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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间只得一个你

作者:蓝白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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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第九章

许唯星把他让进了门。
果然,赫勒的那几个旧同事们看她的眼神,都多多少少让人不是滋味,许唯星见这帮人朝自己这边走来,又见主办方代表热络地朝门边迎去:“卓总监!您终于到了!”
负责递花和奖杯的礼仪小姐柔声催促:“许总监?”许唯星才收拾好笑容,抬眸看向礼仪小姐,接过奖杯,递给获奖的明星车手。
闻言,许唯星只能无奈地耸耸肩,出差可没带礼服,一时间让她上哪去弄一身像样的行头?
很快,赛道上的明星车手热身结束,观众席上各明星的粉丝吼出一道道声浪,贵宾厅里倒是隔音效果很好,一点也不觉得吵嚷,许唯星在凌亚的席位上入座,卓然路过她身旁,即将走向赫勒的席位时稍稍一顿,轻声赞了句:“架子端的真好。”
但显然她是多虑了,上班一周有余,周子廷平日里在公司里和她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真的就表现的跟她的一般老友似的,不疏远,也不过度热情,这个度把握得真好,许唯星隐隐都佩服了。
他第一次那么近距离地看着她,几乎要望进她灵魂里去似的;
突然门外传来熟悉的声音,许唯星下意识地收回了原本踩在垃圾桶踩脚上的腿,随着桶盖“啪”地一声合上的声音,卓然也推开书房门走了进来:“怎么连灯都不开?”
许唯星说完,也不等任何人开口,就这么把果盘撂在了一旁,即便知道卓然夹在中间肯定会很难做人,也依旧直接调头往书房走去。
见她这么来去匆匆,卓然连忙唤她:“星星……”
她可没想到短短的两个月时间,她已变得如此依赖他,离不开他……
看着眼前一望无际的台阶,许唯星有些不放心的提了提自己的裙摆——当众摔跤的话,再美的礼服也挽救不了她的出糗。
明明是这老太太做得不地道,到头来却反而是她不对?许唯星实在是忍不住笑了,再无心与老太太理论,直接扭头就走。
许唯星看着面前的这位李先生,正想着要以什么借口推掉他的邀约,可还没说出口,就突然斜刺里快步走来一个人影,在谁也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当着李先生的面把许唯星拉走了。
许唯星确实是饿了,尝了一口便忍不住竖起了拇指,目光也不由自主地飘到了平底锅里那色泽诱人的番茄肉酱上。卓然把番茄肉酱淋到通心粉上,冒出的丝丝热气看得她眼都快直了。
许唯星是想示好来着,见孙魏娟走近,便盖上笔记本电脑,起了身准备迎上去:“阿姨……”
没错,无视就好。
孙乐妍一时不察望进他的眼里,他眼里黯然的光影看得她不由一愣,为了掩饰什么似的,猛一拍周子廷的脑袋,刻意低声骂道:“你他妈的!别吐车上啊,这司机壮得能揍扁两个我!”
顿了顿之后,许唯星悄无声息地推开了门。
“这么简单?”许唯星还是不信。
许唯星不得不暂时退场,去趟医院开点药临时镇一镇,好最快速度赶回来,免得错过最后的颁奖。
只是没想到,去医院看皮肤科,中途却被转去了妇科。
“就那样呗,”张苒耸耸肩,有些不以为意,“就因为我这婆婆,筹办婚礼的时候我跟我老公差点掰了这事你是知道的吧?”
贵也有贵的好处,简简单单一件剪裁利落的长裙,无需任何首饰相配,已令穿着它的人异常夺目。
“……”
人就是这么奇怪的生物,面对至亲都无法启齿的话,对一个局外人却可以侃侃而谈。
“听个演奏会而已,我犯不着砸几千欧进去吧?”许唯星难免肉疼。
不仅亮着灯,还飘来食物的香气。
“Sometimes I feel so happy
周子廷的眼里自然而然流过一丝惊异:“你和卓总监还没打算结婚?”
孙魏娟最终只能摔门而去,但自那天之后,真的就再没踏进过卓然公寓半步。
卓然倒是不以为意:“那是因为我们都忙。再说了,偶尔钟点工也没多少钱。”
他眼里流露出的那一抹光,应该可以称之为“惊艳”吧,可那抹惊艳几乎在下一瞬就转变成了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失落?不甘?种种情绪汇聚到最后,只幻化成他玩笑似的问出的一句:“要不……我们不去了吧?”
但即便如此,包括凌亚在内的另两家赞助商都不能提前离席,只能把酒会单纯地当作工作之余的消遣——美酒,佳肴,大小明星,和平日里不怎么露面的富商,已经足够看头了。
接起来——
许唯星对卓然的母亲还算了解,大概自己打开书房门的那一刻,也会是孙魏娟摔门离去的时候,可就在许唯星准备拉开书房门时,听见卓然替自己解围道:“妈,我已经说过无数遍了,江兮茜只会是我的朋友,我现在的女朋友,您未来唯一的儿媳妇,只能是唯星。”
而如今的周子廷,孑然一身,最终还是没忍住扭头望了眼身后的演奏大厅——那个女人扑进了另一个男人怀里、就算流泪也难掩笑容中的幸福的模样——这个答案他早已预料到了不是么?在卓然提出让他帮忙时,在他带着这女人来到卓然提前预约好的奢侈品店时,在他亲自把她领进演奏大厅时,他就早该料到了,不是么?可为什么此刻亲眼见到,却还是控制不住地心如刀绞?
钢琴曲还在继续,许唯星却仿佛在一瞬间,再次经历了一遍过去的种种。
许唯星看看他得意的模样,再看看面前的这份简单至极却诚意满满的宵夜……这么一个男人,在这么一个瞬间,真的令许唯星很有一种,想要安安心心地过相夫教子的日子的冲动……
只是这次在路过书房时,看着虚掩的书房门,许唯星还是没忍住,停下了脚步。
“鑫立的老总。”
这大周末的,逛超市的一般都是携家带口,许唯星环顾了一下四周,低眉思索间便忍不住问:“你和你婆婆现在相处的怎么样?”
“你们都急着催我回来,我一急,就把药落医院里了。”为了不让这个脑子转得飞快的男人在自己的这句托词上斟酌太久斟酌出什么破绽来,许唯星连忙补充道,“应该没什么大碍,你看,这片已经消疹,也已经不痒了。”
卓然坚定而郑重地重申,许唯星的脚步钉在了书房门口,有他这句话,许唯星顿时有些懊悔自己这般撩挑子走人的行为——他总是设法处理他们之间出现的各种问题,相比之下,自己实在是,太过任性。
许唯星笑笑:“去餐厅吃点东西。”
卓然不禁揉了揉太阳穴,哎,这女人还真不好糊弄:“几十万吧。我妈这次来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事儿。”
许唯星站在医院大门外,脑中一片迷茫。不知怎么突然就想起小两个月前卓然母亲突然翻到她的避孕药后跑来质问她时的样子,以及看见她把药瓶随手丢进抽屉时,孙魏娟那直勾勾的眼神。
许唯星自认要求得不能太完美,有了这么好的男人,和自己未来婆婆总是不对盘这件事,只能尽量忽略。
“忙?人家兮茜不忙吗?人家堂堂一女主播,天天上电视的,还不是一有空就跑去我那儿帮我做饭,收拾屋子,女人既不做饭,又不收拾家,还能叫‘女人’吗?”
孙魏娟短短时间里脸色几遍,好一会儿才找回平日里的架势,凝起眉反问:“是又怎么样?”
周子廷穿过通往外接大厅的大门,他的身后是演奏大厅里突然传出的众人欢呼,他的身前则是空旷冰冷的大厅,周子廷就这么静静地矗立在这两种极端反差之中,默默地从兜里摸出自己的皮夹。
许唯星看着拉着她来到这儿的这个面无表情的男人,忍不住笑了:“卓总监可真够大胆的,就这么当着所有人的面拉着对手公司的人走了?”
