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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翻开桌上的文件，上面是文略律师事务所近几年的相关资料，他摩挲着下巴，思忖起来，他做好了打算，他不容许她离开他，再也不容许。他想到她离去时凄然的面孔，不禁悲从中来，该怎么做才可以挽留住她，该怎么做，谁能够告诉他。庸庸碌碌过完了一天，回到家中，他见林慕琛坐在沙发上，正和母亲谈笑风生。

这句她写给他的情话，曾是她对他所有的仰望。

林慕琛耸耸肩：“不不，是江律师的意中人太强大了，我不是他的对手，是吧，表哥。”

她曾在纸上写过最害怕的三件事：失去他、黑暗、封闭空间。

“你真不要脸，佟卓尧，你和她公然住在一个屋檐下，一起带孩子逛商场、散步，如今，都变成我一手操作的。我真好奇，你怎么就好意思这么理直气壮地反问我。”她抽离自己的手，双手抱在怀里，冷冷地说。

她在的时候，家里的烟和咖啡都很少会拿出来。在她眼中，这些都是不良嗜好，她是断然不许他有这些不利于身体的坏习惯。

“本来就是啊！”她大声笑闹着在他怀中转圈。

“你好邪恶——”他俯身啄吻她。

走出大楼，要过马路绕很远的路去停车场取车，是律师事务所专门给她配的车，虽然算是和他在一起之后开得最便宜的一款车了，可那又怎样，至少要比挤地铁强得多，这已是较高的待遇了。律师事务所的办公地租在大厦的九楼，大厦楼下以及附近的停车位都相当紧张，她也只有将车停很远。

若不是亲眼所见，她怎能相信。如雷轰顶一般，到底是他在报复她，还是他真的移情别恋了。

有段时间，他安排集团里的部分员工学习国学，高薪请来国学讲师为员工们上课，他也会悄然坐在最后一排听听课。有一堂课，讲得非常有意思，和国学倒和*图*书不是有很大关系，他听了之后，还特意回家同她说。

他试图拉住她，被她用力猛地推开。他意识到，更大的麻烦要出现了。

卓尧凄楚一笑：“上帝作证，我和她什么事都没有，要不是为了等你的电话，我留她在我公司做什么！我已经把她开除了。”

这一幕幕，恍如发生在昨日。

“下周，有手术。姨妈告诉我，她最近心律不齐，你尽量不要惹她生气，我怕她身体吃不消，不过两个孩子回来了，她说她身体也一下就好多了。”林慕琛隐隐担忧，有些话没有全部说出来。

她连第一害怕的事，都经历了，其余两个，也就麻木了。人痛到一定的程度，就会浑然不觉。她何尝不是在反思自己，这八九个月里，是哪里酿成了大错，使他们走到了这个地步。

他趴在办公桌上，像个手足无措的孩子，直到听到何喜嘉战战兢兢的声音，他才抬起脸，看着何喜嘉，冷清地说：“滚——”

要准备谈到一个新的重大Case，好几家律师事务所都在竞争，还要面试律师助理和主任秘书，她要亲自进行最后一轮面试。安排好一周的时间规划，才能有条不紊。这是她的职业习惯。

直到下班时间，她才晃了晃肩关节，环顾这气派优雅的办公室环境。想着自己绕了这么远的路，难道真的就得到了这个位置吗？

如今，他喝再多的咖啡，抽再多包烟，做再多伤害自己的事，她也不会说一声了，就好像曾经如胶似漆的两个人一下子就形同陌路。

她的脚步在门口停下，随后，她伫立在那儿，纹丝不动。过了几秒才转身，望着他时，脸上的两行泪已滑落，她悲哀地说：“我们真的结束了。”她并没有拉开门，她已经能想到隔着一堵墙的那个人是谁，她不想揭穿。

