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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天空是我的城

作者:纳兰华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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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不辞冰雪为卿热 第二节

第八章 不辞冰雪为卿热

第二节

“这个我也不清楚。”魏碧摇了摇头,“当时我们正一起吃晚餐呢,伯母接了个电话就晕倒了,可吓坏我了,好在我哥也在……”
林宇凡说到这里,用力拍了拍自己胸口,艰难地深吸了一口气:“我把这里层层包裹,用冰封住,只想着若有一天她真的投入别人的怀抱,这里,不会那么痛!我不敢爱,又舍不得放下,只好让仇恨充满我的人生,终于变得连我自己也不认识了。两天前,那个一直喜欢阿卓的女孩联系到我,告诉我阿卓包了一架飞机。她说只要我回来,出现在潇潇面前,潇潇就绝对不会上那架包机。她许诺帮我完成我想做的事。我答应了,你看看,我有多卑鄙多无耻?”
叶茹叹了口气,抬手轻轻按在他的发顶,带着怜惜,声音中充满了感慨:“没有谁的人生是完美的,很多时候,我们要学会忍受生命的残缺。”
那笑容在惨白的路灯的映照下,颇有些凄凉。叶茹拖着他往楼里走,像哄孩子一样柔声道:“别闹了,听话。”
“你又取笑我,明知我没男朋友。”魏碧撇了撇嘴,大胆地望向他,目光灼灼。“眼光别那么高,赶紧找一个。老大不小了,再拖就成剩女了。”聂卓扬避开她的目光,弯腰给母亲掖了掖被角。“我可是跟你订过娃娃亲的,你就那么急着把我嫁出去呀?真没良心!”魏碧半开玩笑半是嗔怪。聂卓扬背对着她坐在床边,头也不回:“千万别!给我扣这么顶大帽子,魏大小姐,你这话要传了出去,追你的人会组队来灭了我!”魏碧神色一黯,马上又转移话题:“星航可真是的,怎么总安排你节假日飞呀?”
叶茹牵引着他修长的手指,一点点解开表带。
果然酒精能让人压抑的情绪爆发,叶茹吃力地扶着他,她对他并不是十分了解,可是,她能理解他说的这些。这个男人,于她有一种别样的魔力,说不清是怜惜,还是吸引,抑或是,有些痛,她与他感同身受。好不容易进了门,叶茹想扶林宇凡去卧室,却被他用力甩脱,只得转身进了厨房,打开橱柜。
那里有一只腕表,并非一般女士手表的精致小巧,而是很新潮的款式,有着宽宽的真皮表带。
“残缺?”林宇凡嗤笑,“女人失婚也算是残缺吗?”
卧室的落地窗帘拉开了,一边是阳台,一边是浴室,门虚掩着。叶茹敲了敲门:“林先生,你怎么样?”
林宇凡嘴角泛起一抹自嘲的笑:“无论如https://www.hetushu.com.com何,我们就这么算是认识了。阿卓还是小孩子心性,总是一有机会就捉弄她。她每次都一副委委屈屈要哭不哭的样子,可又不见得有多生气。在球场边追逐阿卓的目光,还是那么亮亮的。每当她那么看着阿卓的时候,我的心里就不舒服,就想,为什么没有人那么看着我呢?默默的、深深的、温暖的,只有妈妈想起爸爸的时候,才会那么看着我……”
“原来你也知道。”叶茹自嘲地淡淡一笑,“他卷走了与我父亲合伙做生意的所有钱,然后失踪了。债主上门,父亲一病不起,母亲一把年纪,不得不给人做护工赚钱还债。一个女人,五年婚姻,被丈夫背叛和出卖,还连累老父老母陷入如此境地,当时我差一点就挺不过来了!”
