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故人归
这话她问过的，那时候怎么就信了他那亦真亦假的玩笑话，是因为她第一次品尝到了爱情的滋味，也开始变得懦弱笨拙了吗？
两人又逛了大半天，外人看起是还真是和闺蜜似的，蒋赢怎么想的温晚不知道，反正她自己已经快受不了了。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她从小习惯了，在拒绝人这事儿上没什么经验。
贺霆衍蹙着眉，手一直来回把玩着那份礼物，他应该是有话想说，却不知道又在别扭什么。温晚干脆主动问他：“你妈妈回来了，开心吗？”
温晚看了眼蒋赢，已经快被她莫名其妙的热情压得有些喘不上气了。
温晚也的确是什么都没听到，但是她看到了一些不该看的。比如贺沉担心的眼神，那样的眼神太刺眼，即使他们是亲人，可总觉得两人之间有种说不出的怪异感。
他朝她扬了扬眉，漆黑的眼底有明亮的火光：“穿上我看看。”
温晚克制着没乱想，也劝蒋赢：“回去吧，我也累了。”
蒋赢有些急了，佯装愠怒地瞪了瞪眼：“我不在的时候霆衍给你们添了许多麻烦，你是贺沉的女朋友，受得起。”
贺霆衍拿着礼物，却看都没看就点头：“你送的，都喜欢。”
许久之后，他轻轻吁了口气：“她怀着我的时候还在和别的男人鬼混，所以老爷子不喜欢我，将我认回去，马上丢去了营地。”
蒋赢接过去喝了大半杯，脸色仍然白得吓人。
人人都说她遇上贺沉是福气、是走运，每每这种时候，温晚都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这话又直直戳了温晚一刀，她僵在那里，无从回答，连呼吸都有些顺不过来。她忽然有些明白这孩子忽然出现在这里的意图了。
温晚觉得她刚才那神情明明不像是这么想的，但是容不得细想，蒋赢已经越过她瞧向了站在楼梯口的贺沉。
温晚被他撞得有些疼，又有些喘，忍不住低声抗议。
温晚低头的刹那，正好瞧见贺沉和阿爵一起出现在餐厅，他显然也听到了这些话，目光投射过来，带着惊疑和诧异。或许是没料到她会这么坦然承认，喜欢这件事，她从没当面告诉过他。
贺沉眼神微微一黯，却不答，只是紧紧抱着她。
他扔下这一句便冷冷离去，门板“嘭”一声被合上，一室清冷，哪还有之前的温存旖旎？
温晚坐在床上想了很多事，越想越觉得揪心。她从一开始就让自己率先陷入了被动的局面，因为贺沉太了解她的弱点，所以从追求开始就招招击中她要害。这让她对贺沉的感情不同于对顾铭琛，这段感情伊始她就抱了期望，这些希望也全都是贺沉一点点暗示给她的。
去洗浴间洗脸，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暗自失笑，这张脸果然是笑了太久么？现在忽然变得悲伤起来，居然这么难看。
温晚看着他眼中的关切，良久才低声回道：“一直在商场里，不冷。”
蒋赢支着下颚，一双透亮的眸子弯的月牙似的，不知道是真的没意识到自己突兀，还是根本没考虑那么多，居然丝毫没有掩饰地问温晚：“你真的喜欢贺沉？你们认识的时间并不久，结婚……会不会后悔？”
贺沉闻言微微垂眸，依旧保持着侧身而立的姿态，脸上的表情晦暗不明，良久才缓慢地看她一眼：“我已经决定了，不会变。”
温晚识趣地准备上楼，却在抬脚的一瞬间正好瞧见有人迈下了台阶。
温晚往自己脸上泼了凉水，一遍遍警告自己清醒一些。