她哪曾想到，和-图-书江照愿竟一语成谶。

窗外高大的树木渐渐萧条，一晃，都是十月份了，初秋的季节。她揉了揉眼睛，看着远处路灯下三三两两并肩行走的情侣，苦涩地低下头，看着没有动静的手机，久久沉默。

卓尧不再说话。

小漫画，我们怎么会变成这样子。

林慕琛不安地问：“你怎么说出这种话？你可别恨姨妈，她到底是你的母亲。”

“你说吧，在英国，你和曼君有没有见过面，为什么你们会一起出现在商场。说——”卓尧坐下，一脸严肃地看着林慕琛，杀气腾腾的，像是在审讯犯人一般。

“你会这么好关心我，自从她回来了，你的心也不在这个家里了，她勾走了你的魂……究竟要她还对你做多少伤害的事，你才能罢手啊卓尧……”林璐云哀怨地说，对于儿子执念着一个她全盘否定的女人，她内心有着难以言说的酸楚。

她离开的半年，本以为还会有回头的余地，在她甘愿隐忍等待的这段时日里，他的身边悄然出没的年轻女子，竟是她的徒弟。以前她对何喜嘉百般呵护时，江照愿就嘲讽说：当心教会了徒弟，师父没饭吃。

“等等，你听我说，这是个误会……”他紧紧拉住她，生怕一松开她就会飞走似的。

——此生能够始终和你一起生活，用一辈子的温柔奉陪到底，属三生有幸。而我这三生三世，只要同你走过一生一世，其余两生，就算孤独终老，亦是甘愿。

“我是为了你好，本来孩子五岁之前法官大都会考虑把孩子判给妈妈。我只有这么做，才能把我的孙子孙女留在我身边，我不能没有他们……”林璐云说到这，老泪纵横，仰头叹息一声，“我这身体大不如从前了，能够为你做的事不多，我想，恶人我当，给你铺好路，以后我要是死了，也不用放不下心……m.hetushu.com.com”

“活得比谁都雍容华贵，就不要把死挂在嘴边上了。”他不屑地说，不为所动。

曼君看了一眼卓尧，往会议室的那边走去。

想到眼下最实际的问题，她工作的话，根本没有时间照顾两个孩子，尽管黎回已经上了幼稚园，可是黎声还太小，托管给他人，怎能够放心。也许，暂时把孩子放在他那边，对孩子而言会更好。等等吧，等稍微大些的时候，再把孩子接回自己的身边。

何喜嘉双手捂住脸，落荒而逃。

林慕琛走后，卓尧见母亲正抱着黎声，荷姐在给黎声喂蛋黄，他在旁边坐下，低声说：“妈，你身体无碍吧？”

“以后，别再见了，就这样。”她挣脱他，夺门而出，再也不管旁人的眼光了，他一边说把何喜嘉开除，一边却又把人藏在隔壁的会议室。他欺骗了她，再一次欺骗了她。她这半年来如此付出，他却过得潇洒多情，曾经的温情，都一一幻灭如灰烬。

卓尧和林慕琛一同下楼，他拍拍林慕琛的肩：“什么时候走？”

“你不认为你应该和我说说另一件事吗？跟我来书房。”卓尧双手别在身后，往楼上走。林慕琛起身跟在他身后，说：“我大概也猜到了，唉，躲了你这么多天，要不是姨妈夺命连环call把我叫来，我可真不想看见你的苦脸。”

卓尧回头，对着林慕琛皱了皱眉：“你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啰嗦。”

“这就是我的特点，我们医院里的那些病人，心脏都不太好，只能说些无关紧要的话并且还要不停地说，来缓解手术气氛。”林慕琛跟着卓尧走进了书房，关上了门。

新官上任三把火，曼君当文略律师事务所主任的第一天，带着十足的干劲。她身着白色蝙蝠袖衬衣、紫色及膝苞裙、七寸的高跟鞋、长发齐肩，干练中不失温婉。她顺利接手和-图-书上任主任遗留的工作计划，忙碌得一整天都没有休息会儿。