“可是没过多久,母亲就病逝了,我在母亲临终前知道了一切的真相。从那时起我就知道,我和阿卓不再是好兄弟了!我不想把潇潇卷进来,很庆幸和她还没有开始。但我又舍不下她,我和安琪走到一起,更多的是因为安琪是她的表姐,我可以有机会经常看到她,知道她的消息……”
叶茹只想了一下就明白了,虹川机场就在那一边,钢架结构的三层航站主楼,巨大的玻璃幕墙彻夜映射着七彩流光,仿佛一座迷离的水晶宫。四通八达的廊桥伸向远方,簇拥着直冲云霄、一百零八米高的塔台,一年365天,一天24小时,即便机场航班结束,塔台的灯光也永不熄灭,仿佛一座巨大的灯塔,给迷途的旅人照亮归家的路。
“我也不信命。”林宇凡长叹一声,又看向窗外,“我第一次见到潇潇,是在高一的夏天。我们几个同学在阿卓家打牌,阿卓输了,出去买东西,过了好久,却带了个淋得像落汤鸡一样的女孩回来,说是他的邻居。可他当时脸红了,他平时在学校和女生们打闹,从来不会脸红的,所以被我们取笑了好一通。
不,那不是星星,左红、右绿、尾白——那是,飞机的航行灯!
“听话?我很听话的,从小到大都很听话,听话的结果就是,你想要的得不到,你想留的留不住,你已经有的,还被抢走!”
林宇凡闭了闭眼,声音中带上了一丝颤抖:“他说他会把我当儿子一样对待。我一直以为,他是我们母子俩的恩人,直到我母亲临去世前告诉我,他其实是……”
“明博哥也在?”聂卓和*图*书扬挑了挑眉,又撇了撇嘴,“今天是平安夜呀,你们兄妹两个,一个不去和男朋友约会,一个不去陪老婆,反倒来我家和我妈烛光晚餐?”
“后来我明白了,那种感觉是嫉妒。阿卓总是那么阳光、开朗、热情,他可以对一个人无条件地好。而我,学习再好,也还是不如他受欢迎,做什么事都患得患失,总也放不开。
林宇凡摇头晃脑,进了电梯就开始唱歌:“我能想到的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今天是平安夜啊,你知道吗?我曾经最好的兄弟,今天亲自开着飞机,带着他心爱的女孩,去北京,去过她梦想中的白色圣诞……白色圣诞,呃,白色圣诞……她以前也和我说过,可我,我没能带她去看雪,只送了她一盒巧克力……她吃光了,却不知道,那每一粒,都是我亲手做的,是我能给她的,最好的……”
叶茹不由得想起那个晴朗的清晨,航站楼前机长聂卓扬主动去打招呼的那个穿着空管制服的女孩;还有那个闷热午后的机舱里,女孩坐在林宇凡身边默默流下的泪水和聂卓扬深深的目光;以及那个同样没有星星的夜晚,就在这卧室的门口,女孩惊诧愤怒的目光……
叶茹心中一颤,那束光,不过是他的邻座不小心错按了他头顶的阅读灯而已。但她没有说破,只问:“所以你下飞机时约我今晚去时光酒吧?如果,我今晚不去呢?”
蜂蜜瓶还放在原来的位置,叶茹冲了一杯蜂蜜水,想了想,又打开冰箱,取出一些冰块,用条薄毛巾包了。刚走到客厅,就听见卧室里传来重物摔下去的响声,未及多想,连忙快步冲进去。
“过去了?”林宇凡苦笑,“那为什么我又会遇上一场车祸?这就是命吗?”
“那时候因为母亲病重,我的心情非常不好,脑子里乱乱的,书也读不进,成绩直线下降。转过年就要高考了,我知道自己这样下去不行,会毁了我一辈子的前程。于是我一个人躲到学校角落里抽烟,被潇潇发现了,她什么也没说,只抢过我的烟丢到一旁,然后从背后抱住我,那么紧,那么暖。从那一刻起,我就发誓,我要真心真意对她好,一辈子。
叶茹安抚地拍了拍他的手背:“过去了,都过去了……”
“圣诞节可不是我们中国人的法定假日。”聂卓避重就轻地答了一句,站起身道,“这么晚了,你赶紧回去吧,不然生出黑眼圈和眼袋,可就真嫁不出去了。”hetushu.com.com魏碧见到他眼中的关切之色,终是弯了嘴角,点了点头:“那我走了,你也别太累了,在旁边睡一会儿吧,这是特护病房,还有护士呢。”聂卓扬拿起椅背上她的外套,帮她披上,想了想又低声道: “明博哥他……”魏碧无奈地摇摇头:“你也知道我哥的身体,我爸现在也只能由着他了。”聂卓扬守在病床边,一直到长夜发白,曙光初现。
“我用了那个男人留下的剃须刀片,我以为一切都会结束,谁知等我醒来,伤口竟已经凝结了。当时看见母亲又惊又怕的样子,我真庆幸自己没有死成。”叶茹的手握上林宇凡的手腕,“后来我才知道,要用很大的力气,才能割断桡动脉。你,怎么就那么狠,忍心让你父母白发人送黑发人?”