所有的旁观者既期待又忐忑地紧紧看着他们,这之中,唯独周子廷一人,脸上不见一丝表情,教人猜不透任何情绪。
“这么晚回来?”——
许唯星真不知道该如何倾诉今天发生的这一切,到底是噩耗还是喜讯?连许唯星自己都不知该如何界定。只能朝这个与她隔着一整片人群的男人举杯,隔空碰一碰。
“没什么好对不起的,你在我生命中很重要,我在你生命中却只是个路人甲,我回国那会儿以为自己还来得及参与你的人生,但……还是迟了,这大概只能怪我自己运气不太好吧。”像是说了一个笑话,周子廷说完便忍不住笑了笑,只是这笑容,何其落寞。
门外的卓然倒是荣辱不惊的样子,平静地看着周子廷,客气地一笑:“周先生,能请你帮个忙么?”
卓然伴随着音乐走下台,走向许唯星。
半人高的香槟“砰”地一声由冠军开了盖,起泡酒的酒香溢散开来,周围人冲撞着拥抱着,许唯星本能地护住肚子退到了稍微僻静一点的地方,这时站着的角度,一抬头就看见了正在台上由冠军亲自倒酒的卓然,卓然手执剔透的郁金香酒杯,准确地捕捉到了这个女人的目光。
卓然倒挺不以为意的:“刚才在楼下她跟我说了,放心吧,搞定了。”
卓然帮孙魏娟报了所老年大学——社区组织的,一群老年人跳跳舞,耍耍太极,组织组织大合唱一类的活动。孙魏娟这么一忙起来,许唯星确实不再成天和她抬头不见低头见,卓然明显是为了她才这么安排的——许唯星不是不懂,前几次周末她也跟卓然去接老太太下课,再一起吃饭。
许唯星抬头看他,他却已然恢复步伐,径直走离,只留一个稍稍勾着嘴角微笑的侧脸,深藏功与名。
走近一看,锅里正煮着通心粉,卓大厨正忙着炒制番茄肉酱。卓大厨应该是听见了她的脚步声,这时候回过头来见到她就杵在他身后不远,他也不怎么惊讶,只是一笑。
许唯星倒是乐得清静,自己刚到新公司,什么业务都得从头开始熟悉,和赫勒完备的市场体系相比,凌亚成立不到十年,市场还很混乱,针对性也不强,缺失各个价位的主打产品,这些都是她这个新任市场总监需要调研和解决的问题。
孙魏娟到底是什么时候把她的药换了?又或者……是卓然?当这个想法突然从脑子里冒出来的时候,许唯星自己都吓着了。
许唯星无奈地耸耸肩,“她看到我的避孕药了。”
显然和*图*书卓先生抓错了话里的重点,突然带点意有所指的态度反问:“工作全做完了?”
避孕药还放在原位。
可偏偏今天什么都在跟她做对似的,在家吃了顿简易早餐,喂完项少龙便准备出门时,卓然突然叫住她,锁着眉头盯着她的脖子看了好一会儿。
“许总监,你该不会打算穿这身去听演奏会吧?”
许唯星还以为他又要“兽”性大发,忍不住在他肩上抗争着:“你你你……刚才鸳鸯浴还不够啊?”
许唯星却已是依言走到了书桌后入座,边开电脑边说:“放心吧,我肯定比你早处理完。”
许唯星聊赖的答了句:“没有啊。”就再不作声。
她原本因台上的强追光而模糊的视线渐渐聚焦,看清了坐在钢琴前的人竟是卓然!
可就在许唯星几乎要溺毙在他磅礴的落寞中时,他却绅士地选择了起身:“孕妇不适合晚睡,早点睡吧,我就不打搅了。”
在处理某些事上,卓然反倒比她老练,许唯星也只能用他教自己的这套这么安慰自己了。
傻子都听得出孙魏娟的话里有多少指桑骂槐了,许唯星尽量不让自己心里的冷笑浮到脸上去,她不懂江兮茜收买人心的那套——学不来也不愿学。
万一被他猜到她怀孕了,他会是个什么态度?许唯星本就已经招架不及,不想再给自己平添烦恼。
但这次,许唯星自认还是避开的好,好在她已经找好了托辞:“我约了张苒一起逛超市,中午在她们家吃。”
“……”
可毕竟她始终是个外人,没法掺和卓家的家事,即便对这十几万心存腹诽,也不能说什么,宁愿转移一下话题:“碗筷还没洗吧?我工作做完了,我去洗。”
也不知卓然相不相信,只是微微点了下头,其实许唯星自己打心底里也担心周子廷对自己依旧表现太热忱,自己心虚,自然也就不知该再说些什么让餐桌对面的这个男人宽心。
芝加哥着实是比密歇根繁华,国家大道更是奢侈品的天堂,许唯星就这么被带进了一家定制、成衣一体店,华服倒是应有尽有,却连标价牌都没有,可见昂贵。
更没想到电话那头会响起周子廷的声音:“还没睡吧?”
卓然沉眉思索了一会儿,突然问:“和周子廷有没有关系?”
Baby you just make me mad
北京不知不觉迎来了夏末,国内最大的汽车俱乐部牵头的赛车友谊赛也拉开了帷幕,友谊赛的规模还挺大,并且筹得的款项将用于慈善用途,北京作为首站,不少明星车手都前来助阵,可以算是大腕云集。
不成想自己话音刚落,卓然就把她“啪”地放在了餐桌旁的椅子上——原来他片刻前一手抄起她时,另一手顺势就端起了那盘通心粉,如今,把她放置在了椅子里的同时,把那盘她望穿秋水的通心粉搁在了她面前的餐桌上,双手悠哉地插着裤袋,站在桌旁看着她:“当然是……吃完宵夜再吃你。”——就是这么恶趣味,爱看她这副惊魂不定的样子。
周子廷这时候倒是十分听话,完全不复她在他手底下实习那会儿、他的高高在上,反而像个孩子,眼一闭,就这么乖乖躺她腿上不吭声了。
万总的爱女一直在芝加哥进修音乐,小姑娘还即将迎来人生中第一场独奏会,万总自然要在聚会上广发邀请函, CEO自然是满口答应下来、说是一定出席,只是不成想万总周到得连许唯星他们这一众虾兵蟹将都考虑到了,也让他们务必参加。
她可不想让卓然看见药盒上大大的“孕妇可用”字样。
“还有,你今天是怎么了?”卓然突然审视一般地低头,看向她的脸,“去了趟医院回来,整个人都不对了。”
许唯星顿时深色一紧。
因为这枚突然横空出世的戒指,许唯星早把自己母亲那事忘得一干二净,如今只顾得上小心翼翼地观察他的表情:“你没生气吧?”
和张苒一同带着丁丁逛超市,可比面对老太太轻松多了,丁丁一路在超市里到处蹦跶,见到什么玩具都忍不住试一试。
彼此在工作上的身份多多少少有些敏感,卓然见她闷头开启工作狂模式,也不好一直待在书房里看着,况且他自己报告需要连夜赶工好发出去,只好嘱咐一句:“别熬太晚。”便任由她去了。
But mostly you just make me mad
他说得可真大言不惭,却也是不容辩驳的实施,许唯星看一眼手表,酒会这回都已经接近尾声,索性也不管不顾了,跟着卓然一路顺着旋转楼梯下到一楼,提前溜号。
这个在谈判桌上花语连珠、如今却被一件衣服愁得一筹莫展的女人,周子廷看着看着就忍不住笑了,但他很快正了正脸色,抬腕看看手表,见时间还有容余,二话不说拉起许唯星就走。
老太太真的就在书房里,正弯腰在书桌的抽屉里翻找些什么。
许唯星也正有此意,就朝他点点头,就此别过,他回他的房间,她去她的餐厅。
出了书房便直奔玄关,这时,卓然却从卧室里出来,正与她打了个照面。
司机为周子廷开车门,周子廷走下车,许唯星随后扶着他的手臂下车。
卓然侧脸对着台下,表情和琴声一样沉着、悠扬——
那眼神意味着什么,许唯星之前从没多心过,现在却是一经回想起孙魏娟当时的表现,愤怒便瞬间替代了迷茫,以至于她完全没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间已将手中的检查报告揉成了一团。
此时的许唯星已经起身走向了厨房,头也不回地点了点头,“嗯”了一句,下一秒就听见沙发上的这个男人“噌”地站起的声音,他三两步就来到了她身后,许唯星只来得及回头的工夫,就被他打横抱起了,直接朝厨房的反方向走去——
认出门外那人的那一刻,周子廷的脸有一瞬间的迟疑,这人怎么会出现在这儿?即便出现在这儿,也应该是敲隔壁房间的门,而不是他的房门吧?