林慕琛晃晃脑袋，无所谓地笑笑：“不要这么认真，你这边空歇期不也没闲着，就许你和小姑娘逛商场，还不许我……”

他这辈子犯的所有低级错误，都是因为她。看见半年不见的她身边站着别的男人，他的幻想不禁天马行空。可他选择相信林慕琛给的这个解释，因为他不也给曼君同样的解释吗？况且，这确实是事实。

林璐云忙喊道：“快过来，和你表弟好好聊聊，我还在问他和江律师相处得怎么样呢，他这小子，居然说江律师有意中人了，还是第一次见他对自己这么没信心。”

他顿了顿，认真地说：“要是这些伤害我一并收下，她能够回到我身边，都是值得的。可是妈，你在做些什么。你怎么能够为了把孩子带回来，就收买照顾两个孩子的阿姨，制造让我亲眼看见所谓虐待的一幕，这种行为，很卑鄙。你在欺骗我，在伤害黎回和黎声，他们幼小的心灵也许会认为那就是可怕的坏人在虐待他们，可能会是他们童年的阴影。你为了达到目的，从来都不会考虑方式。”

她在他怀中回转身，用手捏着他的鼻尖说：“所以你以后不许抽烟、不许喝酒、不许喝咖啡，就算实在是很想，也得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得到我的许可之后。因为你要做我很长寿的疼先生，要一起活到耄耋之年，一起终老。你看，到那个时候，我身边的老太太都没有老伴，就我有老伴，你说我是不是特幸福。”

曼君坐在漆黑的房间里，从前，她对黑夜、幽闭的空间有着莫大的恐惧，离开他之后，她开始努力习惯独自面对这些事物。

那时他讲给她听，从她背后揽着她，在她耳边低语：“以后，咱们老了，你要牵着我的手，不要把我弄丢了，你要保护我、宠我，就ｗwｗ.ｈｅtｕsｈｕ•ｃｏｍ.cｏm像年轻的时候，我对你这样。”接着他又故作惋惜地说，“不过男人寿命通常都比女人短很多，就不知我们能不能一起活到七老八十了。”

背着包走在路上，有两个年幼行乞的孩子，衣衫褴褛，大一点的男孩像是哥哥，紧紧搂着妹妹，对她诉说父母都在车祸中去世了，家里的房子被叔叔伯伯霸占，连父母的死亡赔偿金都一并占去。留下他们兄妹两孤苦无依，只能四处流浪。

他对母亲的芥蒂也因曼君而加深，好端端的一家人，生生就成了这副样子，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错，从巴黎旅行回来，Y楼出了事故，直到今日，过去了八九个月了，时间并没有修复好他和她的温情脉脉。长久在夜里独处，他的失眠愈加严重，要靠烟和咖啡来度夜。

他怎会知晓，怎会看到，同样失眠难安的，不只是他一人。

“我再给你最后一次解释的机会，或者，你打算以后再也不面对我。”他厉声说。

就在这时，隔壁会议室传来轻轻的咳嗽声。

大概就是说男人在前半生的时候，是充当照顾女人的角色，一旦到了晚年，男人就会变得非常有依赖性，很懒惰，什么事都不想去做。这时候女人，不，是老太太了，就会充当老伴的依靠。所以，你看走在街上，经常是老太太牵着老头走，在菜市场，也是老头提着篮子站在一旁，老太太精神奕奕买菜讨价还价。也就是说，我们的前大半生，是男人在照顾女人，而到了晚年，是女人在牵着男人的手走下去。

“好吧，我在英国没碰到她，也是在上海偶遇的，信不信随你，你应该不至于低级到怀疑我和她的关系吧，我相信你的分析能力还是一如既往的高水准。算了，我去酒吧喝酒去，在这儿和你说这些没用的毫无意义。”林慕琛潇洒地说。

“随她，不瞎折腾就不会死。”他冷清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