果不其然，没多久那孩子又主动挑起话题：“贺沉一直在找她。”
蒋赢还一脸期待地看着她，贺沉也穿戴整齐下楼，听了原委之后拍了拍她手背：“大嫂一番心意，你待会儿陪她去看看。”
或许真的是她太过敏感？如果贺沉真有什么心思，断然不会主动开口告诉蒋赢结婚这件事。而且看蒋赢这样，好像真的只是长嫂的心思。
她咬了咬唇，轻轻从他怀里退开了。
贺沉侧身给她抽了纸巾：“不是好几年没犯了，怎么又开始喘这么厉害？”
温晚也不知道看见了多少，脸上没什么表情，许久才说：“我准备好了。”
温晚来不及抗议，身体已经陷入柔软的床垫间，他汹涌的吻从眉心一路游移下来，最后落在了微凉的唇瓣上。她刚刚往脸上掬了许多凉水，彻骨的温度，这时候还残留在唇间。
温晚耳根都红了，不知道他的关注点为什么在这里，反问他：“难道，你不喜欢我？”
他眼神复杂地看着母亲的照片，似乎许多话都变成了无声地缅怀。
贺沉只微微皱了皱眉：“如果要紧他会继续打，别担心。”
客房离餐厅有很远一段距离，温晚洗完澡出来电话一直在响，这个电话知道的人不多，所以打来十有八九是找贺沉的。果然她接通后发现是阿爵打来的，对方听出她声音也有些惊讶，语气怪异地问：“三哥在吗？”
贺霆衍闻言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问的问题同样莫名其妙：“你呢，开心吗？”
贺沉的侧脸线条刚毅冷硬，hetushu.com.com这时候却微微带了些悲伤的颜色。他转头看她，眼中却完全没有屈辱的情绪：“她被老爷子看上以后，以为可以飞上枝头变凤凰，谁知道她不过是老爷子三千佳丽中最上不得台面的那一个。”
好在没过一会儿阿爵的手机响了，很快他主动上来拦住了两人，话是对着蒋赢说的：“三哥让我提醒大嫂，您身体刚恢复，还是别太累。改日再逛也不迟。”
贺沉含住她的唇就吻了上来，将她压在身下：“你真的喜欢我？”
少年黝黑的眼淡淡扫过她脸上的落寞，并不拆穿，只说：“她不久就会走。”
温晚脑中闪过这个认知的时候，看对方时心情变得十分微妙。她飞快地想起了那些传言，想起了贺渊曾经暗示她的话。
温晚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逃避，她只知道眼下的情况不该一时冲动就下定论，之前她和贺沉一起经历的那些都不是假的，她该对贺沉多一些信心。
蒋赢的年纪其实有些不好猜，她保养得非常好，眼角连多余的细纹都看不出来，而且皮肤非常白，笑起来明眸皓齿，一副倾国佳人的样子。要说她是个十六岁少年的母亲，还真是难以让人信服。
贺霆衍在她不经意间抬起头，倏地和她目光相撞，温晚已经来不及避让，被少年逮了个正着。她尴尬极了，仓皇地笑了笑：“你开心就好，再没有比妈妈在身边更令人高兴的事儿了。”
这话说得太尖锐，就和刀子一样直接捅进温晚心底最脆弱那一处。她抿唇看着贺沉，忽然觉得自己当真是完全没了解过眼前的男人。
话一出口，两人都沉默下来。
蒋赢还站在桌边喝牛奶，闻言慢慢攥紧玻璃杯，背对着他，眸色渐渐暗了下去。她把杯子放回桌上，这才回身看了眼贺沉：“你知道我是最不会伤害她的人，只是贺沉，我还是不赞成你们结婚。”
阿爵和她也算有些熟了，可还是客套的很，而且这时语气格外肃穆凝重，温晚只好用同样刻板的语气回答：“只是举手之劳，你太客气了。”
贺沉已经放下报纸走了过来，意外地伸手搂住她，还轻轻摸了摸她脸颊的温度：“穿这么少就出门，不怕冻坏了。”
