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地尽头
第六节
不论是蜜月，还是约见George夫妇，她都以沉默表示抗拒。沈世尧也没有逼她，两个人沉默到第三天，沈世尧终于订了机票回国。
“好。”
她明明读懂他眼中的痛苦挣扎和愧疚，却宁愿装作不知。
四周静得可怕，她忽然滋生出许多奇怪的想法，比如沈世尧会不会在回来的路上出了车祸？或是被抢劫？又或是陆亦航再次找到他……
一叠人民币突然递入手中，陆路诧异：“怎么？”
机场的电子屏幕里全是滚动播出的新闻剪辑，配上公司正式的新闻稿，简直言之凿凿。陆路有些晕眩，将画面凝视许久，这才确信，她不是在做梦。
陆亦航凝视着她的眼睛，似乎极力在压抑着某些情绪：“是的，我们一起住吧。”
意识到这点，那些积蓄起来的理智便一寸寸被瓦解，直到她下意识地抓起藏起来的药瓶，往嘴里送那些镇定性的药片。
“不关你的事。”陆路已经开始低头翻和-图-书钱包，记得出国时都换成了欧元，也不知道人家收不收。
坐在返回市区的出租车上，陆路开始用沈世尧的手机打丁辰的电话。
这是他们三天以来说的第一句话，却是她向自己告别。沈世尧怒极反笑：“你要去哪里？”
“你不是有事要走？”沈世尧将行李箱拿过来，表情已恢复如常，“你走吧。记得处理完事早些回去就好。”
比如看见陆亦航手机里那个已拨却未接通的号码，又或者在他电脑的浏览器里，看见他残留着的搜索痕迹——“戛纳”两次格外刺眼。
陆路有些困惑，挣扎了片刻，还是决定给沈世尧打个电话说自己回来了。然而拿出手机，才想起沈世尧把手机借给了自己，哪里还可能接到自己的电话。
浴室里放牙刷的玻璃杯是她买的，他没带走；还有抽屉里的半包烟，也搁在那里；衣柜里她给他买的外套还没有拆掉吊牌，也被遗弃了……她通通看
和-图-书了一遍，最后是折回车上，将保存了八年的情书与日记带上楼，付之一炬。“你……”陆路彻底傻住了。
“我手机掉海里坏掉了……你现在在哪里？”
丁辰似乎在忙碌着什么，听见她的声音，略一顿：“你回来了？怎么没去度蜜月？这号码怎么是沈世尧的？”
陆路本以为沈世尧已经到家，或许还在客厅候着，等着对她一通冷嘲热讽，然而当她推开门，面对却是一室黑暗和冷清。
让陆路十分震惊的是，刚下飞机，她便看到了Author新恋情正式公开的消息。
但也就是这刻，那些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愤怒再度被点燃，陆路突然想到，发生这样的事，丁辰一定第一时间联系过自己，而她呢，她却被沈世尧丢了手机，对一切一无所知！
“我在Author的公寓啊，”丁辰终于直起腰，扫视一眼摊了一地的过去八年来的日记与情书，“……来毁尸灭迹。ｍ•ｈｅｔushｕ•coｍ.ｃｏm”
他态度转换得如此快，陆路多少有些不自在，但又实在担心丁辰，只好咬牙道：“那你把手机也借给我吧……我有急用。”
沈世尧拱手示意她走，她又回头看一眼电子屏上Author的脸，终究扭头。
原来Author在昨天已搬出这套公寓，而丁辰得到消息后，打着看房的名义，让秘书拿到了这里的钥匙。
“丁丁……”她欲言又止。
“我好着呢，”丁辰笑起来，“倒是你，手机一直打不通。”
自从陆路辞职后，她便暂时转到美玲手中。新专辑五月一日上市，宣传活动一波接一波。而在这轰炸式的活动中，她这段时间养成的药物依赖多少有所缓解。
她也不知道想来这里干吗，或许就是想来看看，那些一起相携度过的痕迹。
身后是播音小姐机械而甜美的信息播报声，她愣了愣，不得不离开。
陆路无奈地笑笑，也懒得开灯，径自坐在沙发上。
思及此，https://ｗwｗ•ｈeｔｕshｕ.coｍ•ｃｏｍ陆路愤慨地将行李一放：“我还有事，先走了。”
记忆如风，助岁月燃尽，是谁都无可奈何的事。
陆路进来的时候，看到的正是这样的场面。写满字的纸在金属筒里被点燃，整个房间里烟雾缭绕。
当然，偶尔也会有梦被打碎的时候。
就像睁开眼睛去做一场梦，你清醒地知道你想梦见什么，你就梦见什么。
丁辰抬起头看她，笑中带泪：“都没了。”
是的，还会有的，新衣，新字，新人。却再没有第二个她与他。
还记得陆亦航把钥匙递给她的时候她非常愕然，那时候她还在医院的床上，刚刚洗胃结束，她虚弱得整张脸都是惨白的。迟疑了很久，才问他：“你……真是这么想的？”
陆路的心不由猛地一沉，想向沈世尧借手机给丁辰打电话，却迟迟开不了口，因为自那天起，他们已一路冷战到如今。
陆路也就松了口气，心中的愤怒总算平复了几分。
陆路只觉得如鲠在喉，奔ｍ.ｈｅｔusｈｕ•coｍ•ｃｏm过去抱住她：“都还会有的。”
但这好像并不完全归功于她的忙碌，而是因为她终于搬进了陆亦航新买的公寓。
她几乎可以想象她在那边哭得泣不成声的模样，一想到这里，她便觉得揪心，然而丁辰接起电话的声音，却比她料想的冷静太多。
你看，他甚至懒得瞒骗她。
一片不够就两片，两片不够就三片，许多许多片不够……不，不会不够，就好像那些被蒸发在风中的眼泪一样，她心中的那些痛楚也逐渐会被麻痹，掩盖。
人潮汹涌中，她忽然有一瞬怔然，心软得一塌糊涂，她多想回头去找到沈世尧，跟他说一句什么，哪怕一句“谢谢”都好，但待她再转身，沈世尧却已不见了。
陆路陪丁辰整理完现场回去，已是入夜。
“好。”沈世尧爽快地将手机递给她。
因为这场梦还没有醒，她不要醒。
她问题太多，陆路无心解释，只着急问她：“你……还好吗？”
求仁得仁，爱一个人从来就是这样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