林宇凡抬起头,双眸定定地望向她,修长的手指轻轻抚上她的脸颊,低哑的声音虔诚中带着一丝颤抖:“没有如果,因为,你是我和老天最后的赌注。来,咱们喝酒,Merry Christmas!”
林宇凡一震,抬起头,把脸颊贴在了冰凉的玻璃幕墙上,良久,才涩声道:“爱又如何,不爱又如何?从一开始我就知道,她注定不会属于我。越是美好的,我就越留不住。这,是我的宿命!”
林宇凡的指尖一顿。那下面,在滑如凝脂的皮肤上,有一条细细的疤痕,虽然很浅,可他知道那代表着什么。
林宇凡说不下去了,攥着百叶帘的手背越紧,甚至爆出了青筋。
聂卓扬哼了一声:“他回不回来都罢了。魏碧,我妈好好的又受了什么刺|激?”
叶茹扶住他的肩,柔声道:“可是你放弃了行动,你爱她,所以你才放她走……”
病床上的中年女人面色苍白地闭目躺着,在床前守候的女孩闻声转过头,美丽灵动的杏眼瞬时被惊喜充满:“阿卓,你回来啦!”
“我哪里有那么高尚?我是已经没了任何留住她的资本。”林宇凡摇了摇头,自嘲地一笑,“你知道吗,回来时在飞机上我闭着眼小憩,当你走到我座位旁,俯身用温柔关切的声音对我说‘请系好安全带’时,有一道光,正正打在了我的眼睛上。你走开,那束光也消失了。当时我就感觉,你是上天派来拯救我的,带我远离黑暗,远离一切邪恶……”
“转年潇潇真的考进来了,开学第一天,他鬼鬼祟祟地拿了根钉子,把她的自行车胎戳漏了,然后得意扬扬地跟我说,等着放学后潇潇主动来找m.hetushu•com•com他帮忙。谁知下午自修课他调皮捣蛋被老师留堂了。我一来是好奇,二来也想着她一个女孩子,第一天到一中上学,人生地不熟的,就想过去帮帮她。隔了一年多,我还认得她,可她已经完全不记得见过我了。”
“我父母?”林宇凡轻笑一声,摇头,“想听我的故事吗?我家在离滨海不远的一个小镇,我父母都是教师,虽然不富裕,可我们一家三口很幸福。但这一切在我小学五年级的一个雨夜终结了,父亲被车撞倒……”
林宇凡说到这里,紧紧地攥起拳头:“如果不是肇事司机逃逸,父亲是有救的!母亲病倒了,没办法再走上讲台。父亲最后的抢救费还欠下好大一笔债,由于找不到肇事司机,得不到赔偿,我们的生活一度陷入困境。就在那一年春节过后,家里来了个叔叔,他说他是父亲的老同学,他把我们母子俩接到滨海,给母亲治病,资助我读书,还说……”
“不。”叶茹摇头,“我从来不信命。你现在不是已经站起来了吗?将来你一定能够甩掉这副拐杖的!”