“这是……?”
显然周子廷问的不是这个,他一瞬不瞬地看着手册上的“Handbook of pregnant women”几个字,眼里有着满满的疑惑以及不确定。许唯星见状,心里的那点滋味有些难以描述,仿佛松了口气,又仿佛因为看见了他眼里那点被理智强压着的惊痛而有点于心不忍,可最终她还是狠了狠心,有些故意地幸福地微笑开来,补充道:“我怀孕了。”
凌亚和赫勒作为赞助商,自然要派高管出席,前期亮个相,后期还得给赢家颁奖。作为凌亚的市场总监,许唯星自然要出席——
许唯星不由得感叹,见不得光的情侣:“好的,马上下去。”
“许唯星,给我个机会,好么?”
昨天医院里开的致过敏的药,她把包装纸上“孕妇可用”几个字给撕了,才敢大大方方地拿着它站在镜子面前,给自己上药。
许唯星的座位位于听众席的走廊边,听众一一入场,从许唯星身旁走过,许唯星不时地抬头看,始终没看见周子廷。
就在这时,周子廷也赶到大堂了,许唯星扭头望一眼正从电梯间方向走向他们的周子廷——好家伙,连周子廷都穿得这么正式,黑领结、白马甲,趁得整个人挺拔精神,熠熠生辉,走路都带风了似的,许唯星低头再看自己,越发相形见绌。
幸好隔周周一回公司提交完文件,开完例会后,她就要启程前往美国,连跑三个城市与三个不同的汽车品牌碰头,此次出行由凌亚的总裁亲自牵头,凌亚未来的成败就在此一举,哪允许她被那点家长里短占据了心神?
二人就这么拾阶而上无疑是场内最光彩夺目的一对,进场前,周子廷的短信铃声突然响了,周子廷低头看了眼短信,朝许唯星抱歉地笑笑:“我有点事,你先进去吧,我待会儿进场找你。”
一曲终了,周围恢复一片安静,卓然也来到了许唯星面前。
自从她生日之后,她和周子廷的关系就一直是这样——比朋友关系差一点,比一般同事关系好一点,单独见面的话多少还是有些尴尬的。
周子廷笑笑,不置可否,但还是继续说了下去:“比如我……你也知道,我很早就跟我爸妈一起移民了,曼哈顿的学校里,无论黑人白人都长得特别高大,我当时那么一个小胖子,被欺负的程度你完全想象不到,相比之下,当年在国内的学校里欺负我的同学,已经算仁慈了。但当时我的性格就是那么懦弱,我以为忍一忍,忍到毕业就没事了,直到那一次,他们当着我的面,把我的自行车给砸了。”
“我……”许唯星想了想,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此刻心里的纠结,思来想去,似乎也只能说,“……我大概也要结婚了。”
许唯星也跟着笑了笑,这种带点苦涩的笑容不由得令张苒侧目:“你干嘛突然问这个?”
就在周子廷还在为自己的行为哭笑不得时,门铃突然响了。这么晚了还有谁会找他?周子廷迟疑了片刻,捏了捏有些沉重的眉心,且算调整好了表情,转身开门。
可冲动之所以称之为冲动,就意味着第二天醒来,那股无来由的烦闷就又统治了一切——
“……”
“调戏?”许唯星可真没看出来。
这次出差进展的尤其顺利,CEO松了口大气,许唯星又何尝不是?凌亚这次的品牌提升之举,原凌亚的市场总监已经替她打好了地基,可不能毁在她手里,如今收购金额和股权归属基本已谈妥,就等资金就位了,许唯星肩上的一块大石总算落了地,一众同事也有心情飞芝加哥参加华人商圈的聚会了。说来也巧,这次聚会,许唯星面试过的那家鑫立集团的董事长万总也在。
掌声淹没了手机的声音,许唯星无奈,只好起身,准备到场外去继续打电话。起身的同时下意识地瞥了眼台上,一个西装笔挺的身影正从台侧走向台前,可台上的那束追光太过耀眼,许唯星只看见台上一个模糊的人影在移动,她也来不及细看,准备出去打电话。
和她曾经最爱的那张黑胶唱片的音质很不同,却一样的镌刻入心;如今,更是琴音代替他的声音,在许唯星耳边低吟浅唱着:仅有你令我痴狂;仅有你https://www.hetushu•com.com,令我痴狂……
咀嚼了半天终于咀嚼出哪儿不对了——什么叫再晚两年估计就生不出来?许唯星真给跪了。
Sometimes I feel so sad
一看她名片上的市场总监几字,这位李先生便笑了:“看来确实是人挪活啊。”看来他对她印象还挺深,还记得她去年的职位是品牌经理。
放照片的地方有张老照片,更准确地说,是半张照片——似乎是从某张完整的毕业照上剪下来的,上头依序站着的全是小学生模样的孩子,孩子们全都以花骨朵般的笑脸面对镜头,唯独最不起眼的角落里的那个小胖子没有被拍到正脸,只因在快门按下的那一刻,他忍不住回过头去窃窃地望一眼后排站着的那个瓜子脸杏仁儿眼的小女孩——那是当年的周子廷和许唯星。
许唯星端着盘子来到灶台边,他正好接过,捞通心粉出锅,挑了些炒好的肉酱送到她嘴边:“味道怎么样?”
“大概是水土不服吧……”
许唯星正不知该如何作答,耳边就响起了卓然的声音:“出来得正好,开饭了。”
听众席的掌声停了,预示着演出即将开始。许唯星却始终低着头,一面看准脚下的台阶,一面朝出口方向走去,直到熟悉的钢琴曲悠然响起。
两个人就这么,隔着成排的座位和听众,对望。
“怎么跑书房来了?”
她不知道他是怎么说服这些人都出席的,她不知道他为此做了多少努力,她不知道……到了这个时候,许唯星脑子里反而一团浆糊:“你……”
许唯星看着越来越近的他,除了无声的哭泣,根本说不出话来。
而赫勒的代表,很明显是卓然。
“那有什么?卓总监在成为卓总监之前,首先得是个男人,一个正常男人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女朋友遭别人调戏?”
带着点小得意点点头,煞有介事地重申:“那当然,别忘了,你的卓总监在成为卓总监之前,首先得是个男人。”
“……”
如今的许唯星,除了沉默,真的不知还能用什么来应对他此刻看她的眼神。那种明知不能说,但不说就真的要遗憾终身的眼神……这一切的一切化到最后,只剩下一句叹息:“谢谢你能听完;你放心,我跟你说这些没别的意思,只是因为以后再也没机会说了。”
许唯星看一眼身旁的空座位,再看一眼手表,忍不住从手包中拿出手机打电话。可惜周子廷的电话迟迟不通,而这时,听众席上渐渐响起了稀稀落落的掌声。
老太太明显被唬得一怔,但很快又虚虚地笑着打起了招呼:“唯星回来啦?”
“对不起……”许唯星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本能地说出这句话来。
卓然果断把鸠占鹊巢的它抱回猫舍,回到卧室时,许唯星已经开始帮他放洗澡水。
就在这时,房间里的座机响了,这么晚了还有谁会打她房间里的座机?
