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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时候，汹涌到快要决堤的感情无法表达，只能装疯卖傻地说出来，脸皮厚如白夜者，居然也有装疯卖傻的时候。这不是比我怕高还可笑吗？

“小梨儿，你不要这样笑，好可怕……”

白夜在旁边写下了自己的名字，飘逸的落款，占尽风流。我重新凝聚灵力，在“白夜”的旁边，很端正地写了两个字：纪梨。

这不是要我的命吗？要知道，从初代宗主开始，恐高都是咱们密宗弟子的一块心病，不然也不至于连个御剑飞行都学不会！

人都说，女大十八变。越长越不亲切实在不是个好兆头。可白夜好像喜欢得不得了，他感慨道：“小梨，你看上去真像一个公主。”

山猫见白夜听得很专注，越说越高兴，我索然无味地回屋去了。

“白弦音……”

是啊，他不喜欢那只猫。

我淡淡一笑，道：“我不想再过那种充满猜疑的日子了，那样一点意思也没有。”我垂下眼皮不看他，尽量表现得轻松一点，让自己看起来像是在强颜欢笑，“……我还记得你问过我，如果有一天你不在了，那时候我要的是什么。这些天，我想了很久，终于把这件事想明白了。你给我的假设，最好不要有，因为，你在我身边，我什么都可以不要，你不在我身边，我要什么都没用。”

都这么狼狈了，还说这么疯疯癫癫的话。

“你没事吧？”他喘着粗气问。

“那当然啦，除了莲帝陛下，魔界最厉害的人就是他呢。不过他不属于‘三殿’，也从不参与人间的争斗，你们人类没有机会认识他。”

白夜仔细端详了一会儿，在我的脸颊上扑上了杏色的花粉。

我当然有事，我都吓傻了！可一看白夜浑身是泥，好几处都渗着血，我就不好意思骂他了。至少，他没有让我受伤。

我捏爆一个野果，露出一个和气温柔的笑来：“别怕，姐姐我善良又贤惠，一定会让你主人浑身舒坦的。”

我让他看得一阵怅惘，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就好像时光流转了几百www.ｈｅtｕshu•cｏｍ•ｃｏｍ年，当时也是这么一个光景。

“好了我不笑了，我们说点严肃的……嗯，你不喜欢我叫你离，我就叫你小梨子好了。”白夜憋住笑意，在我颈边吹着热气道，“小梨子，你看起来真像一个公主，我喜欢你，我要你，你做我的人好不好？”

山中岁月不知多长，我闲来无事，听白夜弹琴，看白夜舞剑，不知不觉，几个月又像流水一样过去了。

“小梨……”白夜已经彻底吓傻了。

他忽然拉起我的手，带着我穿过窗前的溪流，飞上了陡峭的山壁。

看得出，他想揍我，又没那个胆，眼睛都快喷出火焰了。好端端一张英俊的脸因为我而扭曲变形，我心里得意极了，一时间，那些郁闷和憋气都一扫而空。

“你笑什么？”我恼怒地问。

听起来牛掰坏了，但他放着好好的魔君不做，跟着妖女离跳轮回台……我忽然有点同情莲烬。

我自然是竖起耳朵警惕地监视他们。

我缓缓地抬起头来，迎着他抓狂的目光，用看破红尘的口吻来了一个致命一击：“没关系的，我这个人又闷又没有情趣，就算你喜欢了别人，我也能理解。如果有一天，你觉得腻了，就明明白白地告诉我，我不会怪你……”

我咬了咬嘴唇道：“我曾经以为，喜欢一个人，就要一心一意，不能有任何欺骗、隐瞒、背叛。可你呢，总是做自己想做的事，不顾我的感受，我觉得我们总有一天要完蛋。我已经想好了，如果你厌烦我了，不想再见到我了，我要怎么潇洒地先你一步离开，反正，我也没奢望你会喜欢我一辈子，谁没了谁不能活呢？但那天影姬说你已经死了，我拼着命把你从尸体堆里找出来的时候，我就知道我不行了。不管用什么办法，我要你活过来，只要你好好的，我怎么样，我认了。就算你醒过来不再记得我，就算你以后还会喜欢别人……”

