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从前的世界
第一节
我等着他的下半句，想着他该要给我介绍这位是谁吧，结果他居然不说了。
“没关系，等下吃完饭，你把手机号给我，到时我给你打电话。”
我右腿碰了碰叶思远的左腿，他抬起头，说：“没事，等下你把电话给他吧，叶思禾开了家公关公司，的确需要这方面的信息。”
呃……这是什么状况啊？我看看他，又看看夏书意，她正在慢条斯理地吃菜，眼神平静，不像不高兴的样子。
叶思禾叫起来：“哎哎哎，思远女朋友都在这儿呢！给我留点面子行不行！什么叫关门大吉，我这是另谋发展。”
我听到叶思颖问夏书意：“打算什么时候回D市啊，你和思禾差不多也该结婚了吧。”
他坐在圆桌的那一头，和我说话时嗓门挺大，边上另一桌的长辈们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叶思禾哼了一声，说：“我能乐意吗？你都在上海待三年了，你自己算算这些年我们俩在一起的时间有多少。”
我愣住了，瞄了眼叶思远，他不作声，我说：“我才大二，专业课还没学到什么。”
大伯是一位挺瘦的中年男人，长得和叶爸爸很像，大婶娘是一位打扮入时的中年妇女，精致妆容下的五官还不错，只是身材有点发福。她语调高亢，眉飞色舞，和大家说着去香港旅游和_图_书时的见闻。我看着她，觉得她整个人的气质和叶家其他同辈分的女性有些格格不入，我发现自己不喜欢她，尤其是当她的视线刮到我身上的时候。
“你是学什么专业的？”
分到叶思远这儿，他也抬头说：“阿姨，谢谢，我也不用了。”
我也对他微笑起来，发现这一桌子人，刨掉小思炎和只有两岁的欢欢，就只有我和叶思远还在读书，其他人都已参加工作，貌似还都有不错的发展。
叶思远点点头，就和我先进了屋。
“广告学。”
叶爷爷家的餐厅很大，摆着两张大圆桌，叶爷爷、叶奶奶、四个家庭的长辈坐一桌，我们小一辈的十个人坐一桌。
我对他的口味了如指掌，根本就不用他开口，就能将他喜欢的菜夹到他碗里。开始吃饭后，我默默地做着这些事，偶尔小声地和他说几句话，他插着吸管的红酒杯空了，我也会及时地帮他续上。抬头时，我能看见远处叶妈妈对我投来赞许的目光。
叶爷爷家的帮佣阿姨和三婶准备好了晚餐，大家纷纷走去餐厅，直到这时，叶思禾的父母才姗姗来迟。
“哦！那不错啊，你对企划一定挺在行，我最近要搞一个活动呢，到时找你商量商量，你是专业人士啊，可以给我出出意见。”
ｈetushｕ.ｃoｍ.cｏm“啊？这么远啊，你爸爸妈妈怎么放心你到这儿来念书。”
最后把一块迪斯尼的限量版手表送给小思炎后，叶思禾扭头抱歉地对我说：“没想到思远会带女朋友来，不然也给陈桔带块手表了。”
我悄悄抬头看叶思远，发现他表情平静，眼神却有些冷。他沉默片刻，突然笑了起来，低头对我说：“小桔，给你介绍下吧，这是我大伯的儿子，我的堂哥，叶思禾。”
叶思禾和夏书意进来的时候，带了好多包东西，来到客厅，他热情地和大家伙儿打招呼，把大包里的东西一样一样地往外拿，分发给众人。
我说：“我是K省P市的。”
“思禾哥……你好。”我扯扯嘴角，小声说。
落座前，我帮叶思远脱去羽绒服，他去洗手间洗脚，叶妈妈走到我身边，低声说：“小桔，你坐小远左边，吃饭时帮着他一点。”
“书意姐好。”
叶思远又说：“这是他的女朋友夏书意。”
阿姨给了我一个小碗，我仔细地解去大闸蟹上绑缚的绳子，剥开两个蟹壳，去掉胃，将两只蟹壳里肥美的蟹黄都舀进了小碗里，又将蟹身上的一大块蟹黄也挖了进去。我往碗里倒了些醋，把碗移到叶思远面前，说：“蟹身我吃，蟹黄归你吃，我肠胃不好，吃了和图书这个不消化。”