两幅大提琴图案的巨幅独奏会广告板分别矗立在台阶的左右两端,穿着正式西装与礼服的男男女女两两相伴着走上台阶,走进演奏厅的大堂,处处衣香鬓影。
他第一次穿衬衫时,笨拙得连袖扣都扣错了,而她,就像手把手教他怎么打领带一样,替他扣上袖扣;
卓然倒是一点也不意外似的,静静地回视了她一会儿,便笑了,只是笑容略有些勉强:“意料之中。不过在我昨晚翻出这枚戒指的时候,还带了点侥幸,想有没有千分之一的可能性,你一冲动就答应了。”
许唯星笑笑,算是回答。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卓然拿出婚戒盒,单膝跪在许唯星面前,只等她的一句答案。
这边厢,周子廷的回忆还在继续:“他们砸了我的车,我也不知道那时候我为什么会觉得我这一生中最美好的东西就这么被他们给毁了,那也是我第一次对他们反击,虽然最后我还是被他们揍得鼻青脸肿,但他们中的老大被我打破了头,那之后再也不敢动我,也是在那之后,我才发觉,我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弱,那次反击算是一个契机吧,虽然我因此被记了一次大过,但从那之后,我不再一心全铺在书本上,我很努力的减肥,健身,完善自己,也不再封闭自己,而是学着去多交朋友,扩大自己的朋友圈,那之后,我的人缘慢慢的变好了,好哥们儿也多了,也有女朋友了——我自己是没发觉,但我的朋友们都笑我看女人的眼光永远那么单一,交的女朋友永远是平时不爱笑,看起来特难接近,但笑起来两边嘴角一定会有两个小小的梨涡,笑容让人看着觉得特别甜。”
孙乐妍在酒保的帮助下,好不容易把周子廷弄上出租车,这时候的周子廷还算清醒,起码还认得她:“不好意思啊,没带钱出来,我也不知道酒保会给你打电话。”
卓然笑着摇摇头。
那边厢,老太太似乎没找到想找的,皱着眉头直起了身,下一瞬自然就发现了门边的许唯星。
凌亚一直有意打破一贯的低端品牌形象,市场部门和产品开发部门通力合作,拟推出一款可以进军中端市场的车型,凌亚的前任市场总监已经完成了所需的前期市场调研,如今就差“借壳上市”——收购一家濒临破产的老牌美系车品牌,借着洋品牌残留的威望,推出属于凌亚的终端车型。效仿当年收购了沃尔沃的吉利,希望能一举打入国内的中端车市场。许唯星任职凌亚之后一直在跟进此事,今天正好是周五,这份文件下周一才需要提交,许唯星大可以留到周末慢慢搞定,无需这么急着处理,可是没办法——她今晚注定要失眠了,不如开夜车把工作做完。
是主办方的人,见赫勒的总监坐在凌亚的座位上,而凌亚的总监却干杵在窗边,又见贵宾室里冷冷清清地再没有别人,来人就只愣了一下,也没太在意,立马就笑容可掬地问:“二位,找你们好一会儿了,下去合个影吧?”
洗澡时又是嬉闹又是绵绵不绝的吻,许唯星现在确实是口干舌燥,她进厨房倒了杯水,边喝边返回,返回的却不是卧室,而是书房——为了避免被孙魏娟像上次一样发现,她一直把药放在书房最底下的抽屉里,卓然还故意揶揄过她,说她这是故意把“战场”从卧室引到书房里来,他倒也挺乐在其中的,有一次把她懒腰一抱,直接抱上办公桌上“享用”时,还不小心把她的笔记本电脑扫到了地上。即便电脑摔磕了一角,也没影响到他的兴致:“嗯,不错,在书房里确实别有一番滋味。”
“……”
许唯星说完便觉得不妥,她在这儿忙工作,卓然在做饭,一向观念里只能是女人洗衣做饭的老太太听了岂不是要炸毛?但显然她是多虑了,孙魏娟完全没发表什么异议,就跟着她出了书房,一边走,一边不忘提醒:“那药千万别再吃了啊!”
她下周就要出差,如今连套像样的换洗衣物都没有带出来,住酒店都住得不踏实,要不干脆回自己家住?这个想法冒出来的下一秒许唯星就自我否决了,孙乐妍虽然已经结束了实习回到上海,母亲却毅然留在了北京,许唯星了解自己的母亲,以母亲的性格,不等到她主动离开卓然并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承认错误,母亲是绝对不会罢休的。
李先生去年还想约她单独去喝一杯的,可惜去年派对结束后,一出门就看见了等在外头的盛峻,许唯星得以成功逃脱,跟盛峻吃烧烤撸串去了。
许唯星倒是挺诧异他竟会观察到这一点,这些天所有人都忙得脚不沾地,做什么都争分夺秒,就连吃饭都是能吃多快吃多快,以免浪费宝贵时间——除了他,应该没人会去注意她吃了多少。
“我这么做,还不是为你们小两口好?你们年龄都不小了,婚又不结,孩子又不生,要拖到什么时候?拖到到时候想生生不出来了,有的是你们后悔!”
许唯星也真正进入了工作恋情两不误的阶段,母亲在她家坐镇,就等着看她什么时候回家主动认错,许唯星还真就成了叛逆少女,直接住到了卓然的公寓,一辈子任性这么一次,就任性了个彻彻底底。
许唯星被他吓得手本能地抓住他包抄在她腰间的胳膊,知道是他,下一秒便回头看他,有点不满:“你怎么总爱这么吓我?”
看着这短短几个字的微信,许唯星的思绪又不由得飘远,眼前有一位年轻妇人怀抱着正在唑手指的孩子拾阶而上,与许唯星擦身而过,许唯星忍不住盯着那孩子粉润润的脸蛋看了半天,这才意识到自己走神,猛地把自己的视线从那孩子脸上扯回。
半晌周子廷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卓先生?”
待周子廷来到她面前,上下打量了她一轮,分明也在疑惑,她怎么穿成这样就出门?
试衣过程倒是十分的快准狠,许唯星几乎一眼就相中了导购小姐推荐的这条斜肩的白色长裙,裙摆处带透视效果的水墨画十分别致,连尺码都如同量身定做一般,等她从试衣间里出来,周子廷看第一眼就愣了。
那她呢?
在卓然这儿住着,这男人什么都替她打理好了,许唯星唯一要应付的,或许只剩下时不时造访的卓然母亲。
孙魏娟说着,突然就把一个小药瓶直接甩到许唯星桌上,一副前来问罪的样子,许唯星吓了一跳,拿起那药瓶一看,原来是她搁在床头的事前避孕药。
说罢便分头赶往公司,和各自的同事一同前往友谊赛的现场。
是卓然发给她的微信,“开好药没?赶紧回来,要颁奖了。”
“直到后来回国,翻到了一张很早之前的班级合照,我才突然明白过来,为什么自己总是被同一种类型的女人吸引。”
在这个女人开口说出答案的前一秒,周子廷选择了面无表情地转身,独自一人离开大厅。
他虽这样表明了态度,但许唯星还是忍不住一直看他,卓然不尽快转移话题都不行:“我今天不是说要带你见个人么?可惜你妈半路杀出来把你堵回了家里,推迟了晚饭时间,他待会儿又有要紧事,只好作罢,明天你直接去他公司见他吧。”
许唯星不确定地看他一眼,周子廷把她的手包和邀请函一同交到许唯星手里。安抚似的拍了拍她的手背,就这么调头走了。留许唯星一人,不和_图_书解地目送了他一会儿,见他真就这么走了,只能独自一人朝演奏大厅的入口走去。
“我喝杯水再睡。”
许唯星当时的脸色可不怎么好看,惊喜有之,惊吓亦有之,看着叉齿上的这枚钻戒,璀璨的光芒衬得她有些心虚。
这女人这副饿死鬼投胎的样子,卓然是怎么看怎么可爱,忍不住搂过她就是一吻,闹得她忍不住含含糊糊地抗议:“你到底是要吃宵夜还是要吃我?”