蒋赢也一眼就瞧见她，主动打招呼：“早安。”
贺沉晚上回来太晚，身上带着浓郁的酒味，彼时温晚已经等了他大半夜，最后迷迷糊糊睡着了。
忍不住松了口气。
回去的时候天已经黑了，贺沉坐在沙发里看报纸，听到脚步声微微抬起头来。那一刻温晚忽然有点不太敢看他的眼神，害怕，怕他的目光落在别人身上。
蒋赢看两人一副卿卿我我的样子，会心地笑了下：“不打扰你们了，我先回房。”看样子贺沉是真的喜欢温晚，她当真想多了，蒋赢这么一想心里就轻松了不少，连上楼的步子都轻快起来。
而蒋赢的感觉似乎正好相反，对她没来由的热情：“有空吗？今天一起逛街吧。”
所以她和贺沉面对面而站时，温晚觉得那画面很诡异，明明他们无论身份和年龄都有些差距，却还是意外地很和谐。
看着她脸上真诚的笑意，温晚抿了抿唇没再说话。
她说这话时刻意压低了嗓音，可口吻近乎嘶吼，看得出来是真的不看好两人这段婚事。
她洗完脸出来，一眼就瞧见贺沉坐在床上等着她。男人幽深的目光直直落在她脸上，身边的购物袋随意敞开着，身侧放着的是那套蒋赢给她挑的内衣。
“给你的。”温晚起身从包里把礼物拿出来，递到那孩子手中，接着在他身边坐下，“去的地方有限，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
贺沉并没有留意她的反应，回答的话几乎也是脱口而出：“你是我老婆，不对你好对谁好？”
蒋赢皱了皱眉头：“我还想给你买双鞋，到时候你们结婚——”
她一路都紧紧挽着温晚胳膊，那模样真像是两人关系融洽非常。
她再一次被震慑住，难以置信地看着身边的男人。
人在幸福里沉淀太久，连本该有的触觉都会变得迟钝。
而且，她不由又观察起蒋赢的反应，心虚，她实在表现得太明显了。
回房将行李整理好，贺沉的东西一直整齐地放在另一只行李箱里，温晚却不知道该如何处置。他们现在是未婚夫妻，可那些甜蜜在见到蒋赢的一瞬间忽然变得有些不敢确定起来。她还记得外界那些传闻，即使知道大多是信不得的，可空穴未必无音，如果贺沉和蒋赢……
温晚疑惑地看着她，她们似乎还没熟到可以一起逛街的地步。
贺沉一直看着蒋赢，像是惊愕，更多的却隐隐有些愤怒……
蒋赢有严重的哮喘病，早些年贺峰找了不少专家替她诊治，偏方也吃了不少，后来才慢慢好了一些。
“早。”昨天之后温晚对她的敌意少了一些，只是还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总觉得每次面对蒋赢都有种难以形容的压迫感。
蒋赢看温晚始终没选到合适的，就拿了一套递过来：“这个怎么和_图_书样？很漂亮啊。”
温晚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蒋赢了，以她的阅历和情商，显然不会笨到开口问这种问题，但是她真的问了，并且一脸严肃地期待着回答。
温晚主动打招呼，蒋赢笑笑地瞧着她：“贺沉说你们要结婚了，恭喜。”
贺沉掐着她的腰却格外投入，一晚上要了她好几次。
贺沉当她是逛街累了，不在意地走过去，俯身就将她抱了起来。
蒋赢带温晚去挑了一套翡翠首饰，温晚这时候倒真感觉她有些长辈的意思了，就连当初和顾铭琛结婚时，周尔岚也没这么老气横秋的做派。再看了眼价位，便说什么都不肯收了：“太贵重了，我真的不能要。”
正因为如此，她才会产生那么多错误的讯息，真以为贺沉也爱她……
意大利之行后，温晚更加确定贺沉只会用自以为是的方式关心人，他并不完全是个冷血没有感情的男人。