午夜已过,特护观察室的玻璃门被推开,风尘仆仆的年轻男子迈着修长的双腿,急匆匆地踏进了房间。
叶茹心中叹息一声,却在一眨眼间,看见隐约的一点星光,冲破了浓厚的黑幕。她睁大了眼睛,只见那一点星光闪烁着,似乎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一点变成了三点。
海面上什么都没有,这里不是码头,甚至连一艘船都没有,只有无边无际的黑茫茫,一直延伸至海平面那头。
“那一年滨海一中的迎新会正赶上中秋节,篮球场上拉起绳子,挂满了一排排的灯谜,还有对联、诗词接龙擂台赛。阿卓拿了张条子来问我,那上面字体清秀地写着一行诗:‘山有木兮木有枝’。我一看就知道是哪个女孩子含蓄地向他表白呢,阿卓那个家伙真傻,除了课本里的,从来不读什么诗词歌赋,他怎么会看得懂?我故意把下一句改得南辕北辙,想让他在女孩子面前也出回丑。谁知道,那张字条是潇潇写的!当我看见她的眼泪,突然就觉得心里很痛、很痛。
叶茹抓着林宇凡的手,掰开他的手指,放到了自己的左手腕上。
平安夜在中国其实只对那些浪漫的情侣有意义。夜已深,滨海市中心医院的急诊大楼像往常一样灯火通明,坐满了无精打采、一脸病容的患者和疲惫、担忧、焦虑的家属……只是当那个被伙伴簇拥着冲进大厅,戴着圣诞老人https://m.hetushu.com•com的红帽子、半边脸满是鲜血的人出现,才让人记起圣诞节到了。
太阳终于跃出了地平线,将万道霞光撒向天空。叶茹轻叹一口气,回身看着酩酊大醉的林宇凡,犹豫良久,还是决定帮他一把。她拿起他的手机,从通信录中翻出一个号码,发送了一条短信:“潇潇,Merry Christmas!我回来了,一个人。”
“不,还有个灯塔,你看见了吗?有个灯塔,无论多黑的夜,哪怕海面上起大雾,灯塔的光都会一直照过来,一直照过来……”他越说声音越低,头缓缓垂下,有温热的液体,一点点沁湿了叶茹的手背,一直湿到了她的心里。
“我没事。”林宇凡闷声应了一句,却继续传来乒乒乓乓物体落地的声响。叶茹犹豫了一下,伸手推开了浴室门。浴室有一整面的玻璃幕墙,上面本来挂着百叶帘,此时帘子连同上面的窗帘盒都被扯脱了半边,斜斜地挂着。林宇凡已脱了上衣,只穿长裤,半跪在浴缸里。水龙头还没打开,沐浴液、洗发水等瓶瓶罐罐散落在他脚边。“你怎么进来了?你有偷看男人洗澡的习惯吗?”林宇凡扭头,伸长手臂扯着百叶帘,撇撇嘴,“好久没用了,怎么一拉就断了……”他的手臂修长,叶茹一眼就看见他手腕上有一道疤,心头不由得一紧。横贯桡动脉的疤痕,从新鲜程度看,不会超过两个月。这疤痕,她再熟悉不过了!那是要经历怎样的绝望,才会留下这道疤?她抬腿跨进浴缸,手指轻轻抚上那道伤疤。林宇凡的手一缩避开她,猛地将整个手掌按在玻璃墙上,另一只手徒劳地仍扯着百叶帘的绳子,拉了好几下,才涩声道:“那边,是大海,到了午夜,星光、月光,很美……”叶茹按上他的手背,不忍地道:“今晚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什么都没有。”
“医生说伯母心脏不太好,加上身体一直比较虚弱,受了刺|激就晕倒了。现在是打了针睡着了,观察一晚没事的话,明天就可以出院。梁姨年纪大了,我让她先回去了。伯父还在沈阳开会,要明天才能赶回来。”女孩语音清脆。
聂卓点了点头,微不可见地蹙了下眉:“魏碧,我妈她怎么样了?”
难道从这里能看到机场?差不多有二十公里远呢。叶茹极目望去,只见海岸线在右前方缓缓拐了个弯,沿着滨海大道,岸边建筑物鳞次栉比。虽已是午夜,却依然灯光点点,繁华满目,再远,就看不清了。
叶茹叹了口气:“你爱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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