血样检查结果出来后,许唯星拿着检查单回到医生办公室,医生:“恭喜你,怀孕了。”
不料许唯星刚来到电梯间准备按电梯,就看见周子廷从另一部电梯里走出来。
“既然工作都做完了,那咱们来做点比洗碗更有意义的事吧。”卓然说着不忘低头用力啄一下她温软的嘴角。
瞬间,许唯星的周围一片安静。
卓然那么了解她,“我都知道了,你在哪儿?”短短两句话的微信就把许唯星说得心尖酸楚起来。
医生见状,还以为她在担心其他问题,便安慰道:“你放心,怀孕后孕妇的体质会产生各种变化,突然过敏其实也很正常,你只要避开过敏源,别乱用抗过敏药就行了,不会影响胎儿的。”
吃完午饭后,许唯星掐准了时间回卓然的公寓,孙魏娟一般下午两点就会从卓然那儿离开,启程去看看她的大儿子和大孙女——
卓然可没想到她会为这事生气,不由得控住她的肩膀,让她转身面对自己:“怎么了?”
许唯星不知道他听完自己的故事,心里会作何感想,毕竟周子廷的家庭一直很和睦,父母也恩爱至今,应该很难理解她为什么会如此悲观,结个婚而已,却连“未来万一离婚了孩子该怎么办”这个问题都要提前想好,但显然,他没把她当奇葩看待,反而像是以一个过来人的身份劝导她:“如果你真的爱他,就为他尝试一次吧,很多事情,你以为你不行,但真正做了之后你会发现,一切没你想得那么难。”
运营总监和市场总监在职能上本就高度重合,如今又是老牌大公司赫勒和新近蹿升的年轻品牌的一次碰面,在外人看来,显然这一次见面,他和她代表各自公司,注定要有一场无声的厮杀了。却不成想,这位许总监竟客气地递出了手:“卓总监,又见面了。”
会所的露天走廊安静明亮多了,不远处的投射灯正好晕亮这一隅。
对于这个问题,许唯星极其审慎地思考了很久,“不是没打算结婚,是没胆子结婚。”
许唯星扫一眼满座的听众席,在人群中看到了自己久未谋面的父亲,母亲,孙乐妍,张苒,甚至孙魏娟,甚至张苒怀里抱着的项少龙……全都是她熟悉的面孔。
“……”
于是乎,昨晚还睡同一张床上的两人,在主办方多此一举的引荐下,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走向彼此。
终于,许唯星哭笑不得地瘫靠在了办公桌旁,她的药真的被换了……
除了她旁边的座位预留给周子廷、而周子廷此刻不知去向外,周围很快座无虚席,满场后听众席上方的灯光全部暗了下去,周围显得黑压压的一片,会场内唯一的光源只剩下台上的那一束追光,追光打在舞台的三角钢琴上。
幽静的电梯间里,彼此一打照面,双方都是一愣。
好在许唯星穿的是平底鞋,否则他突然旋风一般卷起她就走,难保不害她绊跤,许唯星就这么磕磕绊绊地被他拉上了出租车。
一星期时间就这么过去了,最后一站便是位于密歇根州的斯莱特斯公司,父亲和小妈移民后也住在密歇根,离她此次下榻的酒店不过三小时车程,许唯星也没能抽空去探望一下,出差这几天从早忙到晚,回到酒店沾着枕头就能睡着。
卓然闻言,正要附过来再仔细瞧瞧她的脖子,这时,半开的门外传来了一阵匆忙的脚步声,脚步声分明是朝贵宾室而来,许唯星下意识地起身,三两步就走到了玻璃幕墙旁,这时候那脚步声的主人也出现在了门口——
“……”
许唯星倒也奇怪,用餐时间吃不下半点东西,到了晚上忙完一切之后回到酒店,却饿得饥肠辘辘,压根睡不着。只好去餐厅吃点东西。
卓然一个人回来了。
她从妇科一路回到医院大门的这段时间里,手机震了几次她都没心思去查看,满脑子都是孩子……孩子……孩子……她该拿这个突如其来的孩子怎么办?如今又是怨愤加身,以至于她就跟尊雕像似的在医院门外干杵了半天,才勉强把复杂的心情调试好,从包中摸出手机。
所以……暂时能避就避吧。
一片安静中,孙乐妍觉得自己可能是疯了,明知道这个男人的心是向着谁的,却还是没有忍住,悄悄地吻了下去。
是啊,她如今这么忙,哪有时间要孩子?哪有时间结婚?哪有时间休产假?哪有时间照顾家庭?许唯星快要被这一连串的扪心自问给逼疯了,索性把手机往床上一扔,扯过被子闷头就睡。
“不可能啊,这牌子我用好几年了,之前完全没出现过这些问题。”许唯星抬腕看一眼手表,时间不早了,只能摆摆手催已经走到他的专属停车格旁的卓然先上车,“算了,应该没什么大碍,你先走吧,我去那头取车。”
洗完一个几经折腾的鸳鸯浴,已经是半个小时后了,卓然还要工作,一般他们把工作带到家里的话,都是她占用书房,他占用卧室里的工作台,他倒是神清气爽地往工作台上一坐,这就打开了电脑——
许唯星就只是耸耸肩:“有点累。”
“别等我了,你先睡吧。”
许唯星领着三名下属抵达现场时,赫勒的人还没到,俯瞰赛道的贵宾厅里,半面墙壁用钢化玻璃打造,将赛道上的场景一览无余,许唯星作为赞助商代表之一,和主办方的人聊得正欢时,另一拨人就这么豁然推开贵宾厅的大门,鱼贯进入——
卓然一边换外出的衣服一边探个脑袋从衣柜那儿瞄过来,见她狠狠地把药膏丢进抽屉里,不由问:“是不是没睡好?起床气这么重?”
“你脖子上怎么起疹子了?”
“……”
卓然闻言,真就稍稍分开彼此,看着她的眼睛,挑衅地一扬眉:“当然是……”
周子廷捡起那本手册,刚准备放回茶几上,就愣了。
“不好意思,我还有点事要处理,先回书房去了,你们慢慢聊。”
许唯星一条回信改了删,删了改,最终只回了一条教人猜不透情绪的:“让我冷静几天。”
许唯星敛了敛神的工夫,周子廷终于笑了,仿佛之前紧绷如弦的人完全不是他:“是么?恭喜……”
虽然暂时没想过要生孩子,但研究生的过程还是很美好的——许唯星不由得顺势抱牢这个男人结实的颈项,任由他去了。
许唯星一听,立马扭头去看门边的穿衣镜,她脖子上真的开始起红疹子。
沉重的话题,因为有他做听众,似乎轻松了不少,许唯星的笑容已然不再像之前那样勉强,甚至还能打趣道:“说得你好像很有经验似的。”
许唯星有点没闹明白,他怎么突然就不想去演奏会了?其实也无需她弄明白,因为周子廷很快就收起了他的玩笑,柔声说:“就这件了。”
许唯星知道他担心什么,“他帮我牵的线,但是!”许唯星郑重重申,“我跟他现在只是同事,没别的关系。”
“……”自行车?他歪题歪得可够严重的,但见他这副样子,许唯星总觉得他突然说这些,意欲没那么简单,便洗耳恭听下去。
“就像这次,无论你是选择要孩子,还是选择要事业,我都会尊重你,都会帮你扫清障碍,都会在原地等你。”
卓然很快换好了衣服,拿了车钥匙准备出门,最后还是不死心地折回来问她:“我去老年大学接我妈过来,你应该不会跟我一起去咯?”