叶思禾说：“思远，尝尝嘛，这个蟹和其他蟹不一样的，鲜美得很。”
阿姨一个接一个地将蟹分给大家，分到秦理这儿时，秦理说：“谢谢，我不用了，给阿勉吧。”秦勉也没推辞，直接接下了两只蟹。
叶思颖坐在夏书意身边，两人年纪相仿，聊着职场上的话题，叶思禾有时也参与讨论，我听不太懂，转头看秦理和秦勉。秦勉闷头吃菜，半天也没说一句话，秦理和小思炎开着玩笑，感觉到我的视线，对着我笑笑，还放下筷子向我举了举酒杯。
“哎！思远、阿理，你们俩真是不给面子，那给陈桔吧，让她多吃点。”叶思禾撇撇嘴，一脸失望的表情。秦理笑了一下，没有说话，我突然就有些不悦，看看叶思远有些暗淡的眼神，知道他心里不高兴了。
“哦，好。”叶思远发话了，我才笑着点头答应。
其他人也许不知道，但我相信秦理会懂，我所做的，其实是很自然的一件事，我和叶思远一起吃东西时，一直是这样的。有些东西他不方便吃，我会剥给他，虾、蟹、山核桃、花生、带壳的水果等……这就是我们在一起时最普通最寻常的状态，一点也不稀奇。
我冲他笑笑，没有说话，只是用手拍了拍他桌下的左腿。我看到秦理一直笑眯和*图*书眯地看着我，眼神里传递出的信息令我相信自己做得很正确。
我点头说：“是的。”
叶思远抿着嘴唇，搁在桌面上夹着筷子的右脚脚趾动了动，他弯起嘴角低声说：“真的不用，我吃蟹不方便。”
说着，他突然问我：“哎，陈桔，你是和思远在一所学校读书吗？”
夏书意往他碗里夹了一筷子菜，说：“那你也可以来上海发展嘛，你现在那个公司，在上海要是操作得当，肯定要比在D市做得好，也不会像之前那个物流公司那样关门大吉了。”
这时，帮佣阿姨端来了两大盆大闸蟹。
“不用不用，谢谢。”我手里拿着他给叶思远带的礼物，一个新款的MP4。我看看叶思远，他低着头，并没有说什么。
他低头看着那碗挺满的蟹黄，眼神突然就柔了起来，扭过头来小声说：“谢谢。”
夏书意对我点头微笑，我莫名地觉得她很亲切，看起来就是特别知书达理的样子。
叶思颖的丈夫宋昊说：“打算留在上海发展了？”
夏书意笑笑，说：“我是有想过留在上海，公司发展得不错，我们公司的业务大部分都是针对外商，回D市的话，业务量肯定没有在上海好。就是思禾不太乐意。”
叶思禾没有再说什么，他只是问着大家这蟹味道如何，一会儿后，我已全然和-图-书放松，正在啃蟹脚，突然听到他又叫我：“对了，陈桔，你是哪儿人？听你的口音，不像我们省的。”
他给叶爷爷带了一个黄金的生肖摆件，给叶奶奶带了燕窝礼盒，给小姑和两个婶婶带了高档化妆品，给三个叔叔和同辈的弟妹们带了名牌手表。
叶思禾说：“你们先进去吧，我车里还有许多东西呢，刚和书意去了趟香港，给大家带了点礼物。”
阿姨将两只蟹放在我面前，我看了一会儿，抬头说：“阿姨，麻烦你给我一个干净的小碗好吗？”
夏书意还没回答，叶思禾就开了口：“别提这事了，她在上海都快忘了自己是哪儿人了，前段时间还买了个公寓呢。”
我愣愣地看着那两个人，男人又打量了我一下，笑着说：“你好，陈桔。叶思远，你小子艳福不浅啊，女朋友很漂亮嘛。怎么，不介绍一下我是谁？”
我贴在叶思远身边，一动不动，叶思远点头说：“是我女朋友，陈桔。”
叶思禾立即说：“这是我特地带来的正宗阳澄湖蟹，好得很，大家赶紧分了趁热吃。”
我立刻点头，明白叶妈妈的意思。圆桌挺高，叶思远可以自己吃饭，却很难夹玻璃转盘上的菜，我必须多顾着他一些。不过这完全难不倒我，这些事，我已经做了一年，和叶思远之间早已形成了一种默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