“嗯？”我只是来不及收回我的眼光。

沧海桑田　此情不渝

不知过https://m.hetushu.com.com了多久，我停下活来，幽幽道：“弦音，你别这样。你和什么人说笑，本来就是你的自由。虽然我有点难受，但是我没有怪你的意思。我知道我脾气不好，你很怕我忽然和你翻脸。从前都是我不对，我对不住你，你不要往心里去。”

明明是我大获全胜，却觉得哪里不对？哭不哭什么的……我僵硬了一小下，不由得想起了上一次哭是为什么。太无耻了，这根本就是威胁！

等她走远了，我不动声色地掰开白夜的手道：“我烧鱼去。”

白夜倒吸一口冷气，舌头有点打结：“我不就一时没忍住，犯了这么一次错吗？你不用，不用这么对付我吧……”

“你干什么？我恐高！”

他上气不接下气道：“没想到你会怕成这样，都快哭了，哈哈哈哈！堂堂密宗七小姐……哈哈哈哈！真想再把你挂到树上去……”

“……”

可就是这样疯疯癫癫的话，让我不自觉地笑了起来。

他故意让我穿红色的衣服，故意给我梳妇人的发髻，故意把我引到没有人的山崖下。没有喜堂，也没有高堂，只有阳光明媚，繁花似海，风吹起白夜的衣角，云朵一样翻飞，墨色的长发拂过他含笑的嘴角，美得如同九天之上的神祇。

白夜问：“你想起了什么吗？”

白夜道：“还没有拜过天地。”

白夜，就是夜君的转世。

十二个字安安静静地悬挂在石壁上，承受着风吹雨打。也许终有一天沧海桑田，字迹消磨，感情也不复存在，但是我不曾想过，等不到沧海桑田，那一天来得这样快。

只是，那还是我吗？

“记起来了没有？”白夜微笑，“你就是妖女离。我是追着你来人间的，我说过，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我们永远都不会分开。”

白夜　纪梨

山猫咬着指甲怯生生道：“你生得太美了，很像我从前认识的一位魔君。他虽然是魔君，却总爱和妖怪们玩在一起，特别是漂亮的女妖，我可喜欢他了……可是，他后来爱和图书上了一个梨花妖，带她回了魔界，我就再也没见过他。”

我几乎是哀求着说：“我什么都不记得了，我怕高……白夜，我们下去吧！”

“……”

鉴于《魔帝本纪》由魔族自行撰写，本就存在夸张成分，翻成汉字后更是扯淡，这个“据说”的真实性我们不得而知，但是，莲烬把整个魔界当成自己的行宫，下设三殿，分别由月君、影姬、血君三位君主管理，这是真的。

“喂喂，我什么时候喜欢别人了？”

“离……”

“沧海桑田，此情不渝。”

我浑身一震，讶然地睁大眼睛。

白夜比我醒得早，他替我披上红色的褙子，拿桃木梳沾了热水，把我的头发一丝一缕地梳服帖，层层叠叠，在我脑后绾了一个妇人的发髻，用杏枝簪好，我几乎认不出镜子里那个干干净净、秀秀气气的人是我。

其间有一只野雉精带着一群小鸡上门来挑事，说沧澜山不欢迎人类，小紫嗷的一声变回了狐狸的样子，当场咬断一只鸡的脖子，那群鸡丢下一句“我们会回来报仇的”就扑腾着翅膀飞走了，之后猪妖、狼妖、虎妖先后来过，千雪举着扫把开门迎战，后果可想而知。

魔帝莲烬，和上古真神平起平坐的存在，因为对天条有诸多不满，潜入黑暗深渊，在蛮荒之地建立了自己的政权。据说，时隔万年，莲烬的本体早已化成了山川河流，支撑起了整个魔界——

“……”

眼冒金星，呼吸困难，我颤抖地看了一眼脚下翻腾的云海，死死地抱着白夜不肯松手。

上辈子的事，谁会记得啊？而且，只是一个梦，能说明什么呢？万一我不是离……我心底一沉，说不出的惊恐。

为什么白夜会知道？

一模一样的话，在魔界最高处，魔族少年对小女妖说过！

你再给我哈哈哈哈，我打爆你的头！

白夜收了那山猫的果子，见她长得娇憨可爱，白天的时候也会和她说说话。

千雪跟在我后面道：“小梨儿，你别生气，主人就是想知道他从前是什么样子，他不会喜欢ｗｗｗ•heｔｕsｈu•ｃｏm.ｃｏm那只猫的……”

“……”