许唯星也没怎么在意,想必一个小姑娘的独奏会应该不会太正式,当晚,风衣里头配了身黑裙,许唯星就这么拿着邀请函出了门。她和一众同事约好了在酒店的大堂里集合,不料她一现身,发现男同事们全都是黑礼服配锃亮的皮鞋,女同事们都是精致的盘发配全套妆容,各个穿得人模人样,就数她穿得最随便。
“我都出来替你这个醉鬼收拾烂摊子了,哪管得了我姐姐那边?估计……不错吧。”
许唯星的笑容有那么一瞬险些维持不住,一想到自己母亲,就是说不出的烦闷,艰难地扯了扯嘴角,最终还是挤出了一点苦笑:“我妈还不知道。”
许唯星绷着张脸看他,尽量不让自己去对号入座,但他眼神里透露的讯息多多好少还是会令她止不住地心尖一颤,仿佛真的能从他的描述里拼凑起当年的自己,素面朝天,扎条马尾辫,在那个胖嘟嘟的男孩子的自行车棱上贴各式各样的贴纸,而那个胖嘟嘟的男孩,因平时缺乏运动,骑到半路就已经大汗淋漓,气喘吁吁,却还怕被身后的小姑娘瞧不起似的,再累也要死咬着牙加快脚程。
许唯星边走近边问:“你这是在干嘛?”
晚上的私人酒会就设在汽车俱乐部下属的会所里,谢绝了媒体,白天粉丝包车紧跟,随时簇拥的明星们也都卸下了高高在上的架势,和一帮爱玩车的富商打成一片。
她还特意开了台灯,仔仔细细研究,药片形状一模一样,但药片的颜色比她记忆中的要更浅。
全场安静,许唯星只听得见自己突然滞住的呼吸声,以及台上再熟悉不过的旋律。她僵了许久,不可置信地抬头望向台上。
附近的中餐馆?
他第一次被她的态度逼急了、不顾一切地强吻她时,那样的霸道、沉迷;
卓然说着便开了吊顶的灯,书房瞬间大亮,关开灯的短短工夫,许唯星险险地整理好了表情,“刚想起有份文件要处理,反正我也睡不着,就进来看看。”
彼此握手,似陌生人,也似商业对手。让一切流言蜚语见鬼去吧。
许唯星无从解释,只能无奈地耸耸肩。
许唯星浑身一僵。
卓然知道她在吃这药,对他母亲说的“怀了就结婚”的说辞也是之前跟她核对好了的,孙魏娟此刻说这番话,也应该是出于一片好意,可这些组合起来,许唯星却怎么觉得越听越不是滋味?
许唯星送他出门,心中百味陈杂。
卓然站在衣柜边系领带,见她今天和_图_书起床气似乎特别严重,大概能猜到是因为什么,从衣柜里拿了西装外套之后就径直走向了梳妆台,许唯星透过镜面回视他,就听见他特别笃定地说:“说人是非的永远是输家,你只需要以赢家的姿态无视他们就好。”
周子廷的脸足足僵了五秒,那眼里的暗涌几乎要让许唯星以为面前的这个男人正眼睁睁看着有生以来最重要的东西离他而去似的,这令许唯星都忍不住隐隐的心惊——怎么可能?她在这个男人眼里有那么重要?
那一刻,许唯星切切实实感受到一股怒火“噌”地从自己头顶冒起。
不用回头都知道孙魏娟此刻肯定被气得不轻——对一个中年丧夫,独自抚养两个儿子长大的女人来说,习惯了安排一切统治一切,如今却被她这么一个既不如江兮茜听话又不如尤佳富有的外人剥夺了主控权,能不气炸天?
许唯星听见这熟悉的声音,却只是脚下稍稍一顿而已,下一秒便加快脚步,转眼间就消失在了大门外,只留给卓然“砰”的一声关门声。
他第一次见到她时,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T恤,浅色的棉制裤子和一双再普通不过的帆布鞋,年轻的脸,青涩的目光,质朴之中带着一丝隐藏得不太好的怯意:“你好,我是卓然。”
“再见。”一句简单的告别,由此刻的周子廷说出口,总像是另有一番解释,仿佛在对那段只有他一人铭记着的岁月,做一个彻底的了断。
一问之下才得知,卓然是准备牵线搭桥为她介绍工作,许唯星:“我已经找着工作了,下周一就到任。”
即将见到在赫勒时的老同事,许唯星多多少少是有点紧张的,早上起来化妆时就怎么化怎么觉得不顺手。
因为盛峻,她第一次靠在他肩上哭得歇斯底里,毫无形象,而他只是静静地抚着她的头发,不发一言。
许唯星不忍与他对视,微一垂眸:“再见。”
Sometimes I feel so happy
许唯星忍不住笑着靠到他肩上:“你不是在跟别人聊天么?隔这么远都能看见我两分钟内被人打量了几次?”
明明十分了解他,知道以他那样的性格绝对做不出这种龌龊事来,可……自己在潜意识里为什么会这么突然地怀疑起他来?
“那辆自行车,还是我当年在国内时一直骑的那辆,出国前我千求万求,我妈才让我托运去美国,那些老外笑话我的车又破又旧又娘泡,还贴着过时的贴纸。现在想想,那些贴纸确实上不了台面,什么还珠格格,什么山寨的hello kitty,什么芭比娃娃……”
许唯星是想要平淡地把这一切一笔带过的,孙魏娟却显然不愿放过:“既然卓然已经说了非你不娶,就算我之前对你有点意见,我现在也是真心的试着去接纳你,”真如她所言似的,孙魏娟沉了口气,尽量让自己变得语重心长起来,而不再是片刻前僵硬至极的语气,“唯星啊,这药吃多了不好,你都30了,再晚两年估计都生不出来了,现在怀了就结婚不好吗?卓然明明告诉我你们本来就是这么打算的,可你现在怎么瞒着他偷偷吃药呢?你放心,我们卓家不会亏待你的。”
说着便把她往导购小姐那儿推,许唯星就暂时没工夫去追究他一个大男人怎么会对一家女装店这么熟了。
许唯星摇摇头,知道自己反应太过激,想了想不知该这么说,只好适时地吻住他……
许唯星说着便下意识地瞄了眼挂在墙镜上的各国时间表,周子廷果然十分懂得读人心,见状便立刻说:“那咱们回头再聊?你赶紧去餐厅吧,免得打烊了。”
以至于她晚上还得回家了还得加夜班,卓然如果比她早回家,便会直接卷了袖子进厨房做|爱心宵夜给她送进书房——许唯星对此都习惯了,有人不敲门就进客厅,就下意识地以为是他,可抬头一看,竟是许久不见的孙魏娟。
周子廷回到自己房间,颓丧地倚着门背,想到自己方才在隔壁房间说的那些话,忍不住一笑,是疯了么?对她说出那些话……可说了后悔,不说又不甘心,就是这么种令人欲哭无泪的状态。
“树挪死人挪活嘛!”
“难怪伯母最近一段时间都驻扎在北京了,是在忙着筹备你们的婚礼吧?你和卓总监的婚礼订在什么时候?我一定包份大礼。”
最终,许唯星抬眸看向餐桌对面的他,把钻戒推回:“太快了。”
此刻唯一空无一人的或许就只剩下贵宾室了,许唯星坐在再无他人的席位上,用粉饼盒上的镜子看着自己脖子上的红疹,似乎消了一点,但还是有些痒,医生给她开了抗过敏的药,孕妇可用,她正准备从包里拿药,不远处的门却悄声地开了。
许唯星想要低头避过这些人的目光,却在这时偶然和卓然的视线正对上,他就这么给了她一记安抚的眼神,顿时,许唯星的耳边就再现了他今早对她说的那些话——
几十万说多不多,说少不少,许唯星和卓然的哥哥卓立曾经打过几次照面,总觉得不是什么善茬,如今自然免不了担忧,他那不成器的哥哥难道打算让弟弟养一辈子不成?
许唯星却再装不出一点笑容来:“你是不是把我的药换了?”