贺沉把花放下之后，看着照片许久都没出声。
对方见她也是眼神微微有些复杂，大概是没想到贺沉家里会有陌生女人出现，愣了几秒才主动伸出手：“你好，我是蒋赢。”
“没事。”她摆了摆手，这才意识到两人的姿势太过暧昧，直起身退开一步。
贺沉一怔，音色已经低了八度：“什么意思？”
晚上贺沉意外地没再回主卧，反而是洗完澡直接进了她的房间，温晚躺在床上有点没回过味儿来。男人皱了皱眉头，对她这副反应非常不满意，俯身上去，直接在她唇上咬了一口：“怎么，不欢迎？”
拜祭完贺沉的母亲两人就回国了，这次来意大利原来贺沉就是计划了求婚这件事，而且这里是他出生成长的地方，以及这里埋葬着他至亲的人，所以他对求婚想必是极其慎重的。
“当然。”蒋赢已经快步走到他面前，刚刚运动完的脸上带着几滴濡湿的汗意，微微仰着脸一瞬不瞬地打量他，“如果不爱就放她离开。相信我，这世界上再没有比被爱人欺骗更痛苦的事了，补偿也可以是其他方式！你看不出来那姑娘已经对你动心了吗？”
温晚想推开他，手抵在结实硬朗的胸口上，却被他顺势捉了过去。他将她凉飕飕的小手放在唇边吻了吻，声调还是低低沉沉的：“待会儿让厨房熬点姜汤。”
温晚这么想着，心情才稍稍平复下来，她自己也有一段过去，不该这么小心眼的。
温晚那一刻似乎魔怔了，居然仔细盯着他，执拗地想在他五官里窥见某人的半分模样。
话题又丢回了温晚身上，温晚沉默几秒，点了点头：“谢谢大嫂。我非常喜欢贺沉，这和时间无关，是种感觉。”
贺沉并没有马上回答，反而是看了眼温晚：“先上楼休息，我晚点去陪你。”
蒋赢缓过那阵悸痛，转身时却刚好看到温晚站在楼梯口。她吓了一跳，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你、什么时候下来的？”
温晚急忙甩了甩头命令自己别再胡乱想下去！
蒋赢脸上一讪，急忙红着脸摆了摆手：“我没这意思，唉，就说越想对你好越办错事，那我们回去吧。”
她嘴角微微僵硬地重复一遍：“温、晚？”
是因为贺霆衍吗？
温晚承认听到这话时脑子像被人狠狠敲了一闷棍，耳边也嗡嗡直响，连表情都忘记了好好伪装一番，只是莫名地看着贺霆衍。
没想到贺沉已经说了，温晚愣过之后点头道：“谢谢。”
温晚看着屋顶，良久才迫使自己发出声音：“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温晚只好答应了，她还小心看了眼贺沉和蒋赢之间，发现并无任何异样，难道真是外界乱传的？
贺沉率先下了车，从后备箱拿出一大束白色雏菊，目光复杂地看了眼陵园最深处，这才转头瞧她：“带你去见我母亲。”
贺沉脚步蓦地顿住：“这很重要？”
“不用。”她说完忍不住又笑，“你不知道送人鞋不好吗？”
她其实想问问贺沉怎么会和对方那么熟悉的，可是又觉得当面问太失礼。
“婚讯已经对外公布，温晚，这不是玩家家酒。”
温晚礼貌却疏离地和她握了握手，也说了自己的名字。奇怪的是，蒋赢听了她名字眼神却变得越发诡异了，像是并不惊讶，又像是充满了意外，真是矛盾的情绪。
宅子里很安静，她不知道贺沉在哪里，是和蒋赢一直叙旧到现在？他们之间……有这么多话可以说？
阿爵已经帮着蒋赢把东西拿上楼，搂着自己的男人却再没有动静，温晚微微掀起眼帘就见贺沉一直盯着蒋赢的背影几乎没移开过眼。
他眼神越发冷淡，转过头没再瞧她一眼：“我认识她的时候并不知道她就是当年那个小女孩，又怎么可能提前预知她的身份有意去接近她？你想太多。”
