看上去那么老,那么寂寞?
可是她,为人子女,竟连父亲最微小的愿望,连作为父亲最基本的期望,也没有办法做到。
这一些年来,她离乡背景,横跨河山,离开了从小就疼爱她的爸爸,到底是为了什么?
深夜的风漫过海平面,徐徐拂向雾气朦胧的沙滩。她一个人,沿着长长的海岸线一直走,呼吸着许久也不曾再呼吸过的腥湿海风。
就像是察觉到身后的女儿,背对着她的父亲说:“你办喜桌的那一天,阿爸本来是要将这对龙凤镯给你的,可是看到那边送来的https://www•hetushu•com.com金链和金条,又觉得它太寒碜。早知道就不想那么多了,应该给你的,这对龙凤镯,你阿妈是带到关帝庙去过了炉的,说是可以保佑你幸福,可是爸爸没有给你,所以你没有幸福,这一些年来,原来,你一直没有幸福……”
她去了泉州。
是不是连家里也知道了那一些事呢?
原来,家里也已经听到了风声。
只是隔天醒来时,她不见了。
回来就好,可她知道,他们都不怎么好。
恩静强撑的笑说不清是心虚还是无措:“阿妈,我……”
“真的是恩静啊!老头子,恩静回来啦!”阿妈好高兴地穿过菜园跑过来,可跑到一半,看到她身旁的行李时,那道由衷的笑僵了一下,突然间,就不是那么由衷了。
就像是心有灵犀,浇菜的陈妈突然从满眼青葱中抬起头,然后,愣住。好半晌,老妇人讷讷地掉了手中的水管:“恩静?是恩静?”她不敢相信地擦了下眼睛。
大哥还没回来,厅中只她和父母三人。阿妈从进屋后就不停地絮絮叨叨:“得煮点好吃的,我们恩静最爱吃阿爸做的清蒸鱼和蚵仔煎,不行不行,才刚https://m.hetushu.com.com回家,得先吃点汤圆啊……”
“对不起,爸爸……”她死死捂住唇,就怕哽咽的声音一逸出,就要让老人难过。
在客运中心等待大巴时,她买了一份报,当地的小报。可也是讽刺,那报纸一摊开,首先映入眼帘的竟是阮东廷与何秋霜在尖沙咀庆生的照片。拍得好清晰,俊男靓女亲密无间,正一起将香槟注入精心排列的酒杯里,好一场盛大的生日宴,报上写:这是“何秋霜大病初愈后两人共度的第一个生日”,“阮何联姻指日可待”,“强强联手欲创酒店行业新辉煌”……
阿妈说,因为泉州的陪嫁风俗,阿爸从她十岁起就开始攒钱。收入原本就那么少,可他宁愿晚餐不吃,午饭少吃,也执意要买这一对龙凤镯,就为了在他的女儿出嫁那一日,不输于他人地给她办一场体面的婚礼。
“老头子,恩静回来了!”中气十足的声音穿透了厅堂,阿妈又强打起精神,可许久,里头也没有动静,直到恩静跟在她身后进了屋,才看到爸爸正僵硬地站在里厅,看到她时,有一瞬的不敢置信。
“阿妈……”她声音好轻,是近乡情怯吗?看着阿妈惊喜的和图书样子,恩静突然握紧了行李箱,仿佛不这么做,两只手便不知该搁到哪里。
自嫁到阮家后,她又在这房里住过了几次?可房间干净整齐得就像她昨晚才刚离去。妈妈说:“你阿爸啊,每天都要把你的房间扫一遍,说万一恩静突然回来,才不会没有地方住啊,尤其是最近看那些报纸……”她不敢说下去了。
“有有有,太太刚刚才打电话给我,说她身体不舒服,想请假几天……”
他曾一度以为,他们的婚姻系属于前者,可原来在她看来,却是完完全全的后者。
从香港搭飞机到厦门,再转大巴回泉,熟悉的闽南话和着海风腥湿的气味,从四面八方灌入她感观。
隔着陆港两岸那么威严的海关,隔了六百四十公里的路程,那信息还是大张旗鼓地传到了这里,意思是不是,就连远在故乡的人也都知道了这场可笑的变动?
这一些年来,她过得……原来,一点也不快乐啊。
那是一对龙凤手镯!闽南女子出嫁时,父母最常赠予的陪嫁!
说来也是可笑,明明是在他怀中消失的,可阮东廷还是将电话挂到了各处——妈咪那,Marvy那,甚至还没上班的杨老也接到了他电话——
  • 字号
    A+
    A-
  • 间距
     
     
     
  • 模式
    白天
    夜间
    护眼
  • 背景
     
     
     
     
     
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