周子廷上下打量一下许唯星,仿佛立刻就领会了她的担忧,他把许唯星的手牵到自己的臂弯上,示意她挽着他进场:“放心,有我在,绝不让你摔着。”
“……”
“怎么了?”
其实孙魏娟对她也做出了挺大的让步,换作以前,孙魏娟若是看见自家儿子给她一个女人做饭,肯定要跳脚,现在竟还能和和气气地坐一桌吃饭,许唯星隐隐觉得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可她刚这么自我安慰完,下到车库去取车准备分头去各自公司时,脖子上竟真的痒了起来。看样子是过敏了。
孙魏娟又沉了口气,看似还想说些什么却硬憋了回去,许唯星赶紧趁热了结了这事,“阿姨,晚饭应该快做好了,您应该没吃吧,一起吃?”
可惜还是被周子廷言中了,餐厅已经打烊。白跑了一趟的许唯星饿着肚子回到房间,睡不着便只能翻一翻和卓然的聊天记录,她出国的这些天里,他每天算准了美国时间给她道早安,许唯星从最近的一条“早安”消息往回翻看,不知不觉间就一路翻到了她和卓然刚重新在一起那会儿的聊天记录。看着看着,许唯星就忍不住笑了;笑着笑着却又不由得愣住了——
周子廷便也笑了,解释道,“刚和朋友喝完东西回来。”笑完之后再看她,不禁流露出了一丝担忧,“我看你最近几天吃的都很少,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许唯星回头一看,是个有些面熟的中年男人,显然对方也认得她:“许小姐,我明明记得你去年是代表赫勒出席我们的友谊赛,怎么……这么快就跳槽了?”
许唯星承认自己一向不待见孙魏娟,可她这也是头一次用这么不敬的语气和孙魏娟说话,几乎是质问了。
两个人坐在沙发上,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就算心里坦荡,但气氛多少还是有些尴尬的,许唯星选择低头喝粥,以免和他的眼神碰到,周子廷则拿起茶几上的杂志随意翻了翻,本想看看杂志打发一下时间,不料一本小开页的手册就这样从杂志的内页里掉了出来。
而此时,刚从许唯星的父亲那儿拜访完,急急忙忙赶到这儿来的卓然,眼见面前这一幕,硬生生地僵在了酒店走廊的拐角。
“哪家公司?”
许唯星这一熬就熬到了凌晨两点,关了电脑眼睛直发涩,但好歹自己的脑子被各种数据各种分析占据,再也没有空间去想什么孩子……婚姻……丈夫……婆婆……
Linger on, your pale blue eyes……”
他自然而然地坐到了她身旁的座椅上,示意她垂下颈子,好让他看看她脖子上的红疹。
许唯星瞄了一眼,自然而然地解释道:“我在楼下书店看到这本是橱窗推荐,就买回来了。”
日子渐渐过的按部就班起来,孙魏娟时不时会来卓然这边,倒也相处的相安无事,许唯星的新工作也渐渐上了正轨,似乎所有人都遗忘了过去的不愉快。但但也有些小麻烦,一直没断过——
赫勒的人到了。
许唯星见到这一幕,便不由得走神。不知道她和卓然的孩子将来会是什么样子,会像丁丁这样活泼好动,还是会像刚才路过的那个小女生一样一派安静傲慢,看着丁丁连圆白菜都能玩得很起劲的样子时,露出一点鄙夷的神情……
许唯星如今颇有忌惮,不敢喝酒只能改喝果汁,这样怎能融入眼前的纸醉金迷中?总显得有些格格不入。许唯星就这样一边事不关己地坐在那儿,一边远远看着卓然和富商在远处闲聊,这时却有人叫住她:“许小姐?”
至于今年——
果然,卓然稍稍卡壳了一会儿之后,还是招了:“我哥的女儿不是要上小学了嘛,他们想换个学区房,差一点钱想让我垫。”
循着声音抬头一看,卓然正端着最后一盘菜走出厨房——一身下班回来后来不及换下的白衬衣黑西裤,身姿挺拔,盘中的菜肴又是香味扑鼻,果然是出得厅堂入得厨房好男子一枚。
说实话,卓然母亲对她的态度比当年好了不少,只是在某些问题上,依旧看不惯,最终在听见她和卓然商量着周末打算去北京周边玩两天,并趁着不在家让钟点工来家里做全面打扫时,终于打破了短暂维持的平静:“你们年轻人一点都不知道节省,打扫个卫生而已,完全可以自己动手,犯的着花那冤枉钱请钟点工吗?”
这也是许唯星忌惮老太太的另一点,大儿子生了孙女,老太太却一直想抱孙子,连她都不止一次听老太太敦促过大儿媳:到底什么时候打算怀二胎?
许唯星低头瞄了眼他手中那个纸袋上印着的粥店的标识,她依稀记得这家店,白天坐车时路过了几次,离酒店起码15分钟车程,也就是说来回一趟起码需要半小时;再抬头看向周子廷那张平静的不带任何指向性的脸,他该不会专门替她去买吃的吧?
她这态度张苒显然没看太懂:“什么叫‘大概’?”
“差一点是差多少?”
卓然见她这样,也不知是该忍俊不禁还是该深表无奈:www.hetushu.com.com“至于吓成这样么?”
许唯星看着手中的药瓶,除了冷笑真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何反应,索性一闷头就把药瓶丢进了垃圾桶,许唯星就这么看着这些散落了一垃圾篓的黄色药片,真觉得自己成了彻头彻尾的蠢货。
许唯星忍不住叹气:“请柬上也没写‘请着正装出席’啊。”
她是绝对不会告诉他,是因为她一晚上给他打了二十多通电话,酒保无意间替他接了其中一通,她才能准确找到这儿来的……
话还未完就被孙魏娟厉声打断了:“你怎么吃这个?”
也不知他真醉假醉,车子穿越过一片灯红酒绿之后,他竟幽幽地开口了:“你姐姐姐夫怎么样了?”
“反正赫勒的车,没我在也照样紧俏;凌亚的车,就算你坐镇到明天白天,也定不出去几辆。”
也不知是水土不服还是开始了孕吐前兆,到美国的这几天,许唯星吃什么都觉得反胃,周子廷作为产品研发中心的负责人,本无需一同出差,但他在回国前便是任职于斯莱特斯,此次便跟他们一道来了密歇根,见这女人连续几天在团队一起用餐时食不下咽,不免多留了个心眼——
许唯星僵了半晌,笑一笑,只是姿态难免有些勉强,一边把药瓶随手放进抽屉,一边打招呼:“阿姨,你怎么来了?”
周子廷倒是一点不以为意:“我认识这儿的老板,这儿的衣服可以租。”
卓然见她弯腰站在浴缸边,从刚换好的家居服下摆露出一截纤纤腰肢,便放慢了脚步过去,待来到她身后,才猛地双手抄向前,一把抱住。
孙乐妍是被酒保的电话叫来替周子廷买单的。
关于孩子,许唯星所认识的事业型女人里,有怀孕后就直接辞职做家庭主妇的,也有像张苒那样为了挣奶粉钱成天在儿子和工作之间焦头烂额地奔波着的;有意外怀孕后因兼顾不了工作而选择堕胎的,也有像她的前任上司温总监一样谨防严守避免怀孕,为了事业誓做丁克族的。
吓着她倒不要紧,关键是……万一吓着她肚子里的……许唯星说不下去,也没法说。
至此,周子廷再也没有开口说过半句话。
“……”
许唯星看看时间,20分钟?刚够她飙车赶回赛场,望一眼院门外的车道,现在正好过了高峰堵车的时段,她收起手机便三步并作两步地拾阶而下,到了停车位,一头砸进车里,紧赶慢赶,终于是提前赶回了赛场。凌亚在各方面确实还差赫勒一大截,前三甲都有卓然颁奖,许唯星随后颁出友谊奖。赛场里,一片欢腾之下,许唯星明明因一路急忙赶回而满头大汗,却不知不觉地从头顶凉到了脚底——自己现在这样疲于奔波,哪有精力要孩子?