蒋赢笑眯眯的样子，还给她倒了一杯牛奶：“你们马上要结婚了，我想了很久都不知道该送你们什么礼物，昨晚好不容易选了一样，今天去看看？”
温晚下意识打量她，蒋赢长得非常漂亮，看不出她脸上有伪装和*图*书的痕迹，尤其是当她微笑看人时，让人不忍拒绝。有的女人就是有这种魔力，让你喜欢不起来，却也讨厌不到哪里去。
有几次她控制不住，很想开口问一问蒋赢：她和贺沉究竟是怎么回事？
温晚只好抿了笑：“当然欢迎。”
“贺渊还不知道你回来，贺家那边最近可能会有动静。出入阿爵都会跟着你们，小心一点。”
店员热情地跟在身后主动推荐新款，温晚心里有事，兴致缺缺地看了几眼作罢。倒是蒋赢挑了好几套，惹得店员笑得合不拢嘴：“太太你真有眼光。”
看样子他很中意这个款式和颜色，只是很小的一个细节，温晚却觉得压抑透了。她没回答，而是径直走到梳妆台擦保养品。
贺沉还想说点什么，看了眼她发白的脸色，终究是什么都没说就离开了。
蒋赢一愣，微微愕然地瞪大眼：“你来真的？”
温晚抬手遮住眼睛，手臂上沾染到了浅浅的湿意。贺沉则是完全没想到自己能将这种情话顺口拈来，要知道以前他从来说不出这么肉麻的话，怎么对着温晚……意识到自己对她做的一些事越来越自然时，除了短暂的惊慌之外，并没有抗拒。
言下之意，贺沉关心她是应该的。
温晚也不善于安慰人，想起初见贺沉的场景，他在人前强势霸道，又总是杀伐决断不留任何情面。难怪被人传成那样卑劣可怕的样子，其实他内心如何，恐怕从没有人真正了解过。
温晚看了看，款式倒是不错，就是颜色她不喜欢，刚想拒绝，对方已经递给了店员，又问了她的size，直接对店员说：“一起包起来。”
贺霆衍继续用沉默拒绝回答。
这多少让她有些沮丧。
她忽然不敢再开口问他任何事，只是紧紧地握着他的手。修长而有力的手指，此刻却微微颤抖着，温晚更加用力地握住他：“没关系，都过去了。你现在很好，她会为你骄傲。”
温晚便不再问了，这孩子想说的自然会说，不想说的她想尽办法也问不到答案。
温晚又控制不住开始乱想，直到管家来请她下楼吃饭。
贺沉并没有马上回答，只是安静地注视着面前的女人，须臾，这才淡淡开口：“你又从哪里看出，我对她没动心？”
蒋赢和贺霆衍都明显一愣。
温晚不赞同地看着他，语重心长地说：“霆衍，其实你叔叔只是不会表达而已，他很在意你。即使将你留在这里，却一直安排医生和老师，他希望你和所有普通孩子一样开心。”
倒在偌大的双人床上看着屋顶发呆，她很快又开始安慰自己：贺沉都向她求婚了，为什么还是这么没有安全感？如果他真的对蒋赢有什么，不会卑劣到利用她的感情，该相信贺沉才对。
贺沉自己开的车，一路上温晚忍不住又偷偷补眠，等再次睁眼的时候发现贺沉带她来的居然是陵园。这才记起贺沉之前说要带她去见一个人，难道那个人已经……
不待她开口，贺霆衍已经率先张嘴了，冷冷地腔调：“你想听什么答案？”
贺沉疑惑地看了她一眼，温晚低着头，飞快地往楼梯方向走：“上楼换衣服。”
那是一双女人的脚，她好奇的目光一点点往上梭巡，最后落在了对方同样愕然的脸庞之上。
说着也不等她同意，直接把卡递到经理手中：“包的漂亮点。”
温晚低头笑了声：“我以为——”还是识趣地咽了后半句，伸手勾住他的颈，狎昵地蹭着他高挺的鼻梁。
贺沉瞧她这副样子，忍不住皱了皱眉头，走到一旁的餐桌前给她倒了杯温水。
温晚有些不习惯她身上的香水味，又被她话里的意思给搅得乱了心神，只是浅浅笑了笑：“谢谢大嫂。”