根据我的经验，这不是什么好话，他后半句必然是“可是”“然而”“可惜”之类转折，诡异的是，我等了许久，他居然没有接下去，而是笑得一脸宠溺，琉璃一般的眼神里盛满了温和的日光。

这三位魔君战功赫赫，想不认识都难。但是，莲烬身边还有一个最接近神的存在，没有人知道他是什么来历，更没有人知道为什么连三位魔君也要听命于他，书上只写到，他是三殿之外的——夜君。

怎么会呢？我又不是泼妇。

我推开他道：“我不是离，你别这样叫。”

白夜追在我身后叫：“我错了。”

他心怀歉疚地用余下的木料给我做了一个梳妆台，漆上了红色的花纹，鲜亮鲜亮的颜色，在一堆家具中格外刺眼，像女儿家出阁时用的东西。我在上面摆了一面铜镜，每天早上都对着梳头。

白夜吓得一个激灵，仿佛才发现我的存在。他拉过我的胳膊，很快就恢复了镇定，煞有介事地介绍道：“这是我娘子。”

可气的是，我抓起桌上的野果拿来吃，才吃了两个，门外就传来了山猫酥软的娇嗔声。

我咬牙，怒吼：“白夜！我已经把你私藏的极乐销魂散全部烧掉了！渣都不剩！你别想骗我！别想！”

由于太过震惊，白夜骂了脏话。

白夜搂着我，在我耳边轻声说：“离，你看起来真像一个公主。我喜欢你，我要你，你做我的人好不好？”

山猫的脸上满是憧憬，我心思一动，想起了书上关于魔界的记载。

真是的，把我当空气了。

是吗？

“纪梨！”白夜怒了，他一把揪住我，把我按在了桌子上，架势很有点可怕。

我嘿嘿地坏笑一声，趁白夜不注意，在他丰润而有弹性的嘴唇上结结实实地啃了一口：“好了，该说的我都说完了，别拦着我做饭。一会儿让千雪去附近的镇子上买点盐和醋。你再这么看着我，我会忍不住做一些让你哭泣的事的。”

我眨着眼睛道：“我已经是你的人了。”

我笑道：“时候不和_图_书早了，我让小紫去抓两条鱼回来红烧，这位姑娘留下来一起吃饭吧。”

我假装听不懂：“你说什么呢？别拦着我做饭。”

抢夺地盘什么的，打回去就是。比较无语的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前来光顾的女妖怪渐渐地多了起来，有只成精八百年的山猫，每天夜里都把一篮洗得干干净净的野果放在窗户下面，用以表达对白夜的爱慕之情。

白夜笑：“是吗？那位魔君好大的魅力，让你记挂到现在。”

山猫的目光把我切割了几刀，想说些什么，但还是撇撇嘴告辞了。

浓淡适宜的眉眼，睫毛微长，精致的鼻尖，水色的嘴唇，腮边晕开的红粉平添一股妖娆的色彩，不说话的时候冷冷清清的，有一种厌世的气场。

白夜看着我忙碌了半天，也插不上手，脸上的笑容挂不住了，一边等着我爆发，一边摆出标准的真心悔过的模样。

我怕他们说久了口渴，沏了一壶茶送到院子里。山猫的眼睛滴溜溜地在我身上转着，显然是怕我把热水浇到她脸上去。

原来，一切都是早有预谋。

也不知道我的表情哪里不对，白夜顾不上喊疼，竟然哈哈地笑了起来。

“行啊，你等着好了，我就看看今晚谁会哭！”丢下这句话，他趾高气扬地走了。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只是看到貌美的女孩子，就忍不住想和她们亲近罢了。我又不能挖了他那双含情脉脉的眼，只好眼不见为净了。

“小梨子终于有点女人的样子了。”

我能说……我不记得吗……

如果是以前，我肯定生闷气生到死，现在嘛，哼哼！

“小梨！”白夜脸色一变，用手抄住一脚踏空的我，可到底还是晚了一步。我尖叫着从山顶上摔了下去，白夜紧紧地抓住我，借着山间的凸起，缓冲了好几下，他抱着我一路滚到了山脚，在对面的山壁前停了下来。

经历了可怕的烧鸡事件，我再也不敢让白夜做任何吃的了。

他朝我伸出手来，我轻轻地握住，我们在山壁上刻了八个大字，灵力在指尖盘旋着，每一个字都深深地嵌进了石头。