一想到上次卓然夹在她们中间却处理得那么好,许唯星就忍住了黑脸的冲动,依旧尽量对孙魏娟笑着:“阿姨,你放心吧,我们自己有安排的。”
5年前,面对她和盛峻联袂出演的那场戏,他第一次那样恨极了地看着她;而5年后,他不容人回绝地回到她的世界,第一次那样冷漠地看她……
她对未来感到不确定,对婚姻感到恐惧,对孩子感到迷茫,许唯星自认有些话她即便是对卓然说,卓然都不一定会理解她,周子廷却能设身处地替她着想——
有什么比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来得更让人无奈?周子廷在这一刻有了切身体会。
许唯星此刻进入书房,却没有那么多闲情雅致,径直走到桌边拉开抽屉。
可惜许唯星的胜利者姿态最终没能撑到终场——随着主办方一声哨响宣布比赛开始,全场都沸腾了,钢化玻璃外可见露天看台上,全是呐喊助威的人,许唯星只觉得随着气氛的极速升温,脖子上的红疹也开始发烫,借口去趟洗手间的工夫摘了丝巾一看,红疹更加严重了。
末了,周子廷终究只能落寞一笑。
如今的周子廷,虽已不负照片里那小胖子笨拙的模样,却还是这般、一模一样的回望角度,这般、命中注定的错过……
“药呢?我帮你抹。”卓然伸手就准备让她把药膏给自己,许唯星下意识地扭头去包里拿药,中途却忽地收了手。
回到家已经将近0点,项少龙早已睡得香甜——它倒是也会找地方,直接趴在主卧大床的正中央,四肢岔开,从卧室门的方向看着,它圆鼓鼓毛茸茸地就像一个床上靠枕。
卓然无奈地摇摇头:“你啊,真是工作狂。”
想了想,又觉得自己这话说得太冷硬,于是又补了一句:“等我出差回来再说吧。”
孙魏娟短暂的到访后,卓然送她下楼,许唯星瘫坐在沙发上,见卓然独自一人回来,表情还算愉悦,许唯星不由得长舒了一口气。
可有什么办法,只好暂时扯条丝巾围在脖子上,上班要紧,只能自我安慰这红疹面积不太大,也不痛不痒,应该没什么大碍。
许唯星笑着说,和他交换名片,才想起这位李先生在去年今天的酒会上从赫勒要了一台千万豪车。
卓然细细地查看她的脸,心念一动间就拉起她准备走向走廊的外接楼梯,许唯星有些诧异:“就这么走了?”
许唯星从没想过这一辈子唯一的两次离家出走都会贡献给卓然,第一次是为了他,抛下自己的妈妈和妹妹毅然决然搬去和他同居,这一次却也是因为他,她连行李都没带就摔门而出,流落街头。
凌亚的人来之前就猜到凌亚的高端车系绝对干不过赫勒,这些富商也不会追求什么节油省耗,果然到了会所,就完全是赫勒一家独大的场面,还未酒酣耳热,赫勒就被定走了两台限量车。
卓然倒是耸耸肩,“那男的,两分钟之内把你上上下下打量了不下十遍。”
“你是不是对香水过敏?”
揉着酸涩的眼角走出书房,打算回卧室睡它个昏天暗地,不成想厨房那儿竟亮了灯。
许唯星就这么拿着检查结果出了医院。
顺势再贴到许唯星的耳边,呵着气似的说:“鸳鸯浴?”
几乎在许唯星话音响起的同时,周子廷也开口问她:“这么晚去哪儿?”
卓然最终站定在她面前,他眼中的光,淬着前所未有的柔情:“你知道么?当我决定回来的那一刻就已经决定了,无论你接不接受,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再离开你,从今以后,你做的每一件事,无论我认不认同,都会陪着你。”
不需许唯星发问,卓然已经微微一耸肩,和盘托出了:“周子廷这人之前赫勒也想挖角,后来听说是凌亚挖走了,你这回又转去了凌亚……”
可是没成想,自己回到家,竟看见老太太的鞋子还摆放在玄关。许唯星有点不想和老太太打照面,见客厅里没人——老太太和卓然都不见踪影,便下意识地放轻脚步朝卧室走去。
许唯星可不相信他能轻易搞定他妈,本能地狐疑地看着他。卓然只好坐到她一旁,搂住她,娓娓道来:“我说你刚换了工作,我工作也忙,给尤佳的赡养费她也知道数额不小,我得忙着挣钱,根本没时间要孩子。”
张苒一路看着丁丁以防他乱跑,等到进入儿童读物区,丁丁端着本卡通书安安静静坐着,张苒和许唯星才得以休息一下。
他刻意卖关子似的一顿,突然将她懒腰扛起,抄着她就直接往厨房外走。
看着自己脖子上的红疹,许唯星就忍不住一连烦闷。
“许总监, 20分钟后开始颁奖,您在往回赶的路上了吗?还是让汪副总替您上台?”
那时候她和所有小女生一样,喜欢在学校门口的小卖部买各式各样的贴纸,还珠格格的,芭比娃娃的,hello kitty的……他每载她上学一次,她就在他的自行车上贴一张贴纸。
张苒看看许唯星,看来是准备打开话匣子了,许唯星点了点头的工夫,张苒已侃侃地说了下去:“所以刚结婚那半年,我过得那叫一个生不如死,我老公就知道劝我别跟老人家一般见识,好在生了儿子之后,我跟她关系缓和了挺多的,以前她总嫌我成天就知道工作,不照顾她儿子,现在好了,她一心扑到孙子身上去了,我只要把她这宝贝孙子养好,她就不会挑我刺,我老公再也不用夹在我跟她妈之间做双面胶,头发都掉得少了。”张苒这么说着,似是想到了自己丈夫总抱怨头发越来越稀疏时的那副我见犹怜的样子,自己把自己逗笑了。
卓然一耸肩,“还能干嘛?还不是怕我女朋友饿着?”末了又说,“你来得正好,端个盘子过来,可以出锅了。”
安静过后的下一秒,单一的钢琴曲演变成大气磅礴的交响乐,卓然身后的巨大幕布应声而落,幕布后的整个交响乐团出现在台上,台上的所有灯光一齐亮起,整个交响乐团位于卓然身后,万分璀璨。
他第一次将她抱起时,随手就把她放进了路过的购物车里,保安看购物车里载个大活人,不乐意了:“不好意思先生,这车是放物品不是放人的。”他却那样理所当然地回答:“她就是我的贵重物品。”
伴随着许唯星脑中纷至沓来的回忆,最后一小节旋律戛然而止,卓然从琴凳上站了起来,他看向台下,从在座的所有人之中,一眼就找到了许唯星。
“凌亚。”
不一会儿许唯星去开门,就看见周子廷拎着个粥店纸袋站在自己面前:“我刚去附近的中餐馆买了粥,顺便给你带了一碗。”
卓然在阳光下朝她笑笑,仰头饮尽。看得出来他今天心情很不错,许唯星就只是意思性地抿了一口,就把酒杯转手就给了自己的助理,自行离开了颁奖台。
对于民众来说,友谊赛看点多多,但对于赞助商来说,今晚俱乐部的晚宴才是重头戏,往年俱乐部的晚宴都会催生不少高额订单,有时一晚的预定金额就能与一场中等规模的车展相持平。这也是汽车公司和这种富人玩的俱乐部始终往来不断的真正原因。
许唯星回头一看——
此刻听他这般细数那些贴纸,许唯星不知为何心中突然一“咯噔”,仿佛久远的记忆被他一点一点唤醒了似的,他千辛万苦带去美国的那辆自行车,不会就是……他当年为了报答她而骑车送她上学那辆吧?
“……”
这是一个专属于孙乐妍的秘密,一个属于20岁女生的秘密,一个……在这个夜晚开始,也在这个夜晚结束的秘密。
许唯星狐疑地看看他:“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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