这次意大利之行，温晚觉得自己随时都处在震惊和意外之中。就像此刻，她看着墓碑上的女人，那么漂亮精致的五官，而且实在太年轻了。她看起来也不过二十四五的年纪，可是这么美好的女人，居然就这么冷冰冰地睡在异国他乡——
整个晚餐途中几乎都是贺沉在和对方交谈，他们不知道在说什么，一会儿放声大笑，一会儿又表情凝重，好像在回忆什么弥足珍贵的东西，温晚也不好打搅，吃完东西喝了很少一点红酒就回房间休息了。
“是。”温晚皱了皱眉头，这一幕似曾相识，她不由记起贺沉见她第一面时，似乎也对她的姓氏非常不满。
可她还残留一丝理智，她也爱过顾铭琛，所以非常理解那种感觉。或许贺沉对蒋赢也只是这样，毕竟他们之间还有那层亲情存在，这种感情永远不是说断就能断的。
温晚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安静地陪在他身边。不知道过了多久，贺沉才淡淡吐出一句：“她是陪酒小姐。”
温晚心里有些不舒服，却还是没在人前发作，点了点头就离开了。
温晚愣了一下，原来刚才的电话是贺沉打的——
蒋赢歪着头看她，那样的眼神其实让温晚非常不舒服，像是透过她在缅怀什么人一样，可是她不好意思说，只能低头
m•ｈeｔｕshｕ.com•cｏｍ避开她观察的视线。
温晚笑着摸他脑袋：“谢谢啊，捧场王。”
温晚的心顷刻间揪在了一起，闷闷地疼，又像是有什么一下又一下接连不断地戳着她胸口。太难受了，尤其还要装出一副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面对蒋赢。
温晚被他话里的意思搞懵了：“走？去哪里？”
温晚心情沉重，再看女人的照片，眉眼间确实有几分风流之色。
贺沉说完之后就是一大段的沉默，温晚猜测让他沉默的这一段往事，恐怕连他自己都不愿回想。
被顾铭琛伤害之后她很快就调整好心态，或许那从一开始就知道是场无望的暗恋，所以并不抱任何期望，也谈不上失望。可如今，贺沉之前对她的那些好，忽然变得异常尖锐，如一把把冰冷的利剑狠狠戳进她胸口。
恰好农场主人敲门走了进来，这是位身材微胖的中年男人，看起来大概五十出头，他显然是听说了两人订婚的消息，带来了蛋糕和红酒庆祝。他和贺沉说意大利文，非常亲密的样子，手臂还时不时会搭在贺沉肩膀上。贺沉那副放松的神情也和往常不一样。
温晚愣了愣，垂在一侧的手指缓缓收拢，仍旧笑着：“和我有关系？”
她隐约有种感觉，蒋赢对贺沉或许真的没什么，可是贺沉对蒋赢，那样的眼神她实在太不对劲了。
他看她依旧一脸疑虑，忍不住又说：“难道你不想补偿她，不希望她过的好？明明你才是始作俑者，这会却作出这般关心在意她的样子，不觉得太可笑？”
温晚想抗议这人专制，想了想抗议之后可能结局更惨，还是老老实实地穿好衣服跟着他出门了。
下楼时桌边已经坐了蒋赢母子俩，却不见贺沉的身影。那两人气氛也不对，始终没什么交谈，彼此的面上也冷冷淡淡的，着实没有寻常母子之间该有的样子。
第二天温晚很早就起床了，在厨房恰好遇上准备喝水的蒋赢，她似乎刚运动完，身上还穿着瑜伽服，美好紧致的曲线一览无余，看起来和年轻女孩子几乎没什么分别。
一路上蒋赢都在观察温晚的反应，这个女人表情不太多，笑的时候也非常客套。与她说话时，对方也会滴水不漏地回答，而且十分得体，不像是听到他们谈话内容的样子。
温晚轻轻吸了口气，目视前方地板，机械地回答：“贺沉想帮你找回母亲，他其实非常关心你。”
蒋赢低头没再说话，只是轻轻咳了几声。
客厅陡然静了下来，温晚下意识回头看贺沉，他明显也看到了正在下楼的女人，表情变了变，眼神很……
率先打破沉默的是阿爵，他没有看温晚，但显然是在向她介绍：“这位是霆衍的母亲。”
蒋赢也转过身来，若有所思地瞧着她，眼神又慢慢落回贺沉身上，应该是在揣测二人之间的关系。
眼下的情况实在太不对了，贺沉即使对她好，可是目光还是会追随蒋赢。温晚一遍遍告诉自己不该胡思乱想，可是现在，真的不是她太敏感。
温晚累得眼睛都睁不开，快睡着的时候，模糊间似乎听到他在耳边说了句什么，可是她实在太困了，一个字也没听清楚。
温晚倏地坐起身，男人一脸的不虞之色，那模样倒像是她不懂事一样。她看他时唇边还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我觉得，我们还不够了解对方。”
阿爵一路跟着两人，逛街这么辛苦的事儿居然也没抱怨一句，就连看她们进内衣店也一本正经地跟了进去。
贺沉一句“晚点陪你”，人却到晚饭前也没出现。贺霆衍离开后，温晚待在书房看书，可始终也没翻页，盯着那些熟悉的汉字，却一点也看不懂里边儿的意思。
想对一个人好……温晚仔细咀嚼着这句话，再看蒋赢的心情就更加复杂了。这个女人或许是贺沉以前爱慕的对象，她免不了就有种想和对方较量的心思，可是这么一对比，蒋赢并不是个心机深沉又惹人厌恶的女人。
温晚依旧想不明白贺沉许诺婚姻以及刻意对她好的原因，如果不是爱情，背后究竟还有什么是他想要的？她糊涂了，也开始混乱，但有一件事是异常清醒的——这婚事该喊停。
“我不太会挑礼物，尤其越想对一个人好的时候，就越是言不达意。”蒋赢主动伸手握住温晚的手指，眼神温和。
却听对方又说：“本来想住段日子就走，但现在想留下观礼，欢迎吗？”
阿爵也注意到她眼神的细微变化，犹豫着又自作主张地对温晚解释了一句：“大嫂之前同大哥一起出的车祸，这半年都在复健，身体才刚恢复不久。”
贺沉没想到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提起来她的反应还是这般强烈，不由有心懊恼刚才冲动之下刺|激她。他迟疑着，还是伸手帮她顺了顺脊背，口气早已不似之前那般冷淡：“已经过去这么多年，知道的人大多都不在了，小晚现在过得很幸福。你也不该再有心理负担。”
贺沉黑密的睫毛微微垂着，落下的剪影遮掩了眼中的情绪，他缓慢地转身看着她，无声地勾了勾唇和_图_书：“对，我做到了，她应该很欣慰才对。”
蒋赢自始至终都笑着，几秒之后才说：“好久不见啊，贺沉。”
经理笑眯眯地走了，留下两人气氛尴尬地对视着。
温晚老实回答了，阿爵就说：“劳烦温小姐待会儿让他给我回个电话，谢谢。”
以后这个女人就是他的妻子，从筹划求婚开始，他就做好了对她负责的准备。
蒋赢闻言怔了怔，脸上的血色瞬间退得干干净净，脑子里混乱地闪过一些血红色的记忆碎片，她按住起伏不定的胸口，转身大口大口地呼吸着。
贺霆衍的母亲？
管家给他们开门，又帮着运行李，直到阿爵匆忙从楼上下来，看到两人时眉心微锁，尤其是看温晚的眼神不对劲。他咳了一声，话是对贺沉说的：“我有点事要和你单独谈——”
贺霆衍选择性无视了，继续低头把玩着手中的盒子，纤长的睫毛安静垂落着，白净的脸庞上，其实并没有太多蒋赢的影子。
贺沉看了她一眼，眼神早就一如平时那般冷静沉稳：“只要你不说，她一辈子也不可能知道。”
她甚至怀疑，自己也没完全看清楚过他真实的内心，就像眼下他只寥寥数语，却明显还有许多痛苦遮掩着不愿轻易示人。
只是贺沉没想到，下一秒，温晚就说了一句让他以为是幻听的话。她说：“我们的婚事，先暂停吧。”
温晚一怔，贺沉已经朝她伸出手，唇边还带着很少一点笑：“让她见见自己的儿媳，她应该很高兴。”
蒋赢好像没看出她的不自在，反而自来熟地挽住她胳膊：“我没什么朋友，所以真心将你当妹妹，你别拘谨。”
看眼下贺沉的样子也不像是说谎，可蒋赢还是不放心：“如果温晚知道真相怎么办？你这样，她会伤的更深。”
蒋赢已经调整好情绪，尽管方才有短暂的失态，眼下却又恢复了从容恬静的样子，浅笑着说：“很好听的名字。”
蒋赢转头瞪着他，已经不太高兴，却忍耐着没有发作：“只是关心，你想的太复杂，温小姐断然不会乱想。我是长嫂，关心晚辈的婚事没问题，对吗？”
不过是又遇上了一个心有所属的男人罢了……可为什么胸口还是会这么疼，原来同样的伤承受两次，第二次非但不会麻木，反而比第一次还要难以承受。
她上楼换衣服，贺沉已经准备出门，临走前却又折了回来。他侧身立在餐厅门口，对蒋赢说了一句：“别乱说话。”
贺沉看她一直古怪地盯着自己看，恍然大悟一般将人微微扶起一些，居然伸手给她按摩关节：“阿爵说你们逛了很久，累？”
门口有人敲门，她微微侧过脸就看到了立在门边的贺霆衍。
温晚想明白这些，心里就越发甜蜜。她很庆幸自己遇上了这么有责任心的男人，本以为离婚之后一切都会变得艰难，没想到事情却是另一番样子。
对方偶尔也会说几句蹩脚的中文，几乎都是在夸贺沉的：“贺会是个好丈夫，温小姐遇上他很走运。”
贺沉眯眼打量着她，忽而勾起唇冷冷笑了一声：“还要怎么了解？你和顾铭琛倒是够了解，最后呢？”
蒋赢蹙了蹙眉，在他抬脚要走时又急急开口：“你爱她吗？”
贺霆衍冷淡地听她说完，面无表情地反问道：“他和父亲不合，关心我？很令人费解不是吗？”
温晚看着他眉眼间的情绪，如果眼下的一切都是伪装的，这个男人的演技也实在太好了。
贺沉带温晚离开的时候，她回头看了眼墓碑上的女人，贺沉没有告诉她为什么母亲会被独自埋葬在这里，还有很多事都没告诉她。可她还是愿意陪着这个男人一直走下去。
贺霆衍又露出了那副与年龄不相符的嘲讽之意：“是吗？”
蒋赢点了点头：“我知道，之前传我同人私奔，现在回来了，贺家那群人不会放过我。”
居然比以前还要疼。
温晚听着他简单的只言片语，胸口却像堵了很大一块巨石，想起他在贺家早先被人逼权辱骂，甚至家宴那晚还有人背后说笑歧视着，那样一个庞大的家族，他这样的身世，不知道经历了多少难以想象的事情。
温晚懊恼极了，如果不是这两天事情太多冲击太大，她肯定不会忘。总担心会耽搁什么大事，一路惴惴不安地回家，好像一切还是离开前的样子，没什么特别的地方，这才暗自松了口气。
两人转机回了青州，见到司机的那一刻温晚如梦初醒，急忙拉住贺沉的袖子：“糟了，我忘记阿爵之前给你打电话，说有要紧事。”
温晚半真半假地笑着：“寓意是让人离开呢。”
男人皱了皱眉，伸手摩挲着她同样冰凉的脸颊：“怎么这么冷？”
“爵叔带她回来就给贺沉打电话了。”贺霆衍又是别有深意地看她，此刻他的每一个眼神都让温晚觉得难堪。
温晚心想哪有人这样送礼物的，居然还直接让人去看满意不满意。
第二天又早早被人从床上挖了起来，贺沉也不解释要去哪，直接丢给她一身衣服：“两分钟，换不好我来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